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半抬着眼皮,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将手移开,自她身上站起,甩了甩衣袖,走到那只死猫的身边,将刀拔出,拎起它的尸身,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殊奴!”
地上的姑娘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迫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将他拦住,却不料被一块石头一绊,朝前扑去。
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觉树只觉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活该!还骗君夫人说找到了猫?!呸!”
“一个小杂种也配得到君夫人赏识?”
“我看那猫就是被她弄死的!居然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枉费君夫人待她这般和善!”
“宫外的野种,粗鄙不堪,敢在王宫内杀生,打死她算了!”
……
觉树迷迷糊糊间听着这些话,后背被一下下重重打击,疼得她几欲昏厥。
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还是梦吗?梦里竟也会这般疼。
她咬紧嘴唇,疼得面色惨白,下嘴唇都被咬破了皮,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该是被打得开了花。
她转过头,看见了方才说话的那几个人,她见过他们,他们都是宋王的子女,她的兄妹。
“君夫人!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六公主会死的!求夫人宽恕!”
觉树抬眸看向那边为她求情的妇人,这声音她已经好几年未听过了,记忆中的那个清丽柔美的女子总会耐心地教习她箜篌。
她废力撑着已然快要抬不起来的眼皮,看清了那个妇人的半张脸,眼角积聚的泪水忍不住倾泄而下,真的是她啊——玉夫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待,只有玉夫人愿拼命救她,包括那个小寺人——殊奴亦或唤他宋玄烛。
她苍凉悲戚地深深看着那边树下冷冷望着这边的人,眼底的苦涩蔓延,心不知为何突然抽痛。
“住手。”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
端坐于前方雍容华贵的妇人启唇问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猫到底是何人所杀?”
觉树用眼角偷偷看着那边树下的人,那人好似没有半分愧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却坚定地说道:“回君夫人,阿树……不知!”
前面的妇人好似冷笑了一声,紧接着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且比之之前更甚。
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再次昏死过去。
她没有看见的是,在那树下的少年眼底有一层冰分崩离析,掺杂着困惑的复杂眼神紧紧盯着她。
“啊!”
八宝架子床上的少女猛然惊醒。
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头顶上的床板,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摸了摸额头,触到一层湿凉的冷汗。
觉树打量了一眼了周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可算是醒过来了。
夜色还很黑,但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她站起身,简单地穿戴好衣裳,点了个灯笼,便朝外面走去,这屋内狭小的黑暗让她恐惧。
今夜的月色很好,好似比前几日的都要亮许多,她估摸着该是过了子时,故而很静,空无一人。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府内闲走,青丝随意披散下来,良久心情好了些,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霜白深衣,忍不住想到,这若是夜里哪个奴仆起来指不定要将她当作女鬼。
思及此,她不由笑了一声。
倏然,一个小巧的白色的身影自她脚边的树丛中窜出来,撞翻了她的灯笼。
觉树一惊,立于原地不动,待那抹白色跑远了才敢蹲下身将灯笼拾起。
方才的是猫?这府上居然还有人养猫?她之前怎没见过?心下好奇,她提着灯笼追了过去。
但那猫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藕池边。
二月底的藕池还没有长出莲花,空荡荡的,独遗留着一些枯败的残枝,水面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走得有些累了,觉树走到池边大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将灯笼放在脚旁,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朝那池中扔去,“扑通”一声,石头沉落水底,被她不巧砸中的莲枝歪了歪,晃动几下后又正了过来。
“扑哧”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姐姐真是好兴致,夜里不睡,跑到池边扔石子儿。”
觉树一激灵迅速站了起来,迅速四下看了看。
“哈,在这儿呢。”
声音自头顶传来,觉树抬起头,正面对上了笑靥如花的少年。
“若淳?”她诧异地看着那个斜斜靠在树干上的人,满脸的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
乌若淳自树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挑了挑眉,促狭地看着她:“那姐姐又怎会在这儿?”
他又低头嗅了嗅:“姐姐身上好香,夜里熏了香吗?”
