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正是京玉楼最为热闹的时候,来往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有认得元妙仪的人。
昭乐公主娇蛮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天不惹事反而让人觉得怪异,但众人万万没想到,这次她能胡闹到端王世子温庭玉身上。
温庭玉是什么人,那是大昭栋梁之材,是京都儿郎争相效仿的典范。
幼时以才学名动京城,皇帝指名道姓让其入宫为太子元衡伴读,博学聪慧,国子监的夫子们都快要把他当亲儿子,恨不能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与他。
温庭玉并未完全做个文臣,三年前随父离京远赴边疆,屡献奇计,将西北十三城尽数收归大昭,切切实实不负众人所望。
更难得的是,如此一位英才,生得一副好相貌,待谁都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说不出个坏处。
这样一位矜贵如玉般的公子,就这么倒霉的被元妙仪盯上,堵门口调戏。
温庭玉虽才回京,却一眼认出元妙仪来,看她面色微红一副醉态,便想先带人去安静少人的地方,省得损她颜面。
但元妙仪霸道的很,拉着他衣袖不松手,“我不要动,你还没回复我呢。”
她离得太近,身上有浅淡酒味闯入鼻尖,温庭玉有些不适的后退,“公主玩笑了,陛下还在宫内等着您呢,公主还是先跟我回去比较好。”
元妙仪微抬下巴,一副娇蛮模样,“我今日跟你回去,那以后你就得跟着我。”
温庭玉忍不住蹙眉,说理不通,又不好让旁人直接带她走,一时竟僵持在酒楼门口。
元妙仪看他不理自己,忍不住道:“你不乐意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看起来和一个人特别像,你和我回去,我天天给你送好吃的好喝的,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跟我走,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四周忍不住吸气,没想到元妙仪敢让温世子做笼中雀,更没想到温世子竟然还是某个人的替代品。
温庭玉垂眸和元妙仪对视,声音冷下来:“不必,公主不妨直接找你说的那个人,何必退而求其次,臣属实无福消受。”
元妙仪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不敢置信道:“你疯了,谁敢让温庭玉做我的面首,我都只敢想想,你胆子挺大啊。”
一时空气静谧可闻,众人表情复杂。
温庭玉静默一瞬,不再理会她,只看向站在不远处不敢动弹的楚见微,“楚小公子,公主今日随侍呢?”
楚见微心内已经后悔死了,硬着头皮道:“她进来的时候就赶护卫走了,我不知道。”
温庭玉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楚见微被盯得发虚,又哭丧着脸补充,“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注意,她那群护卫只听她的话,兴许又在宫门等着她。”
元妙仪在旁边听他们说话,一副得意的表情,“听到没,他们只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的,那我只能让他们绑你回去了。”
楚见微心道你可少说点吧,明日少不了你后悔的。
未免元妙仪继续蹦出什么惊人语句,他从身后人手中抢过瓷碗,急匆匆上前。
“要不先给妙妙喝点醒酒汤吧,她喝的是果酒,我没想到她会醉,应该也能很快就醒。”
温庭玉颔首,对一旁的人交待几句,随后在原地安静看着他们这边。
楚见微也没指望他动手,把醒酒汤往元妙仪嘴边递。
“……”元妙仪抿着唇不肯喝。
楚见微正头疼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就见元妙仪十分不满的样子,“凭什么只我喝?”
她指着温庭玉,理直气壮开口,“你,陪我一起。”
楚见微哄道:“我陪你喝行不行,您只要喝一口,让我喝一壶都行。”
元妙仪干脆直接以手捂嘴,固执极了,楚见微只好硬着头皮去看温庭玉。
温庭玉沉默稍许,终是上前一步,俯身行礼,语气淡淡,“臣听命。”
元妙仪心满意足,美滋滋看着温庭玉接过酒盏,端着醒酒汤去和他碰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一声响。
温庭玉喝酒也有一种清雅悦目之态,元妙仪等他喝完,眉眼一弯,调笑道:“算不算交杯酒?”
温庭玉面色不改,将酒盏放到一旁,语气疏离,“公主说笑了。”
话音才落,视线忽然一片恍惚,周遭窃窃私语全然消失,面前景象好似变了一番。
元妙仪身上的红衣好似更艳丽华美,发间带着夺目凤冠,精巧垂珠遮住大半面容,却能看到她正笑着。
她笑吟吟看着自己,朱唇轻启,“夫君……”
温庭玉猛然清醒,方才画面全然散去,眼前仍是喧嚣的京玉楼。
元妙仪仍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竟显的有些乖巧。
他心中不知为何悸动起来,满脑子都是刚刚的画面。
“这酒……”
温庭玉正想试探这酒是不是有古怪,却听身后一片喧嚣,一名宝蓝衣裙的女子急匆匆跑过来,身后带着一群护卫。
楚见微顿时见了亲人似的大叫,“锦瑟,快把你家公主哄走,再晚就全完蛋了!”
