过了许久,温慈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往里走一点,低声道:“现在这样子,只能明天再赶路了。”
赵余不知道这人是心大还是不要命,“你是想等着逆无教的人杀上来么?”
温慈笑道:“赵姑娘,我跟你说过,路上肯定不会太平的,这样,要不然咱们各走各的,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孤男寡女的到底是不太合适。”
赵余冷笑了一声,心道谁管你合适不合适,若不是她现在落魄到了连路费都拿不出的地步,谁想惹上逆无教这么个大麻烦!
逆无教被称为江湖三毒之首,只要被盯上,管你是逃到天涯还是海角,只要你不死,他们迟早会把你给揪出来。
当然,别以为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前些年,一帮逆无教的弟子吃饱了没事干,路过一个小村庄时嫌村里的狗叫的声音太大了——这是当年幸存下来的村民亲口说的,一时兴起屠了整个村子,屠村子之前还干了许多说出来都怕遭天谴的缺德事儿。
正巧一位江湖大侠路过,他路见不平,但因着对方人多,只能将这帮弟子的相貌特征牢记于心,然后等他们落单时,亲手一个个将其斩杀,算是给无辜的村民们报了仇。
然而杀人肯定会留下痕迹,在宰了几个弟子之后,他就已经被逆无教给盯上了。之后的几年里,他在追杀和杀人的腥风血雨中咬着牙熬了下来,终于,在杀掉最后一个人之后,他自尽了。
人们并没发现他的尸体,只看到了在他墙上留下的十六个血字:
“剑有三尺,天高万丈。载酒除恶,死也必勇。”
他的尸体后来是在一条河中发现的。
尸身完好无损,是一个种庄稼的老汉发现的。寻常百姓并不了解江湖事,见到尸体之后那老汉大惊失色,以为发生了什么人命官司,连忙报了官。
县衙里随后派了人来,可就在验尸的仵作凑近那具尸体时,尸体忽然胀大数倍,然后炸了开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净是些蜈蚣毒虫之物,天女散花似的喷了众人满头满脸,当时连同仵作与衙役在内,零零总总十来个,一个也没落下。
那些东西堪比蛊毒,只要沾上一点,全身开始溃烂,一直到只剩一幅骨头架子。
那十几个人是活生生烂死的。
后来,以那片地和那条河为中心,方圆五里,寸草不生。
那位大侠倘若是知道自己死后是这样的光景,又该作何感想?
赵余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听到的这个惊悚故事了,但她依稀记得自己还曾评价过一番。
具体评价的内容她是一个字也记不起来,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在她印象中,自己评完之后被揍惨了一顿,连带着跪了四五天。
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个故事来着?
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只剩一个虚影,那人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跟她说着什么。
什么?
赵余忽然开始头疼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死命的往太阳穴里搅,她皱起眉头弯下腰去,捂住了太阳穴。
“怎么了?”温慈见她情况不太对劲,有些奇怪地问道。
赵余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冤得我头疼。”
温慈:“……”
太阳落了下去,巷子里黯淡得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人影。
赵余闭着眼缓了一会,等那阵针扎的感觉逐渐散去,她才扶着墙壁慢慢直起身来,“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要不然死这儿都没人知道。”
温慈的身影隐在一片黑暗之中,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朦胧起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等会你我分开,那些人自然不会缠上你。”
赵余看向巷口,光从那里照过来还残余着夕阳的血色,“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她话音刚落,一枚铁钉破风而来,带着凌冽的寒气直冲她的面门,赵余反手将温慈推向一旁,矮身的同时从袖中摸出铁镖向巷口掷去。
闷哼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赵余惊讶地望了一眼,还没等她表达出什么见解,又有四五道寒光迎面而来,像是要将他们往巷子深处逼去。
赵余一惊,匆忙之中又摸出几枚铜板,没顾得上心疼,反手就向铁钉砸去。那铁钉中夹杂着霸道的内力,铜钱一碰上去霎时四分五裂,钉子来势却丝毫不减,电光火石之间,温慈忽然伸手将她往后一带,几枚钉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侧划过。
也就是在这时,巷子深处的阴影里忽然传出“叮叮”几声,赵余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面前闪过,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他奶奶的王八蛋,你要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跟老子打上一架,玩阴的算什么能耐!”
