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苏荷拉着觉树说了好些话,从她如何找到奚别祎到最后奚别祎收下她送的大带,其间一应事宜她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说时她眉飞色舞的,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
觉树被她传染,听得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言罢,戚苏荷说得口干舌燥的,觉树笑了笑,站起身走至桌旁给她倒了杯茶水。
在她喝水时,觉树兀然想起过来时祁北原的异常,心下不放心,问道。
“苏荷,今日你找的那些打手靠不靠谱啊?会不会将消息泄漏出去?”
戚苏荷放下手中茶杯,拍拍胸脯向她再三保证绝对靠谱,那些人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绝不会将消息泄出去。
听她这般再三保证,觉树这才有些放心,但她这边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就见戚苏荷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怪异。
她紧张地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戚苏荷一脸歉疚:“我忘了今日约了那打手的头头在后山见面,今日要将剩下的一半钱给他们,他们才会动手,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祁北原他们可上山了?”
“来时见虞侯召人聚集过去了,现在估计该进山了,不过,他们走了没多久,时间当是来得及的。”
“行,我现在就过去!”
话落,戚苏荷将手中茶杯往她手心一放,然后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走了没几步,骤然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
觉树立时反应过来,将她稳稳扶住。
“怎么了?”觉树急切问道。
戚苏荷扶住她的肩膀,借着力道走回床边:“该是我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又滴水未进,便有些撑不住了。”
“我去帮你叫些吃食来。”
“先别急,我现在怕是去不了后山了,你代我走一趟罢。”
“好,我去。”
戚苏荷从怀中拿出一张布帛和一枚铜环递给她,嘱咐道:“这铜环是用作交易时对接的,见到那人后将此布帛交给他,用此布帛可以去钱庄兑钱,约好的地方是在后山的小溪边,届时过来对接的人会吹一声口哨作为暗号,你切记小心。”
“嗯!”
觉树接过那两样东西放进怀中便要朝外面走去,忽而,她脚下一顿,觉着不大放心,便去随行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小巧轻便,是前些日子宋玄烛给她的,说是让她留着防身。
她将这把匕首用绳子牢牢绑在小腿上,下身裙子一盖便看不见了。
后山是一片松木林,树木高耸挺拔,干云避日,松木林外围有条小溪,溪流款款,清澈见底,其间会浮现出两三条若有若无的游鱼。
觉树忐忑不安地在小溪边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来时太急,以至她的额头仍有一层薄汗,她抬起手将脸上有些滑落的面纱紧了紧。
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不时从林中传来一两声鸟叫同流水附和,在这片静谧下,她焦躁的心渐渐被抚平。
兀然,林中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口哨声,恰好能让她清楚的听见。
觉树心道,该是交接的人来了。
她循着口哨声传来的方向,小心朝那边走去,待要走近的时候,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从草丛中出来,迎着她走来,面上凶神恶煞的,看起来不像是来交接而是来杀人的。
觉树顿住脚步,一手将怀中的铜币拿出来,另一手将腰间随身带着的迷药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她警惕地看着那二人朝她走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开口问道:“你们可是来取钱的?”
那二人在离她两步远的时候站定,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可带了信物?”
觉树点点头,将手中铜币扔给他。
那人接住铜币,仔细端详了一眼后,目中微微一亮,旋即同身边人对视了一眼,那人点了点头,凑到旁边人跟前,耳语了两句,然后看向觉树。
觉树敏觉地察觉到那二人之间气氛发生了变化,然后就见一人默默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她心道不妙,戚苏荷怕是找错了人,反被别人将了一军,今日来这儿便是个圈套。
该死,她就知道方才祁北原的眼神不怀好意!完了完了,她现在就怕是那个冤大头了,没想到没能死在宋玄烛手上,倒要先命丧与此了,早知道她就该圆了他的心愿,至少他比面前的两个人长得好看啊!!!
她紧张地攥了攥拳,不行!她不要死在丑男人手上!!
