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你是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许书义沉下脸,“况且,我是许诺的父亲,来找她有什么不对”
“父亲?”唐舒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凡你还有点做父亲的自觉,你就不应该来找许诺”
唐舒指着大门,“你走,许诺不在这里”
随后拽回自己的衣服离开
许书义有些恼羞成怒,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三两步追上去,在台阶上又一次拽住唐舒,他压下怒气,忍耐道,“我不和你计较,我知道她在这,你让她出来,我只是想见见她”
“看她?然后呢,希望她看到你现在的惨样,心软,给你点钱,赡养你”唐舒高他两个台阶站稳,居高临下看他,嗤笑了一下,讽刺道“许叔,你扪心自问,你的关心到底值得几分啊”
许书义心中隐秘的心思被戳中,一张脸青一块白一块,他抬手想打唐舒。
巴掌不偏不倚落在突然出现的许诺的脸上,她的脸偏过去,脸上飞快出现一个巴掌印,隐隐有红肿的迹象
“诺诺!”唐舒惊呼,许诺什么时候来的,她连忙扶住许诺。
许书义见打错了人,踌躇着上前两步,神情局促,“爸爸不是故意的”
许诺退后了几步,避开许书义的触碰,她转过脸,神情无波无澜,冷淡的问道,“您来是有什么事?”
被许诺护在身后的唐舒注意到,许诺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她隐于宽大袖子里的手轻微颤抖着,唐舒伸出手握住,指尖冰凉。
“我--”许书义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暼见许诺凸起的肚子,质问道,“你怀孕了?”
“关你什么事?”唐舒站到许诺边上,手还是紧紧牵着许诺,希望能给她带去暖意,说话火药味十足,像炮仗一样。
许书义没有理会唐舒,一双眼紧盯着许诺,“学校老师和我说你休学,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许诺!你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
许书义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也不在乎边上是否还有人在,这样的话会对许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你凭什么”这么说,唐舒想要去辩解,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诺拉住。
唐舒看向她,她的脸微低,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遮挡了唐舒的视线,她让她别管。
“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告诉我,我要去杀了他”
许书义还在叫嚣着,一副气愤难当的样子,说着,他就要去拽许诺,力度很大,许诺被拽的生疼,却不吭一声。
直到许书义说到“你这样对得起你阿爷阿玛吗?”时,一下子就踩到许诺的雷区了。
许诺狠狠甩开他,红着眼眶恨恨的看着他,“你没资格提他们!”
许书义身形晃了一下,差点踩空,他感觉自己做父亲的权威被挑战了,暴跳如雷,“我是你父亲,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会害你不成!现在还想把我推下去吗?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父亲?”许诺大笑起来,眼角沁出泪花,她指了指许书义,又指了指自己,疾言厉色道“说的难听点,你除了贡献了一个精子,你还做过什么?”
“你既然不爱我,又为何生下我?既然生下我,又为何不好好爱我?”许诺指着许书义,眼睛化为利剑,声嘶力竭地诘问道。
许诺的声声控诉好像唤起了许书义心中最后一丝尚未泯灭的作为父亲的良知,他如同被五雷轰顶了一样呆立在原地,他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他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舒站在后面,气得不行,满腔怒火欲翻涌而出,恨不得上去撕了他,可许诺让她不要插手,她只能担忧的看着许诺,她从没见过许诺这幅样子
“我恨死你了啊”许诺看着他的眼,突然惨淡一笑,“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到宁愿你从未生下我”
许书义与许诺对视,只觉的她眼底有着浓稠到化不开的哀伤,他心中凄然,这样的眼神哪是一个20岁姑娘该有的眼神,他开始难得的回顾自己的一生,然后悲哀的发现,记忆里那个小小的、扎着双马尾,会背着书包一颠一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眼里有星星的孩子不见了。
“我不是”他哽着喉咙,辩解的声音轻轻飘进许诺耳中
许诺垂下眼,是吗,时隔多年,许诺再次轻轻开口喊了一句,“父亲”
这次语气里没有嘲讽,没有怨恨,只是一句很平淡的一句‘父亲’。
许书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许诺身子往前一倾,伸手推了一把许书义。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身子往后倒,下意识拉住可以拽住的东西稳住自己的东西。
一只手大大方方横呈在他面前,许书义没有想太多,许诺随着他用力的方向,没有任何挣扎,跟着他一起跌落下阶梯。
“诺诺!”耳边是唐舒心胆俱裂的声音,许书义这才发现,他拉着的是许诺。
阶梯不是很高,于许书义来说,不会死,只会受些伤,可是对于怀孕的许诺而言,却是致命的。
许书义的头被撞破了,他捂着头,唐舒从他面前跑过去,慌乱的抱着许诺,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她的衣裤渗出来,逐渐染红了大地。
唐舒泪如雨下,哭着朝边上的人们求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她,求求你们”
