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珊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好似就这么被命运推搡着,然后被迫裹挟着时光的洪流走了一程又一程,像个沉浸在其中的看客,注定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帮助一些人冲破桎梏,重见天日,拥抱久违的阳光。
即使这样,很难。
今日的早朝注定了不会安分,就连从前一向站在万岁爷这边的御史和六部都对月灵郡主的行事颇为质疑,虽然昨日下午太后娘娘专程送去的赏赐暂时堵住了众人的嘴。
可此时的朝堂上众人可不是外头那些只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于宋王府发难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他知道有时候光有皇恩是不够的,要想在这雁城中和大家伙好好玩耍,还是要有眼力见。
皇上一个五岁的奶娃娃在这事儿上懂什么呢?
再说了,他们家的闺女如此行径把雁城的各家千金都带着不安分起来,这闹的叫什么事嘛。
这种不正之风必须扳回来,再这样下去女眷们一个个非要反了天不成。
满瑎他们几个倒不是对宋王府地位拔高有啥不满,毕竟一个个大权在握,位高权重的一品大臣完全没必要对没有实权的王府忌惮。
他们只是单纯地对于月灵郡主的行事作风看不过眼罢了,一介女流怎可如此轻浮。
在场的大臣中唯一没有对宋王府发难的只有站在最前方的玉安,此时他气定神闲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纱帘后面,想象着熊孩子叉腰挺胸的英姿,眼中满是温情,压根没注意到同样站在一排冲他投去亲近目光的宋王。
抛媚眼给瞎子看的宋王!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你倒是扭头看看本王啊!
玉安可不管宋王焦躁的小心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首,连一直叹气的小皇帝都无视掉,两人的目光隔着一片纱帘紧紧黏糊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眼见这两俩人目光难舍难分,下头的一群老头吵吵闹闹,还有满瑎带领的青年位高权重队伍在旁边添柴加火,宫元安没忍住额角的跳动,哀嚎一声感觉自己长了见识,这就是娘亲原先说的菜市场式上朝吧?
原来这群大臣是真的可以不要体面跳脚着互相攻讦的。
昨晚成元珊专程到寝宫中给宫元安分析了一遍雁城这次的局势,此刻的宫元安第一次感受了娘亲说过的约束自己有多么的重要,看看,一群大老爷们踩着月灵姑姑的名声在这里跳脚,就是为了瓜分利益,他就感觉无比恶心。
下头闹哄哄一片,已经从当初的目标一致逐渐在玉安三言两语的挑拨下分化成了多派互斗。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满瑎几人自从看到玉安开口后便停下了添柴的动作,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场已经逐渐混乱的辩论中,看着眼前这个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一脸荡漾的模样,满瑎深沉的看看他,又扭头深沉的看看宋王,这是未来老丈人?
玉安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满瑎的意思后他赶紧回头看向纱帘处,就怕熊孩子多想,只是那帘子虽说能看到轮廓,可还是不透光,看不清楚具体的神色。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呢。”正好扭头看清楚满瑎目光的宋王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乐意了,虽说他当初是想让月灵那丫头和玉安小子成个亲,可他们宋王府如今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已经被拒绝过的人家他们才不要。
再说到月灵那丫头,自从跑了一趟北疆回来她就越发的野了,昨儿个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女子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现在有爵位有俸禄要男人拖后腿干嘛,回头嫁了人困在后院生孩子,遇到个家里穷的,还得花她的嫁妆,这多亏的慌。
说实话,宋王当时除了心梗,还有一丝赞同。
也是,自己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嫁到别人府中每日里晨昏定省被婆婆立规矩,然后夫君后院三妻四妾通房满地走,想想就让他这个老父亲暴躁。
当初看上玉安和那已经殡天的侄子,也是因为这俩人后院干净,人也负责,根本不是冲着地位去的,毕竟他可是个好父亲来着。
“行,两位别激动,是我说错了,好么?”满瑎被成元珊多年如一日地教导着,如今也学会了见风使舵的本事,好像自从先帝爷殡天后,身边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她生前的模样。
宫元安坐今早一点都不困,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看了一场大戏,正入迷的不行,收到了皇额娘的催促,快点,她困了。
小小的元安没办法,只能意犹未尽的打断这场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政治攻讦。
“诸位,来吧,说说,今儿个又是要闹哪出啊。是先弹劾月灵郡主不安于室,还是旧事重提,来弹劾一下哀家牝鸡司晨。”
对于今日他们口中女子要安于室,相夫教子的说法成元珊感觉到了务必的恶心,当下也懒得和他们周旋,直接把月灵无伤大雅的行为和自己亲手执政的行径合并到了一块。
见众人安分下来,感觉到自己这个最毒妇人心的女人的不爽,成元珊嗤笑一声转身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隔了一层纱帘看向下头众人,只是嘴里吐出来的就不是那么动听。
“来,咱们听听大天元的栋梁说什么,女子要安分,要相夫教子,怎么,这回不是诸位说男子不能长于夫人之手的时候了?怎么?诸位娶个大家闺秀回去就是为了给你张罗着抬小妾回去么?”
