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落吃得慢,顾秋凉等她吃完,抢先收拾餐桌。
林清落只好让到一边,趁他打包好垃圾,正在清洗餐具时,林清落选择下楼扔垃圾。
林清落慢悠悠地走回来,却发现顾秋凉面无表情地在门口外等着自己。
林清落回想了下,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吧?怎么有种被凌迟处死的感觉?
林清落空咽了下,硬着头皮走进自己家。
顾秋凉一言不发地让路,在她之后捎带上门进来。
在林清落洗完手,刚跨出厨房时,顾秋凉从旁侧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林清落差点没站稳。
“别动。”顾秋凉一只手搂着林清落的左肩,让其侧对着自己,低身凑近她的右耳,抬指,动作极轻地检查她的耳边轮廓以及耳后部位。确认无事后,松开牵制她左肩的手,二话不说地转身去了沙发那边坐下。
林清落:“……”
林清落真不知道哪惹他了。顾秋凉坐在那边凶巴巴地盯着她,让她寸步难行。
“那个……是我惹的你?”林清落隔着大段距离,斗胆问他。
顾秋凉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玩失踪游戏?”
林清落迟疑了一下,呼地反应过来,他是在怪她没打招呼就出去了。
“我想着就扔个垃圾,也不费多少时间。”林清落小声地解释,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
顾秋凉哪里忍心真生她的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那下次可以先打个招呼再出去吗?”
他的声音瞬间低柔了很多,听来让人觉得万事好商量,舒心极了。
林清落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
“上周的食材还有吗?”问着,顾秋凉动身往冰箱那边走去。
“有。”林清落很快补充道,“很多。”
待他打开冰箱门,一看,不说满满当当的,但也确实不少。她只用了五分之一。
想起她下午点的外卖粥,顾秋凉扭头问她:“所以,在这之前,你都是点外卖?”
“不是呀。我在外面吃。”林清落走了几步,靠着厨房墙壁倚立,一本正经地回答。
“……”
买食材时,顾秋凉估摸着给她准备了一周的食量,还略买多了,以备不时之需。结果,林清落吃饭根本不着家。
“外面吃和点外卖有区别吗?”
林清落摇了摇头,回了句“没有”。
顾秋凉转而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林清落好奇地问:“你都会做吗?”
“嗯。”
“玉米排骨汤吧。”
顾秋凉觉得仅一个菜,单调了点,翻了翻冰箱里的材料,又问:“再加一个荷兰豆炒肉片可以吗?”
他知道她喜欢荷兰豆。
林清落轻眨了眨眼,回答:“都行。”
顾秋凉看出了她的心思,总结道:“你就是懒吧。”
“我也没说自己做饭很勤奋。”
这几年,林清落一直都在外面忙工作。时间总是太赶,连吃饭也顾不上,更何况自己做饭。很多时候,她觉得饿就说明是饿得心慌那种,第一反应就是去最近的饭馆就餐。要等自己做好饭再吃,她早饿过劲了。
“嗯。”顾秋凉从冰冻层里拿出排骨和瘦肉解冻,陆陆续续忙活着。
林清落想帮忙,被他拒绝了。她只好来到沙发区,随便找了个综艺消遣时间。但她的目光总会时不时瞥向厨房那边。
过了很久,顾秋凉从厨房探出身,摊开满是油光的双手,喊她:“林清落,你……”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能来帮我系个围裙吗?”
见她看电视看得入神,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正在喝水的林清落听到他喊自己时,反应慢一拍,缓缓看向他那边,口含着水。等他说完,咕咚一下把水吞了,放下杯子,回复:“可以。”
来到厨房发现墙壁没挂有围裙,林清落这才知道顾秋凉为什么找自己了。林清落尴尬一笑,想了想,蹲到洗碗台下面的第三个橱柜,翻了一会,才找出仅有的围裙。
林清落从容地拆开外包装,掏出黑色的挂脖围裙,一个“森然超市”的商标赫然显现。
顾秋凉没记错的话,那是离她家最近的超市。
顾秋凉向她挑了下眉,示意自己懂了。
林清落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搬来时,买餐具送的。但我平时不用。”
顾秋凉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林清落展开围裙后,用力甩了几下,踮起脚尖帮他套围裙。她把腰间两侧的带子交叉了一下,估摸个大概,问他:“松一点?”
