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无启国，无男无女，不育后代。
死后一百二十年后再度复活。
杳州巷想得正出神，
突然“咚”一声传来。
原来是那傻驴儿实在跑得不行了，一副命不久矣模样。
四肢耷拉，唯有膝盖骨强撑。
它把杳州巷撂下，口吐白沫恹恹看他。
杳州巷给它灌一口葫芦酒，不见效果。
黑毛骡持续上翻着白眼，呼吸暂缓。
“那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杳州巷左右转看，最终上跃，一旋转离开。
不一会儿，没了呼吸的黑毛骡子缓缓睁开眼，左右张望。
拔腿就跑。
宽大的舌头被甩出。
从未见过一头骡子脸上出现这么人性化的表情。
似是庆幸，又似是愚弄后的小坏。
树上的酒疏狂冷哼，他扶着枝干坐下，从怀里掏出酱牛肉，和上好的酒。
就知道这驴儿装死，
怕是城里又有好东西吸引它。
杳州巷嘴里叼着肉，在空中飞跃层层树杈追着。
下了山，骡子的速度减慢。
喜气洋洋颠着尾巴，脖间的铃铛一路响。
远远跟着后面的酒疏狂，看着它脑袋一摇一晃，恨不能给它一巴掌。
那傻驴儿也知道，在进城前排队。
跟在一起老农民身后，前蹄反复刨着。
一下进了城，它便活泼起来，撒丫子疯跑。
身后的老农民还疑惑，张望。
“谁家的驴？”
前面跑的骡子黑色豆眼上翻。
眼看傻驴儿将从自己眼前离开，杳州巷使了个法。
移花接木。
嘴里念着繁杂咒语。
下一秒，
茅房内相见。
“老铁，吃糖不吃？”
一个男人手快速遮住杳州巷即将睁开的眼。
胡乱塞到他唇边里一个甜滋味。
哪里来的二流子，
酒疏狂，额角青筋暴起。
岂有此理。
杳州巷一个肘击，背后人应声倒地。
“大哥，你用法术也看看地方好不好。”
男人捂着青紫的脸，幸好他是小解，要是大解多尴尬啊。
杳州巷沉默的喝茶。
眼前男人是个卖糖人，他身上扛着草靶子，上面插着各种造型的糖人。
飞天的金龙，雪白的狐狸。
直到——
酒疏狂看到上面插的活灵活现的小驴子。
糖人商见他看太久，开口道“你在看这个啊，奇怪吧，这是一个骡子拿草交换让我给它做的”
糖人商连连惊奇。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是驴是骡还是能看清楚的。
刹那，
“莫欺少年穷……”
旁边狭小的街道里，传出鸡零狗碎之声。
以及少数女人谩骂音。
糖人商饶有兴趣地搓着下巴看，不再语。
气派的观府吵吵闹闹，时不时传来打打碎碎声。
少年总以为自己无家可归，像名字一样会到处流浪。
所以故意行为恶劣，好引起对方注意，她怕她稍不在意对方的爱就转移。
“莫欺中年穷……”
又是一声更加强烈的嘶吼，换来女人同等的暴怒。
观游鱼被一脚踢出大门，她翻滚着站起，脸上皆是被利刃划过的红痕。
“莫欺老年穷……”
狗娘儿们
观游鱼指尖摸过脸上的划痕，对着豪气的大门碎一口。
周围逐渐聚集起人，观游鱼挥着拳，“滚！”
挎篮子，卖菜的立刻作鸟兽散。
“少年的热血和青春的诗歌现在才开始。”
观游鱼高举着大旗，至死是少年。
抬脚下台阶时就摔了个狗吃屎，结束了，麻了。
她倒在地上四肢舒展，仰面躺着。
直到身前阳光被挡住，糖人商笑嘻嘻的过去。
“我说呢，吵架怎么没发挥好……”
她眯眼瞧着糖人商旁边的人，
“原来，原来是被你……你们克的”
观游鱼鼻孔里发出嗤笑，找了个草根咬在嘴里。
卖糖人嘿嘿笑着，把她扶起来，擦着衣服上的灰尘“观姐，摔疼了吧！”
这可是大主户，大顾客。
有名的软饭硬吃。
观游鱼冷哼一声，被架着起来。
“洒洒水而已，这算什么”
她挥着手腕。
观府的大门突然再度打开，观澜温柔缱绻的面孔浮现在眼前，秀丽的远山眉竖起。
瞧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发出不知名嗤笑。
