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恙在赌,赌注是自己的命。
乡下的夜本该是安静的,因风雨交加,这个夜并不安宁。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上个世纪末破旧的收音机,吱吱呀呀,又像是被风吹倒的树枝在痛苦呻·吟。
疲惫侵蚀着安无恙,眼皮很沉,感觉很清晰却偏偏无法从梦中醒来。
他梦见自己在漫无边际的冰面穿梭,脚下突然踩空,掉进冰冷的湖水里。
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睁开眼,他躺在帐篷的睡袋上,背后凉凉的,周围没有渗水。
“怎么有人刚睡醒也这么好看?”
“上天太不公平了,这张脸为什么没长在我脑袋上?”
……
直播间显示在线人数20万+,积分100万+,一夜过去了,里面看热闹的人非但没少,反而多了一半。
雨后晴朗,天像是被清洗过的,蓝到透明。
安无恙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四肢乏力,并不是梦,他还在这个直播游戏里。
“醒了?”
司寂依旧坐在篝火旁,和昨晚临睡前的姿势差不多。
“你在这坐了一整夜?”
“没有。”
安无恙不信,也没再追问。
【温馨提示:因玩家安无恙偷懒,扣除20万积分,如果积分归零,玩家将自动默认为死亡。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请尽快完成任务。】
“……”
屏幕右上角显示积分剩余82万,意味着他还能再躺几天。
【温馨提示:玩家连续摸鱼将触发积分大爆炸选项,积分随时可能归零。】
好的呢,安无恙知道了,这个破游戏不会让他躺平。
少女行踪不定,或许他该去那栋房子看看,那个自称是少女爸爸的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烤地瓜的香味醉人,安无恙吸了两下鼻子,见火堆旁的司寂不紧不慢从锡纸里扒拉出一个焦糖色的烤地瓜。
安无恙眼睛骤然发亮。
司寂对上他的眸子,顺手递过来。
“给我的?”
“嗯。”
想都没想,他伸手过去,指尖像碰到烧红的烙铁,烤地瓜脱手而出。
司寂手一抬,那烤地瓜已经落到他手上了,整个过程速度很快,快到安无恙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抱歉,忘了。”他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包好,才重新递给他。
安无恙没接,弯腰凑近,清澈而无辜的眸子盯着司寂的手,“我要是也有这样一双不怕烫的手就好了。”
“你想要?”司寂仰头看他,冷峻脸很是认真,仿佛安无恙只要说想,就会立即把手剁下来给他一样。
安无恙摇摇头,取走他手里的烤地瓜,“想要这个。”
不止,他想要知道他的底细来确认这场豪赌有没有赢的胜算。
“在那边。”乡村土路那头有人喊道。
安无恙循声望过去,只瞧见身影从一人高的草丛中闪过。
“去看看。”话虽这么说,他一点都不着急,以眼神询问司寂,见他起身才捧着地瓜像逛大街一样慢悠悠地晃过去,走路的功夫顺便把地瓜解决了。
司寂站在他身侧,偶尔瞧他一眼,神色诧异。安无恙置若罔闻,顺风顺水那二十五年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眼光,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他并无恶意。
雨后的地面淤泥堆积,不知是雨还是泥土的缘故,路面竟然是血红色的。
安无恙好奇蹲下,手指即将碰到地面时倏地被捏住,指尖冰凉,司寂的手指竟然比他的还要白?这不科学。
“别碰。”
安无恙对上他的眼神,“有问题?”
“没有,不过最好不要碰。”
没有问题却不让碰,那就是不干净,安无恙对司寂眨了下眼,唇角微勾,“明白。”
捏着指尖的手已经拿开了,冰凉的触感犹存。
吃完烤地瓜的安无恙无所事事,挑泥路中勉强说得过去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好像知道很多。”
“还可以。”
“你不像游戏的玩家。”
身侧的人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紧迫感。”
“你不也是。”
“我不一样,懒散惯了。”
懒散惯了是借口,和性命扯上关系任何人都没办法懒散,只不过安无恙身旁有根定海神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司寂是来守护他的,依据是自从到他身边后再没遇到过危险。
鞋沾了厚厚一层泥,脚步越来越沉,安无恙走得很吃力,反观司寂,脚下清爽,像飘在地面上。或许和昨夜的雨一样,他有隔离外界物质侵袭的特异功能。
灵光一闪,安无恙搭上他的手臂,“扶我一下,这路太难走。”
为表现得逼真,他还刻意甩了下脚上的泥。
司寂扫向被他握着的胳膊,并没说什么,只是手臂处的温度很明显,不像昨晚的锅可以隔绝。
安无恙不怕死地在司寂手臂上捏了捏,硬而坚实,毫不意外是凉的。
他眼尾微抬,视线移到他的脸。
“失误,纯属失误,你平常应该很注意运动。”安无恙嬉笑着插科打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自从抓着司寂后,脚上的确不再沾泥了。
“以前没发现美丽的废物是走这一卦的,还挺会勾人。”
“新来的吧?昨晚已经展示过了,会撩的很。”
“那也得你情我愿才行,我看那死神长相的黑衣帅哥并不反感。”
“死神?这形容词贴切。”
“你别说,还真挺像。”
……
可能受弹幕影响,看到死神两个字后,安无恙感觉源源不断的寒气顺着手心从司寂那头传过来,他倏地松开手。
“怎么?”
