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来!麻烦二位再凑近点儿,诶诶就这样!特别好!”
“这么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二位再笑得开心一点嘛!对对对特别好!”
“咔嚓”一声,一男一女在明亮红布前幸福的笑容被永远定格,印在了同样明红的证明上,上面印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字“结婚证”。
这一男一女手挽着手来到民政局门外,就着阳光,女人欣赏着自己白皙的无名指上闪亮亮的钻戒,殷红的嘴唇始终扬着,她娇滴滴地低头,用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甜甜语气,说道:“钱青,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对嘛?”
明明知道答案,但女人还是眨巴着眼,期待男人的回答,男人接住女人眼中投来的光,温柔地低声应道:“是的。”
“那……你会陪我到永远嘛?”女人仍旧将头偏在男人胸膛上,腻歪着问道。
“当然。”男人弯了弯眼睛,伸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子。
这两人的动作腻歪,如同刚谈恋爱如胶似漆的热恋情侣,但这两人脸上的皱纹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路人看见两人青天白日的做出这一系列不得体的举动,有种说不出来的油腻,皱着眉瘪着嘴走过。
两人正腻歪着,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将他们打断,男人揉揉女人的头,将食指抵在唇前,低声安抚了一句“乖”,然后接起电话,接着,电话那头急切地声音传了过来。
“喂?是谭钱青谭先生吗?”
“嗯,我是,有什么事吗?”谭钱青耐心地答道。
“哦!这里是福宁医院,请问您是白欣白女士的家属吗?”
沉吟片刻,谭钱青才答道:“对,我是他家属,医院?她出什么事了么?”
“是这样的,白女士刚做完手术,现在情况非常不好,我们这边已经在很努力地安抚她的情绪,可她非嚷嚷着要见您,不知道您现在在哪,有没有空过来看看,毕竟,病人现在情况非常不好。”
“手术?什么手术?情况严重?不好意思,麻烦您说清楚。”谭钱青眉头紧皱。
“啊?您身为家属不知道吗?病人刚做完分娩手术,但她体质太弱了,现在情况很危急,甚至……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病人一直嚷嚷着要见您,如果方便希望您能赶快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方便,我马上到。”谭钱青挂断电话,眉头却并未舒展半分。
站在一旁的女人看见他神色不太对劲,又听见他说什么“马上到”,便忍不住问道:“钱青,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
谭钱青深吸一口气,两手将女人的手拢住,放缓语气,温柔地说道:“蕾蕾,是白欣,白欣她现在在医院,情况很不好,他需要我,我得……我得去看她。”
女人登时变了神色,将手抽回,大声念道那个名字:“白欣?!她找你干嘛,她需要你什么?!”这一叫唤引来了周围路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谭钱青有些局促,他将零散的思绪串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她……她现在在福宁医院,情况很不好,我……我真的要去看看她,蕾蕾,希望你能理解我。”
女人丝毫没理会,情绪十分激动,依旧大声扯着尖利的嗓音吼道:“福宁医院?!那不是妇幼医院吗?她……她在那!你……她该不会……”
“是的,她刚做完分娩手术,我也是刚刚知情,并且那个孩子很可能是我的,我一定要过去。”
“谭钱青!你个混蛋!你才刚跟我领完证就要跑去前妻那里看孩子当爸爸是吧?你不准去!你今个儿要是敢过去,这证儿我看也不必带走了,直接改成“离婚”的吧!”
谭钱青显出为难的神色,踌躇片刻才说道:“蕾蕾,求你了,我和白欣离婚后关系也还不错,那毕竟是我的孩子,而且听医院说她现在还有丧命的危险,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我不懂事?呵!丧命?她死了更好!”
“孙蕾!你够了!不管你说什么,我必须得去!”谭钱青大声吼道。
女人似是被谭钱青突然的大嗓门给震慑住了,一言不发,半晌才嗫嚅着开口:“我不放心,我……我也得去。”
谭钱青一咬牙便应下了。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福宁医院,问了半天终于到了病房门口,孙蕾却被拦在了外面,她本就不爽,被拦在外面又是一阵撒泼发作,谭钱青哄了半天才安抚好。
“女士真的非常抱歉,病人明确要求只要谭先生一人进去,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医生一脸为难地说道。
孙蕾看都没看他一眼,烦躁地闭着眼睛,谭钱青知道,她那是默许了,于是他又温柔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却被她不满地直接打开,谭钱青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眼前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人,她脸色煞白,跟白色的墙壁病床融为一体,谭钱青快步上前,满是关切,颤声问道:“阿欣,你还好吗?”