观游鱼也立刻扬眉去看，气氛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观游鱼倒是无所觉，或者说察觉到了她也不在意。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怎么，后悔了？观澜就是你求我回去，我都不回。”
明媚下，姑娘的脸上都镀着金。
她眉目嚣张，真是好看极了。
门里站着的女人俯视下方，皮笑肉不笑地扯过嘴角“做梦”
尚在气头上的观澜并没能一眼看穿年轻姑娘的虚张声势。
观游鱼看见她从旁边侍女手里接过灰色包裹。
有些眼熟，
灰色的包裹砸到观游鱼胸前，又反弹掉在地上。
“如你所愿，你可以滚了”
观府大门不留念地关上。
观游鱼拧眉冷哼，弯腰拾起包。
瞪大了眼，满心思都是她怎么敢，怎么敢。
观澜她来真的了！！！
但内心还是不信的，在门口叫嚣着。
“观澜，我给你三个数你给我开开门。”
门内外静悄悄，身后的男人抱臂看着。
“三”
姑娘吞着口水。
观游鱼其实是个很要面的人，恼羞成怒放着狠话。
“……观澜，我告诉你这次我们铁定完了，是我先甩了你！”
观游鱼怒不可恕，狠狠踢着大门和石狮子。
鲜红的木门上印出几个灰脚印。
任撒泼打滚，观澜铁了心不给她开门。
姑娘脸色铁青，犹如吞了苍蝇一般，她拎着包，一声不吭离开。
糖人商连忙追上，在后面安慰着。
“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观姐可别气了”
“气坏了身体，观员外该心疼了”
他妈的
捏糖人的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心肺就开始疼起来。
狗娘儿们
观游鱼皱巴着鼻子，手臂遮住眼。
“观姐想哭就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妈呀，
观游鱼一个踉跄，又失足倒地。
就是太阳太大了，有些晒。
瞎说八道什么！
观游鱼窃窃半露着眼睛，她四脚朝天，愤懑躺在那儿。
旁边的糖人商弯腰急忙搀扶，而没了外物阻挡站立的杳州巷自然而然看到姑娘眼尾上挑的一抹红，眼神偷偷向周围看，里面透着窘迫和扭捏。
她这番模样自然是被别人说中心事。
观游鱼黑色瞳孔转动，察觉到陌生人的视线，不悦地上翻了个白眼，麻溜爬起来。
其实糖人商劝慰的话并不假。
城中，观澜如何宠她，大家多目睹。
观游鱼又如何作和矫情，也是有目共睹。
小作精，
富商观澜豢养的金丝雀，
作天作地，不作自己。
因此糖人商并不认为她俩能断，只以为是寻常拌嘴。
天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三天逐出家门。
次次必定是年长的观澜道歉为止。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前面的人一声不响。
恼羞成怒的观游鱼埋头走在石板路上。
“观姐，咱们是去打尖啊还是住店，云雾城又新开了家餐饮，咱们尝尝”
前面的观游鱼停步，回头冷笑。
她翻着空旷的兜儿，“哼，都不是。”
糖人商挠头，杳州巷斜眼瞧着。
一处衙门处，上面张贴着北南越后宫选秀的告示。
自古南越不分家，无论宋南越属地怎么禁止，还是有为利益冒险的牙行。
北南越位于穷乡僻壤之处。
偏于一隅之地，无山无水，更无肥沃土地。
姑娘自然也比不得宋南越各处水乡美人。
观游鱼恼火盯着，
去宫中报名，参加秀女。
回来就将观澜踩在脚下。
如今已经过了正经娘子选秀时间，现在报名的大概只有宫女选拔。
捏糖人一把把她拉回来，“你疯了？”
他语气带着震惊，昭告天下的告示一旦撕下，不去也要去了。
观澜能有多大能耐将她捞出来。
“没疯，”
观游鱼语气异常淡定，她缓缓坐在台阶上，大马金刀“不去参选秀女，我吃什么喝什么啊”
得，还是生气。
捏糖人决定好人做到底。
“如今，天色已晚，观姐有什么打算？”
观游鱼没答。
“……不如去寒舍小坐一会。”
他瞧着观游鱼和杳州巷，见两人无异，便在前面领路。