觉树面上不显丝毫慌乱,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姑娘,钱呢?”其中一人阴恻恻地问道。
觉树笑了笑,看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龃龉,她一边将方才攥着迷药的手放进袖中,一边同他说道:“别急,我这就拿出来。”
那二人听了她的话,倒真站在原地等着她。
觉树见他二人放松了警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在手中的迷药对着他们一扬,但,倒霉如她,这时恰好吹来了一阵风,将迷药吹散了大半。
她心道不妙,拔腿就跑,像兔子一般灵敏地窜进林中,好在那迷药分量足,虽不至于让那二人迷晕,但也能使他们手脚发软,脱力片刻。
林中杂草枝木甚多,跑起来格外费事,觉树短暂地停了一下,将小腿上绑着的匕首取了下来,用以断开面前挡住路的残枝碎木,也因着这般,她的速度便放慢了许多。
她恍惚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那二人的声音,约莫是那二人身体健硕,很快就从迷药的劲儿上缓了过来,她看准一簇可挡住她身形的树丛,猫身躲了进去。
她刚掩藏好自己没一会儿,方才站着的地方就走过来了两个人,正是那交接的两名壮汉。
那二人约莫是循着这一路上她切断的树枝追过来的,觉树心中懊恼,自己方才竟这般不小心,露出这么大破绽。
不过,好在再往前的路比较宽敞,有好几条岔路可走,他们约莫想不到她还藏身在此,她顺着树丛间的缝隙看过去,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作。
“那娘们跑哪儿去了?艹!看起来柔柔弱弱地,竟这么狡猾!”
“就是,祁老大分明说那戚家小姐是个没脑子的,如今看着怎这般机灵?”
“机灵个什么?今天若不把她抓住,祁老大非拔了我们的皮不可!等我抓住她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收拾她?祁老大说了不准动她,留着她有用,你敢动她,是闲命太长了不成?”
“艹!怂什么?到时候就说她自己逃跑的时候摔死了,我们找个地方给她埋了不就好了?”
……
觉树听着他们的声音愈来愈小,想来该是走远了,她的眉头紧蹙,内心掀起一阵阵骇浪。
那二人口中的祁老大估计就是祁北原了。戚苏荷找的打手居然会恰好就是祁北原的人,这可真是过于巧合了,不过,好在现在是她替戚苏荷来了,不然戚苏荷定是要被抓了,不过祁北原为何要抓戚苏荷?难不成是为了利用戚苏荷来威胁虞侯将宋玄烛杀了?
个中原由她想不清楚,摇摇头,从树丛中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转身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粗壮的树后隐藏着两个人正在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许是怕她发觉再次逃跑,这次那二人都没有打草惊蛇,偷偷地跟在了她身后,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觉树浑然未觉,她在这林子中失了方向,摸索着前进,倏然,她听见了箭矢从弦上射出去的声音,“咻”的一声自她左前方传来,她眸中一亮,心中惊喜,该是遇上虞侯带着的那些人了。
她迅速朝着那边跑去。
跟在她身后的两人见她突然跑了,心下一慌,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便不管不顾地现出身来,急急追了上去,其中一个戾气很甚的男人甚至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觉树循着声音快跑过去,及至跟前,她放慢了脚步,想着先看看那边是谁,若是虞侯和祁北原在那儿,她可不大好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躲至树后,偷偷将头探出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一身青衣的高挑男子,神情冷峻,手上握着一把弓,正在瞄准猎物,他的身边拴着一匹马,正低头吃草,旁边再无他人。
觉树一见是他,心中一喜,连忙从树后跳了出来,冲着那边招了招手,大声唤他:“宋玄烛!”
宋玄烛侧首看向这边,一见是她,眉心微皱,目光中充满了惊异,似是在奇怪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觉树笑了两声,便要朝他跑去,却殊不知身后的危险已然到来。
“唰”的一声,她的后背被一把刀划开,鲜血大片地溢了出来,染红了她背后的衣衫,在衣衫碎裂的边缘,依稀可见血红的皮肉翻了出来。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脸色惨白,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她只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身子要朝前摔去,摔倒前她看着不远处满脸震惊的少年勉强扯了扯嘴角,嘴中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
“小心。”
这一声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远处的青衣少年说的。
“嘭”的一声,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浑身止不住的痉挛,鲜血顺着脊背流到地面,染红了周围一片土地,地上的野草受她的鲜血浇灌,变得愈发有生机。
觉树趴在地上看见手边一丛快要枯死的野草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死前还能做这一番好事,倒也挺好。
耳边鸣声大作,她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只忽闻一个男人怒骂“你个蠢货,祁老大会杀了我们的!”然后便是两声箭矢发出,从她身体上方迅速飞过,两声惨叫应声而起,惊散了林中的群鸟。
觉树嘴角微微上扬,黄泉路上有人能陪着她,可真好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面前,轻轻将她抱起,他的手又冰又凉,虽止不住的颤抖,但仍是稳稳的将她抱起,他的怀抱很暖,驱散了她身上渐渐爬上的凉意,她的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白芷香,令人心安,她感觉到自己嘴中被塞了一颗药丸,但她已然尝不出味道了。
她想自己怕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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