锦瑟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动作熟练至极,扶着人起身。
元妙仪不愿离去,指着温庭玉,“他和我一起回去吗?”
锦瑟镇定道:“公主,他本来就和您在一个地方。”
“那我随时都能见他?”
“普天之下,公主谁都可以见。”
楚见微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不愧是能在昭乐公主身边这么久的人,糊弄人是一流。
元妙仪被哄的乖顺,终于愿意离开。
锦瑟同在场众人行过礼,正欲告退,却忽然见温庭玉面色苍白,蹙着眉极力忍痛的模样。
旁人也都发现他的异样,惊呼着围上前。
锦瑟犹豫一番,看温庭玉已经被围起来,关切者不少,另一边元妙仪已经被簇拥着离去,便紧跟着走了。
而身后,温庭玉捂着额头,面上尽是冷汗,视线模糊间看到元妙仪背影将要不见,艰涩开口:“妙妙……”
声音滞涩低哑,下一刻便在众人的惊呼中昏倒过去。
-
红衣少女叉着腰,神气十足的宣告:“你跟我一起回宫去,做我的驸马,以后谁都不会欺负你!”
她一身锦绣华服坐在轿辇中,居高临下,“温世子,你不娶我,那现在旁人娶我,你也不该拦着啊。”
来不及停留,素淡衣裙沾上泥污,她小心翼翼问:“温庭玉,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
画面一转,满目丧幡,她流着泪喊:“夫君,我害怕一个人。”
他伸手要去拉住她的手,眼前一切却骤然失色、破碎,世界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只留下他。
……
温庭玉猛地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心口疼的厉害。
他死死按住胸口,咬紧牙关,那窒息的疼痛才有褪去的迹象。
外面小厮察觉到动静,惊喜地小跑过来,“公子,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庭玉面无表情看向他,眸光幽深莫测,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小厮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公子怎么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己,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公子?”
温庭玉垂眸遮住视线,哑声问:“夫人呢?”
小厮一头雾水,“夫人?夫人不是早就离世……”
温庭玉手指轻颤,疼痛绵绵密密的附在心口。
小厮瞬间停住话茬,被他冷冽的模样吓得冷汗都要出来。
他不知哪里说错了,嗫嚅着补充:“若是,若是公子思念母亲,小的一会就去准备,夫人定也思念着公子。”
温庭玉喃喃道:“我母亲?”
他沉默着垂首,墨发遮住了他神色,但莫名觉得阴郁。
室内一时安静极了,小厮忐忑地站在床边,不敢再说话。
半响,温庭玉才低声询问,“如今何年?”
小厮立刻道:“景盛八年。”
温庭玉又沉默了。
景盛八年,景盛帝还在位,元妙仪才及笄不久,还没有经历诸多不幸。
小厮在一旁惴惴不安,很想让大夫来看看公子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怎么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昭乐公主现在如何?”
“昭乐、啊?”小厮差点没反应过来,对上温庭玉漆黑的瞳孔,又赶忙回话。
“嗯……昭乐公主昨日那么胡闹,敢当街调戏公子,这事已经传遍京都,连圣上也知晓了,老爷说今早参奏公主的折子就有许多。”
他觉得公子经历此遭,应当很是气愤昭乐公主行径,便又道:“公子昨夜醉了一夜,圣上让人传话说会给一个交待,昭乐公主虽然受宠,但此次肯定不会轻易揭过的。”
实则未然,众人低估了圣上对昭乐公主的疼爱。前世温庭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圣上也顺势轻拿轻放,将昭乐公主关了几日禁闭。
但没想到后来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引起民情激愤,昭乐公主背负骂名,连景盛帝都被恶意诋毁。
温庭玉掀被下床,“备轿,我要入宫。”
小厮下意识要拦着,“公子,您才刚醒,还是要休息一下才好。圣上既然那么说了,一定是要看您的态度再去处置昭乐公主的。而且公子昨晚拒绝的态度明显,又因此昏迷这么久,圣上怎么说都会站在您这边,不必急于一时……”
温庭玉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说,备轿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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