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来喝酒的人并不少,有几桌人在大堂正中喝酒划拳吵吵嚷嚷的,赵余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把客栈的伙计招呼了过来。
应卓趴在桌子上,有力无气:“我要吃枣泥糕和八宝饭。”
温慈伸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小动作,但他敲得却有些别扭,两短一长,很是刻意。
“听他的,再来三个小菜,清淡一点的。”他又抬眼问向赵余:“有什么忌口吗?”
赵余移开落在他手上的目光,“没,都行。”
她知道这人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不过她行走江湖一向恪守自己总结出来的三条原则:不该听的绝不听,不该看的绝不看,不该问的绝不问。
只要跟自己沾不上关系的,她也向来懒得打听。更何况她只不过是刚好跟温慈顺上了一段路,等到了安越也就各干各事,桥归桥路归路。
温慈跟这小二打的哑谜,她也只当没看见。
“明日一早继续走水路,估计再过两日便能到了安越了。”温慈给赵余倒上一杯茶,“到了之后,劳烦姑娘告知一声落脚的地方,我遣人把银子给你送过去。”
到了安越之后谁还会为银钱发愁,赵余抿了一口茶,笑道:“温公子不用这么客气,银子不银子的只不过是为了解一时之需。若是以后有缘能再遇见,温公子请我吃顿饭就行。”
温慈听到这番客套话笑了笑,点点头。
这时,旁边的桌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你说什么!那魔头练成了落羽剑法!?”
赵余被这声“魔头”叫成了个惊弓之鸟,连忙转过头去,只见旁桌上坐着四五个彪形大汉,身旁各立一把大砍刀,几人中间围着一个白衣少女,看上去不到二八,身形纤瘦。
那少女调皮地眨了眨眼,道:“我说的是拿走,可不是‘练成’。你道那赵修明当真是自愿退位?魔教落羽楼的《落羽剑法》被玲珑锁锁在密室中,锁芯内机关一环扣一环,没有七窍玲珑的心思,这锁可解不开。魔教历代规定只有亲手解开了玲珑锁的人,才有资格练落羽剑。”
有一人问道:“那赵修明是解开了锁?”
少女摇了摇头,笑道:“解锁可不是靠脑子就行,你说万一要是被一个文弱书生给开了锁,《落羽剑法》岂不是明珠蒙尘,永无用武之地了。想开锁,武学还得到一定境界。单论现世武学能到开锁境界的,在我看来,也不过就归山派的净凌大师一人。区区一个赵修明,那可离开锁差着十万八千里!”
那几位大汉不禁低下头暗自沉思,江湖上都传言赵修明武功已步入天下高手行列,若是连“他”都差着十万八千里,那自己岂不是差着好几辈子?
赵余心里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那少女这篇大论中几乎全是放屁,只有这一句“差着十万八千里”算得上真话——哪里又冒出来的《落羽剑法》,跟她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吗!?
只听一人抬起头来问道:“那他怎么拿到了《落羽剑法》?”
少女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听我说,别着急。这事说来话长,赵修明不知从哪得了一把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匕首。趁着十五那天晚上,她灌醉了左右护法,自己偷偷跑到密室,生生砍断了玲珑锁,偷了剑法。魔教明面上说她是退位,其实是她卷了剑法跑了!”
一个大汉猛地拍桌而起,“那他若是练成可还得了!魔教近几年四处作恶,招摇过市,赵修明若是练成,天下英豪想要为民除害可是难上加难!”
少女赞同地点了点头,“要我说,这剑法本该是正派的宝贝。没准儿是几百年前魔教盗走的呢,现在可倒好,反过来便宜了那魔头。”
她面前的汉子仰头干了一大碗酒,伸手一抹,愤愤道:“什么狗娘养的规定,凭什么拿一本剑法还要脑子好使,就该谁打赢了算谁的!”
少女见他喝酒,也给自己倒上了一点,刚抿一口,就辣得她咳嗽起来。她吐了吐舌头,换了杯茶,连忙喝了几口,附声道:“就是就是,学武之人本就是为了成侠而学的,像这种藏着掖着的一看就是宵小行径,《落羽剑法》该属于天下豪杰,怎么能落到她一人手里?”
那几位大汉纷纷附和,那样子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拔刀而起,将独吞剑法的“赵修明”剁成肉酱。
赵余听那少女煽风点火,不禁有些牙疼。
但是……就她听到的各种消息来看,江湖上好像并没有人知道“赵修明”本尊长什么样子,在这乱攀扯什么呢!
她这想法刚一冒出个头,就听到少女幽幽的声音:“赵修明行踪诡秘,平时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成天喊着要诛魔贼,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赵修明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呢?”
