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成元珊是被院子里的惊呼声吵醒的。彼时天还暗着,就听到一声声叫太医的声音。
她还以为进了刺客,致使值夜的皇城司受了伤,连忙披了件外套就跑了出来,却看到赖长生被德子抱在怀里捂着肚子,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整个院子里乱哄哄的,太监宫女们跑来跑去,她都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
“爷,成贵人昨晚在外头待了一晚上,奴才真没想到她到现在都没走,还是刚才准备你上早朝前喝的茶时,才看到她捂着肚子在门口站着。”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身子都抑制不住的抖着,成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起来吧,让太医过去看看,你在这看着,朕先去上朝。”成元珊看了外面乱哄哄的场景没什么表情,拿肚子来威胁她?哼,这个没了就下一个,她一新时代的女性还能让那个蠢货给威胁了?
反正哪个身体都是她的,就算爹不是宫承,也没什么,反正她怎么着也不吃亏就是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赖长生能不能受得了那样的侮辱。
倒在人群里的赖长生就这么看着成元珊穿好龙袍径直走了出去,没再看他一眼,被无视的辛酸与苦楚瞬间迸发开来,他终于撑不住最后一口气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还能听到德子惊恐的声音“太医呢,怎么还没来,快点啊,一定得把小皇子保住。”
是了,对她来说,自己怎么样早就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那天之后宫里又传出了成贵人失宠的消息,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万幸保了下来,日子又回到了当初平静无波的时候,只是成贵人再没出过宫殿,万岁爷也没有来看过她。
今日是殿试,通常是皇上亲自拟定题目,之后前十名当堂撰写,接着皇上提问他们回答。
只是这一遭可难倒了失去一段记忆的成元珊,夜里软磨硬泡的拦着三喜的去路,这才换来了一份考题,自己这个“出题者”加班加点的补了一晚上的知识,只盼着今天别出错。
这种主考官比学生还紧张的事儿真是不多见。
成元珊坐在龙椅上好容易撑到学子去了偏殿,这才把大家写的答案分了下去,和众臣一同探讨。
背了一夜答案的成元珊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一份答案,很完美,她敢确信即使是丞相这样挑剔的人也数不出哪里不好。
“这个巫双,文采斐然又难得言之有物,关于民生又有独到的见解,他为状元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吧?”
皇上话音刚落众臣齐刷刷地把脑袋转了过去,看向了……丞相?
这事和玉安有什么关系?
今儿个殿试,跟在她身旁的是三喜,对于雁城百晓生三喜来说,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爷,巫双是丞相母族的表弟。”
“怎么没听说过。”
“巫双是早年马革裹尸巫将军的独孙,巫将军有一双儿女,儿子是早年的巫小将军,在多年前那一战失踪,再也寻不着踪迹。一女就是丞相的亲娘,在后院郁郁而终。那场仗打的着实惨烈,当时咱们还小,不清楚,但是巫将军却饱受质疑,尽管先皇当年力挺,也抵不过悠悠众口,所以巫家,名声不好。”
听了三喜的解释,再看向那群神色各异的人,她立刻就明白了,都是利益。
成元珊恍然,她知道下头的人怎么想得,今年她动用了些手段,把往年各府想要提前招揽考生的事情给搅黄,让各家纨绔行着保护考核的名头隔绝了所有想要懂心思的人,然后把状元之位给了丞相的表弟,皇权又加深几分,难怪。
成元珊还真不在乎那部分尸位素餐的人,只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这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妄想左右朝政,能看得过眼就行。
上头的皇上无所谓,下头被众人注视的丞相却有些为难。
今日他本来没打算状元会是巫双的,就是前三甲他都没敢想。
当年事情闹得多大他这一生不敢忘,母亲拖着病体跪在玉飞宇院子门口,只求他能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帮忙进言,可他那名义上的父亲愣是没有出现,没过两日母亲便撒手人寰,至今巫氏的名声都没有彻底洗刷。
此次让巫双赶考,只是试探一番雁城中的风向罢了,一切都得徐徐图之,没成想一番谋划完全赶不上皇上的动作,竟一锤定音,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无条件信任他,此时玉安看向成元珊的眼神分外温柔。
忘记一切的成元珊……误会大发了。
“万岁爷,巫氏叛军的名声从未洗清过,您这般又把天下百姓置于何地呢?”