司寂目光很淡,没什么情绪,安无恙平白无故打了个哆嗦。
“没,没什么。要到了。”
他指着十米开外的房子。这地并不陌生,昨晚刚来过,正是小女孩的家,只是此刻屋门敞开着,从这边看过去大厅空荡荡。
屋前的水泥台阶上淌着红色的液体,部分已经干涸,血腥味袭来,安无恙捂住胸口,撑着旁边的木杆干呕。
台阶下的土地也被染成红色,像是血水和的泥……他怔住,看向刚过来的方向,终于知道那土地为什么是血红色的了。是血,被血染红的。
后背毫不意外地覆上一只手,“别看。”
清凉感从掌心下渗透到胸腔,安无恙脸色惨白,松开柱子转而扶住司寂的肩。
“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看到的就当作没发生。”
泥里鲜明的血迹提醒着有人伤亡,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尸体。
安无恙手收紧,握住他宽厚的肩膀,“我虽然被叫废物,承受能力勉强可以。”
“你确定?”司寂比他要高半头,低眸的时候眼神中总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伤感,像画中人。朦胧又迷离,偏偏魅惑到让人移不开眼。
不确定,刚刚还在干呕的安无恙说的话毫无说服力,他无奈苦笑,松手进了屋。
一定发生过什么,可能被司寂阻止了,所以他才安然无恙,毫发未伤。
大厅没人,地面只有道道血迹,一墙之隔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安无恙循声看向旁边关着的房门。
走进去,完成任务。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提醒着他。
安无恙放轻脚步靠近,每走近一步,呼吸收紧一点,到门前时几乎忘了呼吸。
即将碰到门把手,手腕被握住,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来人的身份。
司寂先他一步打开门。
昨晚见过的女孩蹲坐在墙角,惊恐地盯着他们。
她身旁躺着的男人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哥哥,爸爸、爸爸他……”女孩还穿着昨晚那身睡衣,只是此刻被血浸染到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安无恙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的死状和昨晚见过的那个玩家一模一样。
“他怎么了?”
“爸爸被杀死了。”
“谁杀了他?”
“呜呜——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死了。”女孩哭出了声。
安无恙正要走近,被手腕上的力道牵住,方想起自开门后司寂一直没放手。
“没关系,有你在呢。”
他笑着抽回手,克制胃里的不适靠近女孩,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蹲下,脸上仍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昨天晚上你说让我帮你杀一个人,杀谁?”
女孩蜷缩着,泪已经止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想好了?真的会帮我杀人?”
“告诉我是谁。”安无恙循循善诱。
女孩四处张望,确定这里没有旁人后,压低嗓子说:“教授。”
这个答案出乎安无恙的意料,从昨天的反应来看,他以为女孩要杀的人是她父亲。
“教授是谁?”
“是……害死爸爸的人。”
“你爸爸难道不是被你杀死的?”
“不,不是,不是我。”女孩拼命摇头。
安无恙和司寂对视一眼,司寂似乎读懂了他的目光,说出他原本想说的话:“这个男人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是教授,是他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控制不了自己。”女孩突然停下来,猛地抬头,眼底充血。
原本楚楚可怜的少女转瞬充满杀气,安无恙不受控制地退后,肩膀一紧,已被司寂拉起来带到身后。
安无恙握住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宽心。
“外面的血是谁的?”
女孩眼中恢复清明,“是村子里的人。”
“是你杀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是旁人。哥哥,求求你,帮帮我。”
女孩又要扑过来,司寂挡在安无恙面前,她又缩了回去,好像很怕他。
安无恙将她的表情收进眼底,“怎么帮?”
“放了我,让他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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