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陈龙做的混账事,陆蔓茵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但脚下不停,甚至走的太急还摔了一跤。
“陆老师?”正当陆蔓茵准备自己爬起来的时候,旁边伸出了一只大手。
陆蔓茵抬头一看,正好望进了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
虽说他们在的路上人不多,但陆蔓茵并不想明天流言蜚语就在张家湾里满天飞。于是她避开张继宗的手:“谢谢,我自己能行。”
“这会不是上课的时间吗?陆老师这是往哪去?”张继宗脸上没什么表情,收回手在挂在扁担上的毛巾上擦了擦手。
陆蔓茵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低头看着已经擦破皮的膝盖,掏出手绢正在擦拭,一听张继宗的话瞬间站直了身子。
她记得张继宗不仅和张建国家离得近,和陈爱梅家也挺近的。要说陈龙真有什么打算,张继宗应该多少会听着些动静。
想到这,她简洁地向张继宗把来龙去脉给说了遍,又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听到什么?”
张继宗沉思了会,摇了摇头:“我大部分时间在供销社,还真不知道陈家的事。不过听我妈说,陈龙这两天受了伤都在家,他准备伤好了出去一趟。”
听到这,陆蔓茵松了口气,陈龙受伤了在家那就说明也许他目前没把陈爱梅送走,她现在去还能有机会把陈爱梅带出来。
于是陆蔓茵也不敢耽搁,跟张继宗说了一声就准备往陈爱梅家去。
“你一个人去?”张继宗难得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陆蔓茵忙着赶路,也没看见,她点头应了声就向前走去。
却不想,张继宗挑起两箩筐的东西就跟在了陆蔓茵身后:“我陪你一起。”
陆蔓茵这才后知后觉张继宗跟上来了。
不过她是为了自己的学生而去,张继宗跟着她去像什么样子?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行。”眼看张继宗就要越过她往前走了,陆蔓茵一把抓住了箩筐。
张继宗感受到她的力道,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陆蔓茵:“陈龙做事恶叉白赖,要是谈不拢他动起手,你一个人招架不住。”
回想起陈龙那天在教室的蛮横劲,陆蔓茵手上松了松。张继宗说的不无道理,要是真动手她肯定不是陈龙的对手,到时候受了伤还没把陈爱梅带回来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眼前的张继宗人高马大的,就算是动手陈龙应该也不会占到便宜,那她把陈爱梅带出来的胜算也会更大。
想明白了,她也就松了手,跟张继宗道了谢。
两人都一路无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等快到陈爱梅家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了陆蔓茵。
陆蔓茵回头发现是杨卫民追了上来,陆蔓茵算了算时间,心里不解。照理说这个时候,杨卫民应该在水坝上劳作才是,怎么会跑到这来找她呢?
杨卫民个子高,走得也快,没一会就走到了她和张继宗之间。
“你这是往哪去啊?”
“边走边给你说。”怕耽搁时间陆蔓茵示意杨卫民跟着她往前走,两人并肩而行,她再和杨卫民解释了原因。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陈龙家门口。
只见三间泥土房墙面上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几个洞。屋檐底下乱七八糟堆着些柴火,柴火上将铺着几间衣裳,也是破破烂烂发黑的。
虽说张家湾好些人家的房子都是泥土房,但是陆蔓茵从来没见过谁家房子的样子像陈龙家这样又脏又乱的。
还没进去,三人就听到屋里有十分激烈争论的声音。
三人不敢多等,走到门口就见不太亮堂的堂屋中陈龙已经操起了张凳子欲要打人的模样,而陈爱梅正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正在哭。
女人丝毫没有察觉已经有人进来了,她护住陈爱梅指着陈龙大吼一声:“你敢!”
“有事好好说!”陆蔓茵跨进屋子,伸手将陈爱梅和女人拉出了陈龙能打到的范围,张继宗则是上去一把掐住陈龙的手将凳子夺了下来。
屋子里的人这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陈龙一看是陆蔓茵顿时没甚好气,直接破口大骂:“呸!你这贱人还敢来!害我……”陈龙还没说话,脸上一阵扭曲,“你大爷的!”
他正准备回头往把他手拧但后背去的人脸上吐口水,才看清楚了来人是张继宗,瞬间气焰就消了许多。
“继宗啊,这是干啥啊?”
“干啥?你这说这是干啥!”张继宗还没回话,杨卫民也过来帮着他把陈龙压住不让陈龙动弹。
张继宗则是转头看向了陆蔓茵。
陆蔓茵跟女人带着陈爱梅一块站在了屋子门口,就着天光她才看清楚陈爱梅手臂腿上全是淤青的勒痕。同时陈爱梅身上乱糟糟的,脸上也蹭掉了一块皮。
看着陈爱梅的的样子,陆蔓茵觉得心里揪得慌,掏出手帕为她擦着脸出声问道:“爱梅,这是怎么了?”