那大汉闻言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道:“赵修明不是长得青面獠牙,貌丑无比吗?”
少女故作老成的摇摇头,一脸神秘地说:“非也非也,其实这赵修明不仅长得不是传闻中那样不堪,而且啊,她还是个姑娘家。”
赵余脸色忽然一变,只见那少女像是不经意地看向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还看到那少女笑着眨了眨眼。
“姑娘家!?”
“谁说的!不是说他是个跟那右护法成子江有一腿的断袖吗?”
少女这话一出,那几位大汉目瞪口呆,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连周围人都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忽然,旁边桌上有一个青年公子提剑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少女,目光不善,逼问道:“你是从哪知道的?”
少女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我的消息又没说给你听,你问什么问?”
青年公子被她这样抢白,不禁有些恼火,伸手要拔剑,那几位大汉见状纷纷站起身来,喝道:“你想做什么!”
那大汉个个五大三粗,每人都像一座小山似的,他们一齐站起身来,压得灯光都暗了下去。青年公子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很识趣地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少女一身白衣清丽出尘,看上去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然而下一秒,便听她阴恻恻地冷笑道:“姑娘的消息也敢偷听,小心下次割了你的耳朵!”
一个大汉恶狠狠地瞪了那青年公子一眼,转头对少女道:“姑娘不必理会这直娘贼,咱们接着说。”
赵余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菜,一边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少女还能继续胡编出什么来。
然而少女却向他们一伸手,道:“我给你们可不是白讲的,消息是拿来卖的,今天扫了姑娘的兴,就说到这吧,一人一两,快点。”
其中一个汉子张张嘴刚要说什么,身边的人推了他一把,还真掏出了一锭银子,乖乖放在了她手心里。
少女收齐银子装在了自己随身带的小布袋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赵余本想伸手拦她,结果晚了一步。
“小娘子,我出十两银子,你也给我讲讲。”
刚才那个青年公子见那些自己惹不起的大汉跟她做完了买卖,此时她又孤身一人,想要找回刚才丢了的面子,抬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少女冷冷道:“你没长耳朵吗?今天扫了姑娘的兴,还不快滚开。”
他将剑拦在少女身前,近乎轻佻地说:“不讲那魔教的事情也行,小娘子给我讲点别的,说得好的话,不止十两。”
应卓忽然停下筷子,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公子,又低下头开始自顾自地吃他的八宝饭。
赵余不着痕迹地在少女和青年公子身上打量了几眼,那少女转了转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天真,“你要听故事么?”
青年公子将剑往少女身前移了几分,几乎要碰上她的胳膊,大笑道:“小娘子给我讲一个故事?”
少女低头笑了笑,勾起唇,说了几个字。
青年公子显然没有听清,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什么?”
赵余在这瞬间下意识捂住了应卓的眼。
只见一道看不清的银光闪过,那青年公子刹时抱着头摔了下去,哀嚎声穿云裂石,恨不得让在场所有人同他一样没了耳朵,
在要把房梁给勒断的惨叫声中,少女的声音婉转如莺啼:“给你讲个割耳朵的故事怎么样?不要钱。”
话音一落,那道纤细的白衣身影越出了店门,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应卓面无表情地扒开赵余的手,皱了皱鼻子,放下了筷子。
青年公子还在哀嚎着,同他一起的人似乎是被惊呆了,他的血流了满地,甚至有几滴差点溅到了赵余脚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有的人忍不住地开始干呕起来,客栈的伙计看到这场景连忙后退几步,惊叫了一声,哆哆嗦嗦地跑进了后堂。
那青衣公子一桌的人听到伙计的惊叫才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大叫一声:“官公子!”
官公子现在被泡在血水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赵余看了一眼那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官公子,皱紧了眉头,这“官公子”应该不会是五大派中平越山庄那个完蛋东西吧?
平越庄主只有一子名官涟,平时自然是宠着惯着,世家子弟锦衣玉食堆出来的毛病他一个不落,不仅如此,还隐隐有要将其发扬光大的趋势。
据说江湖上大好儿女们最担心的就是见到这厮——害怕自己一个不忍不住,手一抖,砍了这纨绔的脑袋。
这人虽说晦气是晦气了点,但不想惹事上身的一般都会躲得他远远的。
然而那少女出手不仅快而且还狠,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出手伤人毫无顾忌,甚至完全没把满屋子的人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她会怎么知道青面獠牙的魔教教主是个姑娘家!?
赵余盯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没由来地道:“她的武功路数怎么跟今天那个黑衣……贼有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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