随后,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三五枚铁钉夹杂着破风之声转眼又至,温慈带着赵余往那汉子身后退去。
那汉子是个满面虬髯的光头和尚,手中的铁棍长有七尺,在狭隘逼仄的巷子中明显施展不开,他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他娘的添乱!”
赵余借着和尚的掩护悄声问向温慈:“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和尚一边左支右绌地挡着铁钉,一边咬牙切齿道:“爷爷老早就在这了!你们两个不长眼的把人给引过来了!”
铁钉攻势越来越猛,那蒙面黑衣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和尚的动作明显已经慢了下来,甚至有几枚差点钉到他身上。
“有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足下的命。”黑衣人说话时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冷冰冰地,听起来十分诡异,“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赵余闻言看了一眼温慈,这话……不该是对他说的吗?
温慈察觉到她的目光,拉着她往后退去,轻轻摇了摇头。
和尚一挥铁棍转守为攻,冲向前去大吼道:“得你娘的罪!原来老子的命就值五十两!”
和尚破绽一出,铁钉有如毒蜂般狠狠地咬了上来,瞬间,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三五个血洞。
温慈带着赵余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身后是有两人高的一堵墙,赵余看了温慈一眼,温慈点点头,趁着和尚还能与黑衣人纠缠,二人飞身一跃,翻了过去。
墙后是一条窄街,此时落日西沉,街上早已没了人,两侧店铺的门紧紧地闭着,将外面的腥风血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温慈放开赵余,“走吧。”
赵余的目光在温慈面上扫过,这人一脸病弱模样,然而从刚才他带她躲过几枚铁钉时的动作看来,他是有一些武功路数的,至少轻功跟她不相上下。
温慈忽然轻咳了两声,似乎料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刚才是凑巧……那和尚是不是归山门下的?”
兴许是刚刚头疼过,现在赵余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听到“归山”时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那和尚的面貌似乎确实有点熟悉,但是归山……赵余忽然反应过来:“归山派不是五大派的么,我怎么知道?”
温慈冲她笑了笑,“江湖上都说十个和尚中有九个出身归山,我猜着他是。”
还没等赵余明白过来他这是怎么个“猜”法,“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那堵墙。
赵余猛然抬头,只见下一秒,那堵墙轰然倒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摇摇晃晃从废墟中站了起来,“你他娘的给我个痛快……”
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他依然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我家主人说了,要你交出手里的东西。”
和尚偏头“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行,我……我告诉你那东西在哪……”他压低了声音:“那东西就在……就在……”
他声音越来越低,模模糊糊地让人听不清楚,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进了一步。
趁黑衣人愣神,和尚忽然高举起手中的铁棍,猱身而上,大骂道:“他娘的!反正不在爷爷手里!”
黑衣人刀光一闪,轻轻巧巧地隔住了他的棍子,“我家主人交代过,那东西比五十两银子值钱,你要是交出来,她就留你一命。”
黑衣人手腕一翻,和尚像是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重重推开,他摔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道:“我真他娘的没有……”
就在这时,赵余似有所感地望过去,跟和尚对视了一眼。
“……”
还没待那和尚开口,赵余飞也似的向后退去,身后和尚的声音顺着风传进了她的耳朵,“你他娘的还不快走!”
赵余真想回去踹他两脚!
黑衣人的刀影如风,赵余隔着衣服甚至都能感受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森然寒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交出来。”
交你大爷交!
黑衣人刀势霸道狠厉,赵余手无寸铁,幸而她跑得轻而快,那黑衣人竟一时不能赶上。她看准时机飞身上了屋脊,黑衣人紧随其后,身后的刀风呼啸着卷来,赵余连躲带跑险而又险地避开,然而还是被削下了一缕头发。
赵余轻轻踩上一片瓦,瓦片应声而裂,趁着黑衣人举刀挡下房瓦碎片,她顺势跳下屋脊,就地滚了几圈。
那磨刀的铁匠似乎没能料到屋顶上会掉下个人来,他看到赵余一时愣了片刻。
赵余此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她一把夺过铁匠手中的那柄薄刀,“借刀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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