“你们能三妻四妾,女子们就只能终日在后院里郁郁寡欢呗?”
“月灵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你们这帮自诩为天的大老爷们集体申讨,不就是带了几个郎君游玩么,怎么,诸位招妓的时候就没想过孔圣人吗?”
高台上的太后此时声音凛冽攻势迅猛,继而连三的招式朝着众人打了下来,丝毫没有给留余地的趋势。
“太后娘娘,您如此言论老臣可就要说道说道了,这自古以来便是男为天女为地,月灵郡主行事有背纲常,乾坤颠倒此为祸事之兆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金銮殿上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老祖宗的规矩,没一会情感充沛的众人竟纷纷应和,都跟着泪洒当场,恨不得撞柱追随先帝而去。
“当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礼遇老臣,遵循祖宗伦理,很是让老臣怀念,如今,先帝故去还没多久,便无人在意他老人家。”
成元珊先帝本帝呆呆地看着下头那群说她当年礼遇的老臣,这可真是仗着人死了想说什么说什么是吧?她什么时候礼遇过他们这群仗着百年家族整日里就知道讨好处的老家伙?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何时对他们油锅好脸色呢?也亏得这群老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
“哼,你们少给哀家在这扯有的没的,思念先帝就往柱子上去撞,嘭的一下下去什么都解决了。”成元珊冷笑着看着下头那帮和先帝攀关系来压制她的人说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竟话锋一转没再对骂:“哀家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既然说到先帝,那么咱们今儿个就好好掰扯一下,给宋王府晋爵位的圣旨是先帝爷殡天前最后写下的,这荣耀也是先帝爷特意留给宋王叔的保障,你们想要在这上头分一杯羹,确实应该下去给先帝爷赔罪。”
成元珊自知吵不过这群满嘴伦理纲常的老学究,索性剑走偏锋顺着他们思念先帝爷的话说下去,眼看众人偃息旗鼓她可不会见好就收,反正有个丞相给自己兜底,还怕什么呢,现在的自己可不是当初孤军奋战的模样了,成元珊高兴地想着。
“哀家也明确告你们,月灵的事儿,是宋王府的家事,宋王叔也说什么,诸位也别多管闲事。”
“什么是看不下去弹劾两句?咱们这群人走到如今的地步拼的是什么,是男女关系么?是身份,是地位!月灵一个超品郡主,论地位比你们高,论身份,是先帝的亲堂妹,皇亲国戚,别说她只是带几个郎君游园子,她就是多招几个入幕之宾又如何呢?”
“老祖宗规矩?老祖宗定着规矩的时候啊,他就是个男人,当然要这么定啦,不然,你们可怎么剥削那些可怜的女子呢?”
“哀家也挺好奇的,这么造孽的老祖宗,如今轮回转世,究竟是人是畜?”
“要哀家说啊,这女孩子,还得手上有银子,身后头有人,自己再立起来,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玉安在熊孩子面前就是个纯纯的恋爱脑,在她后面跟着应和,让众人对太后的一番话无从反驳,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这天之后,成元珊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传遍了天元的每个角落,所有人家的姑娘们的若有所思的思考着,蕴藏在黑眸背后的是多年里不甘的火焰,她们沉淀着,蛰伏着,等到天时地利的一刻,便会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旁人的感谢暂且不提,等散朝后,玉安却被众人团团围住,他今日的表现很可疑,像极了太后娘娘的入幕之宾。
有这想法但是熊孩子还在躲着他的玉安……默默的记下了这个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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