正在洗手的顾秋凉往上举了举双手,说:“再紧些。”
林清落按照他说的做,再问:“这样?”
“嗯。”
得到他的肯定后,林清落放心地在他背后打上蝴蝶结。
林清落瞅了一眼泡着的荷兰豆,还没择头和扒筋,再问他一遍:“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顾秋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想了想,转身,适时去调熬排骨汤的火候。
顾秋凉刚才的眼神像是在看厨房小白一样,让林清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林清落只好坦诚:“其实我会做饭。”
顾秋凉正在清理荷兰豆,听到林清落的语气娇中带有几分妖,愣了几秒,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我知道。不让你帮忙是因为你生理期不适合碰凉水。”
“哦。”林清落不习惯这么被特别照顾,明说,“我没那么娇弱。”
“那也不行。”说这话的顾秋凉极其温柔,带着哄她的语调,一边继续弄荷兰豆,一边说,“你还是出去等吧。”
林清落点了一下头,不再坚持,转身出去。
顾秋凉低垂着眉眼,笑得明朗。
……
当他们刚坐下吃饭没一会,门铃响起。林清落急忙撂下筷子,跑着去开门。
顾秋凉不明所以,瞟向门口外,但林清落开的门缝小,他看不清来者。
直至她接过对方的文件在上面签字时,他才知道是快递员。
林清落签字后向对方致谢,拿回了一个文件袋。看着很薄,应该是一些资料。她随手放在了沙发上,重新落座吃饭。
再过一会,她的手机来电。林清落不看备注就接通,仿佛预料之中。听着对方说话,她一边慢吞吞地吃饭,一边毕恭毕敬地应允。顾秋凉能猜到,对方应该是长辈。
怕她多心,顾秋凉不敢注目她那边太久,尽量假装与己无关,从容吃饭。但他会下意识远望墙上的钟表,估算他们的谈话时间。
足足十分钟,林清落没有主动向对方倾诉跟自己有关的事,基本都是极有耐心地回应“明白了”。可见,对方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重要。
等她结束通话,顾秋凉已经吃饱了。顾秋凉绕到对面,把她手边的排骨汤拿走。
林清落拧起了眉,扯着他的衣角不让,误会他是因为自己许久不喝生气了。
顾秋凉扫了一眼她拽着不放的手,解释道:“我去厨房给你换碗热的汤。”
林清落这才松手,笑着说了句:“谢谢。”
顾秋凉有些恍惚,这好像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自然,眼神中没有任何隐晦的情绪,纯粹而明朗。
回来后,顾秋凉叮嘱她:“你吃完就叫我,我来收拾。”
林清落吃得有些急,嘴里塞满了饭,不便开口说话,抬眸,点了点头。
于是,顾秋凉来到沙发上找自己手机。恰巧她的文件袋盖住了他手机。顾秋凉掀起文件袋前,多看了一眼,发现寄件地址在北葵。
这么说,刚才跟她通话的应该是她母亲。这样,一切都解释通了。
顾秋凉打开手机,逐一回复今天错过的消息,大多是学生会的事。但他的内心总有一片浪潮在翻涌,即便他故意找事做来转移注意力,他还是会胡思乱想。
他在意的不是谁跟她聊这么久,把他晾一边,而是目前为止,他们彼此都在模糊过去,不谈感情,不言心声。总让他患得患失。
想到这,他往餐桌那边凝望,还是熟悉的背影。
她留给他最多的就是这道若即若离的背影,像雾夜里的星光,美得朦胧,却是那么遥远,捉摸不透。
突然,林清落回眸找他。顾秋凉瞬时转眸,将视线放回手机,然后又掀起眼皮,从容问她:“吃完了?”