“就是啊,万岁爷,更别提那巫双还是丞相的表弟,本就不清白的家族再加上丞相府的势力,这会让我大天元陷入动荡之中。”
“臣等也是为了天元着想。”
眼看皇上就要把这事定下,下头一干人等坐不住了,今年秋闱皇上真是一个都没给他们留啊,雁过拔毛都没这么干净的。
现在看来没拉拢考生不要紧,可这状元的位置,是万万不能给巫双,这样下去丞相势大,丞相又和皇上一条战线,这对众人来说很不友好。
“是,这么多年巫氏叛军的名声是从未洗清过。”成元珊话一出口玉安眼睑便垂了下来,听着周围暗暗的嘲笑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台上的皇上没看那些幸灾乐祸唯恐不乱的脸接着说道:“可你们也别忘了一点,这么多年,巫氏叛军的名声也从未有一日真正地扣在头上过,如果当年战役真的有异议,父皇他老人家早就诛了巫氏九族。”成元珊啪的一声拍在龙椅把手上站了起来,看着下面找机会就讨要好处,其实一事无成的几人沉声说道:“你们给朕听清楚,这么多年巫氏的名声不是摘不掉,而是洗不清,听懂了吗?”
摘不掉,便是罪名板上钉钉,洗不清,只能说是找不到被诬陷的证据,但人是清白的,一句话,便将再多的言语堵在门外。
大家都懂,皇上的性子就是这样,真正决定性的意见,她说一不二。
比起先皇来,她更加地杀伐果断,也更加地令人恐惧。
见没人说话,成元珊又慢悠悠坐了回去:“众位爱卿还有什么异议?”
众人没有异议,三喜便抢过了宣读圣旨的差事,往侧殿走去。
刚进去就看见未经分明,巫双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看着掌心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余的人坐在另一边,看向他的表情颇有点嘲讽。
巫双的身份敏感,即使他有一个当丞相的表兄,对于身后有着位百年旺族的学子来说不足为据,另一部分寒门学子也保持着傲骨远离他。
喜怒不形于色是在这宫里每个人必备的技能,而这帮小崽子显然不具备,还嫩得很。
“状元郎是巫双。”三喜拿着圣旨冲着巫双笑的亲切,参加殿试的学生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巫双是状元。
丞相的表弟,皇上亲点的状元郎,就在刚刚,被他们孤立过。
“巫状元,恭喜啊。”三喜这个九千岁专程过来专程宣读圣旨,还朝巫双笑得异常温和,一下就治愈了巫双千疮百孔的小心脏。
“多谢九千岁。”巫双冲着三喜拜下,三喜赶忙把人拦住:“我和你表凶是好友,你和我不必如此客气,走吧,咱们该去金銮殿谢恩。”
朝臣这边在万岁爷表明立场以后纷纷跟随君主的脚步,刚过来整理好心情过来谢恩的学子们,第一次见抬头见一脸温和的万岁爷,根本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平复了好一会才往摘星阁走去参加宴会。
已经见识过千面君主的众臣暗自摇头,还是太年轻,不过往后长见识的时日还多着,不急一时。
成元珊沐浴在学子仰慕的目光中,艰难地绷住了作为皇上的威严。
先前殿试时她忙着背流程,简直比考生都紧张,现下放松下这才发现,巫双这小子长的是真好看啊,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简直比总板着脸的玉安顺眼一万倍。
“咳!”玉安看见皇上的眼神十分猥琐,赶紧走上前来提醒,这是我弟弟,你收敛点。
“说吧,你想让他去哪。”成元珊一看玉安那张严肃的脸就胃疼,今日见了眉眼相似的两人韵律天差地别,自己这颗总被劝诫的心脏,舒服多了。
两人肩膀靠着并肩前行,玉安低头笑了一声,人人都说宫里不好,前程难辨,可他不同。
他也只有在皇上面前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御史台。”
“那得罪人的地方,你是嫌他活的痛快还是趁机报仇?”
“有满瑎在我放心。”别看玉安平日里和满瑎多有不对付,那也只是政见不合罢了,对于满瑎的人品他还是很信任的。
“哦,我知道了。”听到满瑎的名字从玉安嘴里说出来,成元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两人的暧昧,她永远奔赴在吃瓜第一线。
宫里一片其乐融融,摘星阁趁着黄昏扫到了屋檐上的琉璃瓦片,绚烂逼人。
这么热闹的时刻,传说中的宁王也终于出现在了雁城中,一辆辆马车一排排侍卫,出行的阵仗声势浩大,闪瞎了众人的眼。
百姓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万岁爷前些日子出行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出来了,宁王的排场倒是大的很。”
在雁城百姓心里万岁爷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但凡有任何人规格制度越过万岁爷,在他们心里就是在给万岁爷下马威。
万岁爷年幼好欺负,是个长辈都能仗着辈分对她指手画脚,可他们是万岁爷的后盾啊,坚决不能让她落了下风。
年幼怯懦的成元珊听到了宁王进城的消息,摩拳擦掌冲着玉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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