“陆老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陆蔓茵话刚落,陈爱梅就埋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一旁的女人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伸手摸着陈爱梅的头,出声向陆蔓茵解释着:“我听到动静才发现爱梅被陈龙捆了起来,我还没找到她,她自己就挣扎着从屋里出来了。”
陆蔓茵这才有空看向女人,细细打量下她才发现这像是她教过的第一届学生——陈招娣。
想来陈招娣毕业也有两年了,还记得她毕业的时候也就十六七岁,听说毕业后没多久就嫁人了。
看着如今眼前的人虽然肤色有些黑,可梳妆打扮全然没了当年读书的时候的模样,陆蔓茵也有点拿不准了。
“你是招娣吧?”
听着陆蔓茵叫出的名字,女人脸上明显僵了一下。陆蔓茵正琢磨着应该就是自己认错人时,女人开了口。
“陆老师是我,不过我现在改名字了,叫陈南笙。”陈南笙指着陈爱梅道,“我是爱梅的堂姐,就是听说了陈龙想要把爱梅嫁了才过来看看。”
陆蔓茵一怔,不明白为什么陈南笙要改名,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想着陈南笙说的话生气地转头看着陈龙:“陈龙,那天你当着张老师承诺的话都是放屁?”
说完之后,陆蔓茵自己也诧异了一阵,平时她可是从不说这些粗鄙的话的,但转念一想陈龙的行径着实是气人,她也就没再多纠结了。
陈龙一听陆蔓茵的话,没忍住破口大骂:“读书,读狗屁书!她个赔钱货,读书能给老子挣钱吗?老子让她嫁人还对不起她?”
听着陈龙的话,陆蔓茵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懂为明明连伟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天”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陈龙和齐勇这样蒙昧的人。
“嫁人就能挣钱了?”还不等陆蔓茵想出辩驳的话,一旁的陈南笙就开口了,“嫁了人,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挣的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挣钱?我呸!”
陆蔓茵还没消化完陈南笙的话,就又听着陈龙在那吵嚷:“她一个女娃能挣什么钱?她每年不浪费我的钱交学费就算是好的了。”
现在陆蔓茵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论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陈龙,只要不能给他带来利益他永远也不会退步。虽然现在是大集体时代,但陈龙这样的也不少,个人利益至上,只是有点大有的小,有的不谋财害命有的害人害己。
想通了的陆蔓茵,趁着陈南笙和陈龙两个争吵的时候思索了会,才开口说:“我从小生活的院里有个厂长,他们长要求本厂的工人最低也要是个初中毕业,所以说读书不是一无是处,你要是想让她进城至少得让她读完小学。”
现在虽然上山下乡运动搞得轰轰烈烈的,但说到底乡下人对城里还是有种向往。就陆蔓茵知道的,不少乡下人为了跟着知青进城,死乞白赖也要和人家结婚。
不过有的知青是能带着家人回城,可有的却不行。
想到陈龙对城里的工资没概念,又补了一句:“我听人说城里工人最低的工资每个月也能拿到六块。”
这下陈龙不咧咧喊疼了,听了陆蔓茵的话,他眼珠子似乎发着光。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陆蔓茵不看他了,而且将已经不怎么哭的陈爱梅从她怀里拉出来,为陈爱梅擦着眼泪:“你爱信不信。”
心里盘算了一番,陈龙扭动着身子示意张继宗和杨卫民将他松开。
不过两人可不敢真松了手,万一陈龙又要打人那可就不好控制了。于是张继宗一使劲,就将陈龙的手又死死扣在了背后。
他一使劲,陈龙就疼的叫了出来:“轻点轻点!我这手上还有伤嘞!”
知道陈龙是心动了,陆蔓茵这才示意两人把陈龙松开。
“你说吧,现在你是什么想法?”
陈龙揉着自己的手臂,走到陆蔓茵跟前,咧嘴露出他那一嘴的黄牙:“陆老师我觉得你说的对,可你也看到了……这家里是真没钱了啊,要不然我也不会不准爱梅去读书。”
陆蔓茵心里觉得恶心,明明他是想把陈爱梅嫁给别人甩掉累赘,顺便趁机捞一笔。可这会到了他的嘴里,仿佛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为之。
不想理他,陆蔓茵低头问着陈爱梅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她讲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看着陆蔓茵不搭理他,陈龙一转头看向陈南笙。
“招娣啊,叔晓得你家新买了台风扇,那要不少钱吧?”
说着陈龙也不知想到了啥,嘿嘿笑了两声,直惹得陈南笙嫌弃地皱起眉头:“你啥意思?”
陆蔓茵倒是有些意外,一台电扇可要不少钱,不仅如此电风扇的票也是一票难求。她家的电风扇还是她爸求了好些人才找到的电风扇票。
想不到陈南笙家里居然能搞来一台。
“我想,要不你借两个钱给叔,好让你妹妹接着读书?不然,你妹怕还是要嫁人了……”说着陈龙假惺惺地难过起来。
听着陈龙的这句话,原本一直在和陆蔓茵说话的陈爱梅也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陈南笙。
陈南笙静默了一会才点头同意了:“以后爱梅的学费我会到学校亲自去交,其他的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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