林清落扒着椅背,对他点了点头。看到顾秋凉动身过来,她自觉站起,把剩饭剩菜捣鼓在一块,装到厨余垃圾袋里,留下餐具让他收拾。
“我下楼扔个垃圾。”林清落放慢了语速,提前告诉顾秋凉。
顾秋凉扑闪了一下黑如鸦羽的睫毛,应了声“嗯”,随即端着碗盘回厨房清洗,时不时张望门口。
出来后,林清落没由来地心口堵得慌。这样的相处表面和平,实际谁都清楚,不会长久,像易碎的玻璃,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林清落装得平静,但内心不知道做过多少思想斗争。曾在脑海中上演过无数个和他闹掰的场景,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驱逐出去,但都不切实际。在顾秋凉面前,她生不起气。可以说,他做得太好,她若挑刺,就是铁石心肠。
林清落多希望顾秋凉是为了报复才对自己好,最后把她重重丢下就行,她愿意照单全收。但这几次的相处让她更肯定,他不会。相恋的四年来,顾秋凉从来不跟她闹脾气,即便生气也会跟她明说明示。
可是,当初说不合适要分手的是她,违背承诺逃离的是她,赞成他父亲观点的也是她自己。林清落早就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胡同里,她还能有其他路走吗?他的伤痕是可以抹平的吗?她又有什么资格被原谅?
林清落将视线转向了头顶那片将暗未暗的天空,突然有种同是沦落人的感觉,它像极了她理不清的思绪。
这时,在林清落的眼前,有两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有那么几秒,它们缠绕到一起,可最后,在风的怂恿下,它们沿着不同的轨迹落地,南辕北辙。
她和他,差一场跟过去有关的坦白局,跨不过去。
逃避只会让她变得可悲,懦弱而不负责。她能想到,一味地避而不谈,累积到最后,说不定一触即发,也是一拍两散。
越想越乱,在这个秋末冬初的季节,林清落迫切想喝冰镇可乐。她在折返途中进了便利店,但在轮到她结账的最后一秒,放下了手中的饮料,垂头丧气地空手而归。
一想到顾秋凉还在自己家,以及自己今早痛得要死的模样,林清落没胆放肆,莫名地更烦躁。
回家后,林清落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沉思,中间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当顾秋凉叮嘱她要注意休息,准备离开时,林清落不想再给自己走心的机会,最后还是开了口:“所以,你为什么不生气?”
顾秋凉被她问懵了,转身看向她:“什么?”
林清落缓缓抬眸看向他,吐字沉重:“为什
么从游乐场到现在,你一点都不生气?是我提的分手,也是我言而无信,你也说了不会原谅,但为什么不怪我?就算不打不骂,至少也是离得远远的,为什么要关心我?我什么样不都是咎由自取吗?”
林清落说的每个字都在戳顾秋凉的心,那双冷沉的眼睛里充满了忧郁之色,让顾秋凉宛若回到分手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令人窒息。
顾秋凉僵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半会才出声:“因为喜欢。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提过去的事,而我也做好了忘记的准备。”
这不就说明他忘不了吗?伤害一旦造成,怎么可能忘记?
“你对事从不模糊,不是吗?”林清落站起来面对着他,他们之间仅隔着一个沙发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银河系。
顾秋凉向来把感情分得很清楚,在合适的关系里做合适的事,不接受暧昧,不接受含糊。
“是。”顾秋凉的声调中有一种冰冷的质感,透着哀怨,“但我发现,有时候我糊涂一点,你才不会躲远。”
模糊一点,又有何不可?感情和生活,都需要钝感力。算得太清楚,会变成苛刻,变成计较。而心之所向,使他自觉过滤掉了那些不足挂齿的伤害。比起失去,他更愿珍惜。
“可是顾秋凉,你想忘记的事,是我忘不了的。”林清落的声音带着忐忑的颤栗,“因为我是始作俑者。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被欺瞒的人,却用最心口不一的方式骗了你将近一年,最后提出分手,一走了之了。”
“一年?”顾秋凉的眼神微微一滞,目光有些迷蒙,甚至带上了一层水汽,问她,“所以,从你觉得我们要分道而驰的那刻开始,你的喜欢就戛然而止了,是吗?”