脚步混乱,有好心的人帮忙打了120。
也有人围着许书义,问他怎么样
隔着人群,许书义看着许诺,许诺也在看他,好像在说,你看,你最在乎的还是自己,你爱的也始终只有自己。
他眼前模糊一片,糊涂一生,这是报应啊。
许诺呼吸微弱,撑着口气,安慰了唐舒下一刻就晕了过去。
温迪安接到唐舒的电话,立马就赶过来,大步流星朝唐舒走过去,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红的刺目。
唐舒一看到温迪安,就像无根的浮萍遇到了依靠一样,她一下子抱住温迪安,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温迪安僵着身体,不知该推开还是随她。
“我就抱一会儿”唐舒现在一闭上眼就是许诺躺在血泊中,她实在太害怕了,从许诺进手术室到现在,她一直如惊弓之鸟,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没想到许诺会这样,如果她今天不来,就碰不到许书义,也就不会引来许诺,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她死死咬着唇瓣,嘴里扩散开铁锈味。
许诺的事只有他们知道,她不能和别人倾诉,只能和温迪安宣泄
温迪安感受到唐舒的害怕,手慢慢搭在唐舒背上,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打。
许书义包扎好伤口,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过来。
唐舒冷着脸,眼神如刀,“你还嫌许诺被你害的不够惨吗?”
许书义不想和唐舒吵,沉默着坐在一边,任由唐舒如何骂他都不理会。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唐舒和温迪安立马走上前,神色焦急,“医生,怎么样了?”
许书义也同样紧张的看着医生。
“情况不太好”医生沉着声音,“病人大出血,血库血供应不足,我们现在来不及保两个人,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请尽快做决定”
唐舒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温迪安攥紧了手,面色却是一片沉静,“保大”
“你疯了!?”唐舒不可思议的看着温迪安
温迪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唐舒,“你难道有别的办法吗?现在多犹豫一分,里面危险就多一分,况且,我本来就觉得这个孩子不该存在”
“这是授权书,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
许书义颤巍巍的站起来,哑声道“我是她的父亲,我签”
唐舒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许诺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可爱的男孩子蹦蹦跳跳的来到她的身边,白嫩嫩的脸上一派严肃,“妈妈我要走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哦,不要再像这次这么任性了,这次我还可以保护你,下次就没有小宝这么好的孩子了”
许诺流着眼泪,抱住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小男孩一下子就没了严肃的神色,慌乱的用胖乎乎的手擦掉许诺脸上的眼泪,“不哭不哭,我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很爱小宝,小宝都知道的”
许诺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妈妈是个坏妈妈”
“不坏不坏”小男孩用脸贴了贴许诺的脸,安慰道,“小宝知道妈妈是想和小宝一起走,可是小宝不舍得妈妈和我走,小宝希望妈妈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说话间,他的身子渐渐透明,小男孩朝许诺挥了挥手,“妈妈,别难过”
“小宝!”许诺惊醒,房间四处雪白。
唐舒惊喜的看着许诺,“诺诺,你醒了”
许诺看着唐舒,从唐舒手中抽出她的手,伸到小腹上,一片平坦,她的眼里溢出温热的液体,越来越多,打湿了枕边的发,“小宝”
唐舒不忍,“诺诺你别太难过”
“舒舒”许诺看着天花板,唤道。
唐舒低应了一声
“我曾经好多次、好多次想过不要他,可当他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好疼啊,小宝刚刚还和我告别”许诺哽咽道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走的,我想陪他一起走的”许诺崩溃了,“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回来,为什么啊”
她发了疯的去拔输液管,唐舒惊的去抱住许诺,另一只手急忙按住床边的按钮,声泪俱下,哀求道“别这样,许诺,别这样”
许诺被桎梏住,双目无神,喃喃道“我本来都计划好了,为什么要救我”
唐舒闭着眼,压回眼泪,“直到那个时候,我和温迪安才意识到许诺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一旁的温迪安沉默着点头,“许书义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许是江离这一晚听到太多令他难以接受的事了,以至于他的心现在像麻木了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灵魂好像抽离了□□,肌肉僵硬。
他站起来,口腔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腥甜,忍不住气血翻涌,他整个人一震,随后僵直的倒了下去,脑袋撞到桌角上发出“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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