床上的女人眨了眨无神的眸子,惨白的唇开开合合,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来……你来……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医生说你想见我,白欣,孩子……孩子的事你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谭钱青垂下视线直勾勾盯着床上的女人。
白欣说起话来十分费劲,看得出来她十分用力,额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没想过……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白欣被谭钱青无名指上的钻戒晃了一下眼,那光刺得她生疼,她苦笑了一下,不管谭钱青自顾自说着。
“离婚……离婚的原因……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起,你知道的……很简单,婚……婚内出轨,我最不能原谅的事。如今……你应该也与那人修成正果了吧,恭喜……恭喜你们。”
谭钱青满脸愧色,“我很爱你,白欣,我知道我做错了,你说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而我也得对她负责,所以,我只好娶了她,但我内心从没忘记过你,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啊!”
白欣一个字也没说,静静地看着他,谭钱青脸涨得通红,也开始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白欣再次开口:“但不可否认……我们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我想要……要留住这个孩子,但我可能撑不住了,我知道……会……会影响你的生活……”
白欣顿了一会,露出痛苦地神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谭钱青慌张喊着她的名字:“白欣!白欣你怎么样了?”
白欣不理会,缓了一会接着说道:“……我……我没什么亲友,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希望……希望你你……能照顾好……这个孩子……我可能快不行了……答应我……照顾好他……求你……照顾好他……钱……钱青!答应我……”
谭钱青没有犹豫,在白欣说完后立马应下:“我答应你!白欣我答应你!”
白欣用力挤出一个微笑,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谢谢你”。
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白欣的双眸阖上,头如灌了铅一般重重朝一边倒去。
谭钱青大恸,大声吼道:“医生!医生!!快来啊医生!……”
一堆医生护士冲进房里,谭钱青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片空白,等缓过来时已经站到了门外。
谭钱青六神无主地瘫在墙角,紧抱着头。
谭钱青在病房对白欣说的句句是真话,他始终爱着她,但他也割舍不掉对孙蕾的那份感情,白欣选择离开,他挽留无果,那他得对孙蕾负责,他认为自己爱孙蕾,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仍然爱着白欣。
等医生走出病房,摘下口罩,轻叹了口气,谭钱青猛地从地上站起扑到医生面前,惶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沉声答道:“已经……确认死亡了。”
谭钱青六神无主,嘴唇开开合合,什么也没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让他险些站不住。
“您没事吧?”
谭钱青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万幸孩子没事,孩子是早产,风险本身就大,再加上病人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我们……无能为力了,非常抱歉。”医生轻轻地鞠了一躬。
谭钱青将他扶起,强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但脸色苍白,没有半分活气。
白欣死了。
他浑浑噩噩地再次开口:“我想看看……看看她的孩子。”
听到白欣死了,孙蕾内心深处没有一丝波澜,面无表情地坐着,但听到谭钱青要看孩子,她脸色瞬间一变,直接伸手拽住谭钱青的衣服。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啊?她死了你要给她儿子当爹是吧?”
孙蕾的声音很大,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旁的医生护士也十分不满,咳了两声,一位年长的医生直接说道:“这里是医院,请二位保持安静。”
“好好好”谭钱青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二人来到天台。
“别扯我!你放开我!谭钱青我跟你没完!”孙蕾挣开谭钱青铁钳般拽着她的手。
“蕾蕾,那孩子毕竟是我的!这孩子除了我和白欣根本没什么亲人,我不能不要他!”谭钱青激动地说着。
“那我呢?谭钱青!你可真自私!你考虑过我吗?我们今天刚领完证啊,你给我搞这档子事,你嫌我不够懂事?”孙蕾涕泪俱下大声吼道。
随即她拭去泪水,自嘲一笑:“也是,我没白欣懂事,要不是咱俩在一起被她撞见,你兴许还跟她有着美满的家庭,她懂事,主动提离婚,我光速接盘,谭钱青!是不是在你眼里,从头到尾我都比过不过白欣?我是不是在你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一个第三者!一个……”
“小三?”孙蕾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谭钱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断轻拍她的脊背,“蕾蕾,没有的事,你别乱想,我都和她离婚了,我和她没什么了,现在你才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还是得要,我……答应她了,不看活着的面,也得……看看躺着的啊。”
孙蕾没说话,只是不断啜泣着。
“老婆,求求你,答应我好吗?”谭钱青挑起孙蕾的下巴,深情款款地说道。
孙蕾的心被“老婆”这两个字牵住了,浑身僵硬在原地,她的心轻飘飘的,谭钱青终于肯这么叫她,像以前叫白欣一样。
“那……好吧。”孙蕾已经被谭钱青高超的哄人技术忽悠得晕头转向。
“老婆,你真好。”谭钱青又叫了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孙蕾脸上也才终于浮现出他们刚领证时甜蜜的笑容。
“回家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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