林清落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喜欢他吗?顾秋凉不断在心底问自己。
林清落心怔了一下,如鲠在喉,干咽,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一个“是”或者“不是”,变得异常沉重,决定着他们的分合。
“我问的是……”顾秋凉的眼眶渐湿,语气是林清落少有听过的冰冷,“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从开始欺骗的那刻到现在,都没有了喜欢,是吗?”
林清落在意的是她骗了他。而顾秋凉在意的是她有没有喜欢自己。
如果承认她还喜欢着他,欺骗和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连欺骗都做得出来,大抵也没资格说喜欢。
“是。”林清落咬牙切齿地回答,“对不起。”
顾秋凉还是听到了他不想要的答案。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眼看她,眼尾的红血丝是他挣扎过的痕迹。
顾秋凉自嘲地笑了笑,说的语气极轻:“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迷失在那场浓雾里,而你从始至终就没有沉沦过。”
顾秋凉想听她的反驳,告诉他,迷失的不只是他,就像她曾经说过的“以后,有我陪你走过四季”。亦或者告诉他,那不是雾,而是他给她的春暖花开,不会有迷失与沉沦。她也曾在同一时刻说过,“谢谢你给我的生活一片春暖花开”。
他真切期盼着……
“所以,你也走出来吧。”林清落逐字逐句地拆解,哽咽着说:“雾的尽头是你渴望的新的光芒,不要回头,不要停留,只管往前走。”
林清落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闭上双眼,眉头紧锁,倒吸鼻头的酸涩入喉,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就是这样的窒息,让她真切感受到心如针扎的痛苦。
顾秋凉艰难地摇了摇头。他能听懂她的话,可是不想照做。他接受不了没有她的新生活。
听到她的这句回答时,他的心很悲,很碎,很暗。
林清落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向他,说:“别再来了。我的答案不会变。”
说完,林清落立马背过去,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但她还是用手撑住,让他看不出异常。
顾秋凉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想辩驳,却跟分手时一样找不到理由。林清落连劝慰他向前走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她说得那么轻松,仿佛没有心一样,将他的感情判得轻如尘土,一碾即散。
他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愤然离开。
等真的听到了他出去的关门声,林清落再次闭上眼睛,泪顺着她细密而卷翘的睫羽,潸然而下。她掩着鼻子抽泣,泣不成声。
泪渐渐模糊了视线,而心如刀剜,难以控制。
内疚和懊悔在一点一点击溃她的心墙。
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平和吃饭的两人,下一秒背道而驰。
他们,不欢而散。
望着那轮将圆未圆的孤月,含着泪的顾秋凉觉得这样的夜,很恼。所有在夜晚涌现出来的幽暗、悲伤和思念将他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不断扩张着痛苦,令他痛不欲生……
顾秋凉只想要她承认一句“我喜欢你”,但她还是不愿意说,还是纠结在过去,不肯向他靠近,也拒绝他靠近。
笑起来那么好看的她,三年后,变得不那么爱笑,或者说只是不愿向他笑。甚至,对他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和“谢谢”,显得格外生分。
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了吗?顾秋凉的心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自那之后,顾秋凉没有再出现过。可家里的每个角落都遗留着他来过的痕迹,让林清落难以适应。
林清落不断说服自己:这样的结果,本就是正常轨迹上该有的。他们不该再有交集。
说多了,她也就麻木了,按部就班地过两点一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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