“家中路途有些远……”
糖人商耐心解释着，“还请诸位乘坐一些坐骑”
羊肠小道间，绿林环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鹤亮翅的糖泥，往里面渡口气。
“去！”
就听西方一个俯冲，白鹤鸣啼。
低空挥翅，来到他们身边。
观游鱼朝捏糖人挤眉弄眼笑“老唐，真没看出来，有这技术还卖什么糖人啊”
糖人商拱手讪笑，“观姐，可别打趣我了，不过是些行走江湖不入流的小法宝”
既然决定入世体验红尘那便老老实实，当一回脚踏实地的普通人。
他朝杳州巷颔首。
一路相当无言
直到，白云尽头出现一座华丽住宅。
坐落在山林昌茂深处，两个纸扎的道童凑上。
围着叽叽喳喳。
观游鱼跳下白鹤，调笑着吹口哨，“呦，老唐深藏不露啊，想当初你也受了我不少好处，如今风水轮流转，不如你包养我算了，我还去什么皇宫啊！”
她当惯了被人养着的鸟雀，心安理得。
被打趣的糖人商汗颜，窄口袖子频频拂过额头。
这道馆都是靠这么多年卖观游鱼糖人，二次翻新出如今金碧辉煌模样。
他也算对的起他师门了，前几天又给他师祖塑金身。
观游鱼作为他的大金主，大赞助商。
年年坑，年年上当，当当不一样。
在同行靠道术风水挣钱时，他靠捏糖人发家致富，反哺师门。
“贫道已经将一生奉献给无量天尊，奇门遁甲之术，还望施主不要再打趣贫道……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不过是经常在外做些兼职维持生计。”
他说起话来心不喘气不虚，千万不能让大金主知道她是扶贫活菩萨，不然观游鱼心里该不平衡。
一会儿看见屋里的家具，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都觉得是她花钱买的了。
糖人商可没兴趣养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观赏物。
在修道男人眼里，观游鱼仅有的内在和放大的外貌，只有观澜能同时欣赏到。
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一对。
观游鱼对他嘴里的话嗤之以鼻。
抬手就要摸门前的金龙浮雕，栩栩如生。
偶尔闪渡着金光。
捏糖人立刻大惊，急促道“你可别乱摸，你给我摸跑了怎么办？”
这可是世上唯一一条金龙。
杳州巷倒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面色逐渐绯红。
可惜金龙不足，刚出世，不足以撼动世界之势。
被绑在这儿吸收日月精华。
观游鱼乖巧放下手，她倒没追问。
身后的长马尾一扬一扬，颠着。
没想到她们隔天下午就见到了，捏糖人嘴里说的兼职副业。
炙热山脉上，多蚊虫潮湿。
他们窝在一处密林中，全身上下黑压压裹住。
观游鱼怨恨地看着他，捏糖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小声呜咽“这不是没米了吗……”
他一光棍汉，平日里少吃一顿多吃一点都行。
“闭嘴！”
观游鱼训斥道。
杳州巷瞧着半山腰处缓缓向上走出来的队伍。
呵笑，有意思，竟当上绿林侠盗了。
捏糖人立刻趴下，警戒。
声如细丝说道“这一伙人，我早提前十天半个月打听过了，原是县府小吏，如今却替名声显赫的漕帮运货办事，克扣百姓，今数月未雨，粮食颗粒无收，咱们这票干点大的，分给周围农户点金银……”
他口中的兼职便是化身绿林，时不时来场劫富济贫。
糖人商语气里带着森然恶意，
而观游鱼倒是满眼兴致勃勃，她对自己的新身份没半点不适。
至于杳州巷，自是无半点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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