觉树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好浓的一股香味,到现在都还没散去。
“嗯,夜里睡不着,就让婢女点了香。”
乌若淳点了点头,忽而眉头一蹙:“姐姐脸色这般苍白,是又被梦魇住了?”
“是啊,睡不着了就出来走走,你呢?你又是为何?”
乌若淳的眼皮垂下,嘴角笑容也落了下去。
“姐姐忘了吗?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啊。”
“……”
觉树顿时尴尬不已,她倒是忘了去打听这档子事儿了。
“我……”
少年又抱怨道:“前两日我提醒过姐姐的,但你老是心不在焉的,该是没听到,唉,白日本想拉着你一起去母亲灵前的,但你又不见了人影。”
觉树困窘的耳畔通红,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抱歉,我忘了,明日我自行去给母亲赔罪。”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像是个大人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算了,不跟你计较了,白日我都跟母亲说过了,还望日后姐姐能好好听我说话,嗯?”
觉树迅速点了点头。
乌若淳的面色这才缓和许多。
“我方才在树上看见姐姐一路走来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唔,是一只……”
“喵——”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绵绵地叫了声走到乌若淳的脚边。
“哎?!”觉树惊讶地看着乌若淳蹲下将那只猫抱起,轻柔地顺着它的毛。
“姐姐是在找它吗?”
“嗯!这是你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乌若淳顿了一下,想起他今日在从目前坟前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稚童在路边卖猫,他虽觉着这猫好看,但并不想要,但好巧不巧,姜晏恰好从此处路过,一眼瞧中了这猫。
他怎会让姜晏如意?!于是,他据理力争,高价买下了那只猫,虽然有点亏,但看着姜晏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就心里痛快。
“今日在回来的路上捡的。”他才不要将事实告知她,他虽然痛快了,但想想这事办得着实挺蠢。
乌若淳看着面前穿着霜白深衣的人,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柔顺的发丝上,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柔和,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笑道:“姐姐,你和这猫真像。”
觉树脑海中倏然想起方才梦中那只被血肉模糊的猫,心里顿时有了抵触,只得干笑了两声:“是吗?哈哈。”
乌若淳说的很是真诚:“真的,不如我将这猫送与姐姐?”
“不、不必了,我不会养猫,你自己留着罢。”
“唔,行罢,看来姐姐不喜欢呢。”乌若淳揉了揉怀中白猫的猫:“小家伙,你被嫌弃了。”
这句话,不知有心无心,觉树总觉着他在暗指自己。
天还未亮,黑沉沉的,觉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回房中。
甫一推门,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她出门前许是适应了这股味道,便没在意,如今刚从外头回来,便很难不注意到这香味了。
她不由皱了皱眉,兀然,她眸光一亮,迅速走到那香炉前,将其打开,用手捻起少许燃尽的香灰。
她这噩梦是从来这乌府的时候才有的,上回是婢女主动点的,燃的少了些,而这次她让婢女点这沉香时多燃了些,这两回燃沉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被梦魇住,看来,这香定有问题。
这香是谁放在她屋内的?上回第一次点这沉香是纤云点的,难不成……是萧氏?
她立时取了些香灰放在帕子上,想着找时间出去查一查这香。
“扣、扣、扣。”
有人敲门。
她迅速将帕子藏好,踱步到门口,小心将门打开。
“喵——”
白猫被人举起,贴在她面上叫了一声。
觉树一惊,不由朝后退了一步,她瞪着来人:“你不是回去了吗?怎生又过来了?”
乌若淳轻声一笑,迅速将猫塞到她怀中:“我想了想,也不大想养它,看着姐姐同它有缘,不若姐姐养着吧。”
觉树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浑身僵硬,她蹙了蹙额想要拒绝,却还未开口,就被他打断。
“姐姐要是不养的话,那我就还是给它扔了,反正都是捡来的。”
觉树默然,瞪着他,他怎能这般无赖?
僵持片刻,她看着怀中的白猫,想起梦中的那只,叹了口气,就当弥补罪过吧。
“行罢,就先放我这儿。”
话落,她就预备要关门,却不料乌若淳突然抬手抵住了她的门。
“姐姐,你很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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