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手指不舒服, 晚餐食材买的也是半成品。她站在厨台前,切着菜,刀刃切入蔬菜发出整齐的声响。切完菜, 唐淼开火热油, 将切好的菜放了进去。
厨房里传出了做饭时热火烹饪的声音, 唐淼低头看着锅里的水慢慢煮沸,将打好的鸡蛋放了进去。
鸡蛋在沸水中滚成了一朵金黄的花儿, 唐淼望着沸腾的鸡蛋花儿, 微微走了走神。
刚才在门口,在她临开门回家前,已经走到电梯旁边的贺啸突然跟她说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唐淼回过头去看他, 在想要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贺啸已经回过头去, 进了电梯了。
电梯门应声关闭,而后空寂的楼道里传来电梯下行的声音, 唐淼站在楼道稀薄的灯光下, 一时间没有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唐淼才打开家里的门回了家。
自从上次演出回来之后, 贺啸确实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了。算算时间, 也差不多该出去演出了。庾雅雅说夏天是音乐节的高发期, 几乎每个城市都会举办那么一场疯狂又炽热的音乐节。而像呼啸而过这样有些名气的乐队, 基本上都会被邀请。
但是都去参加是不可能的, 时间太赶, 也太累。呼啸而过一般是参加一些音乐节,休息一段时间, 然后再出去演出几天。
他们选择的音乐节邀约也很有计划性。会选择他们喜欢的城市,而且是几个就近的城市,这样参加的时候,坐动车或者开车就可以到达演出的城市,不用太赶。
乐队的演出像是一阵风,从这个音乐节,吹到那个音乐节,给音乐节的乐迷们留下一段热烈清爽的夏日回忆。
他们像是给人们的回忆带去色彩的颜料,把疲惫和燥热抹去,变成五光十色,多姿多彩。
唐淼出神地想着,手边的火苗在抖,她回过神来,关了火,盛了汤。
贺啸在夏天出去演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前段时间也是出去演出了。但是今天的事情不平常在,贺啸在他演出前,在她临回家前,跟她说他要出去演出了。
他们不经常见面,即使贺啸在家的这段时间。但是在贺啸说他明天要出去演出的时候,唐淼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伴随着这句话被割断了。
不见面归不见面,只要他在家,她敲门就能看见。
但他要是不在家,那她敲门,那扇门都不会有人给她开了。
唐淼坐在餐桌前,热汤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餐桌顶上的灯开着,温柔地倾撒在餐桌上,给了这个家很多的温馨和生活气息。
但是今天唐淼坐在这里,却感受不到这种温馨和生活气息。
在之前她刚搬过来的时候想,在家里做饭是让一套房子变成家的最快捷有效的途径。可是现在,饭在桌上,她在桌前,天很热,夜很黑,她觉得她的家现在还是一套房子。
唐淼低头看着热汤,看了一会儿后,她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拿了汤勺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不管有意无意,她也麻烦了贺啸很多。贺啸念她自己住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也帮了她很多。
他现在告诉她他明天出去演出,也是告诉她,他这段时间不在家,如果她有事情找他,她敲门他有可能也没法出来。就像是上次遇到尾随的那种事情,她敲门也不会有人给她开。
食指又僵硬了一下,唐淼因为走神,汤勺没捏住,就那样掉在了汤里。汤勺碰撞着汤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溅了几滴汤在唐淼的手上。
唐淼“啊”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狼藉的餐桌。看了一会儿,她抽了纸巾,将手指和餐桌擦干净了。
昨天开始的僵直和酸麻,今天好像又厉害了一些。唐淼上完课,就自己用手捏一捏,就这样好歹上完了上午的课程。
中午的时候,按照昨天说定的,庾雅雅又来给她热敷。庾雅雅认真地把热敷的东西放在唐淼的手上,还对唐淼道:“我今天给你换了草药,试试效果。”
看庾雅雅认真的样子,唐淼笑了笑,道:“味道比昨天的好闻。”
“啊?昨天的难闻吗?”庾雅雅说。
“不是。”唐淼说,“这次的更好闻。”
说罢,唐淼道:“我还挺喜欢闻中药的味道的。”
听了唐淼的话,庾雅雅也笑起来,道:“我也是。”
这样说完后,庾雅雅就低头继续给她摆弄了起来,热敷的热气混合着药草,侵入皮肤和神经,确实能暂且地缓解一下她手指的酸胀。
“你有比昨天好些吗?”庾雅雅摆弄着的时候,又问了一句。
唐淼低着头,看着手指上热敷的工具,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没有回答。
“淼淼?”庾雅雅看着她,又叫了她一声。
“啊?”唐淼抬起头来,对上了庾雅雅莫名其妙的眼神。
“好些了。”看着她的眼神,唐淼一笑,回答了一句。
唐淼的回答一直是这个样子,就算是不好,因为她这样卖力地帮助,也会说好些了。而实际上,庾雅雅今天上午路过她的钢琴教室的时候,看到她一直在捏自己的手指。
庾雅雅看着唐淼,道:“要不你还是歇几天吧。这是身体出了毛病,可不是小事儿,跟家长和学生说一下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
庾雅雅这样劝着,唐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我不知道歇着的这几天干些什么。”唐淼说。
庾雅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不知道歇着的这几天干什么?歇着还干什么啊?歇着就是歇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你以前都没有休假过吗?”
在这么一瞬间,庾雅雅感觉她跟唐淼简直是两个年代的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巴不得休假。像邱雨,就算有课也会找人代课,晚上出去去酒吧去找朋友玩儿。而唐淼说她不知道歇着的这几天干什么。
庾雅雅这样问完,唐淼看着她笑了笑。
“那你还不知道你歇着干什么?”庾雅雅笑着说了一句。
在庾雅雅这样说完后,唐淼也低头笑了一下。她低头看着她被热敷的工具盖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叫了庾雅雅一声。
“嗯?”庾雅雅正在低头摆弄着工具,随口应了这么一声。
她应完,唐淼抬头看着她,道。
“我问你个事儿吧。”
-
中午热敷后,下午唐淼的手指依旧没有好多少。下午的课程也很紧张,赶在六点的时候上完了。
上完下午的课,唐淼去了钱程的办公室。
钱程依然坐在办公桌后面打游戏,见唐淼进来,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唐淼的手指交叉握着,垂在了身前,钱程看了一眼后,游戏也没继续再打,问道。
“手指好些了么?”
被钱程这样看着问了一句,唐淼手指动了动,笑了笑道:“好些了。”
唐淼说完,钱程抬头看向了她。
被钱程这样盯着看着,唐淼手指又动了动,她脸上的笑容也微敛了敛,对钱程诚实道:“中午让庾老师热敷了一下,有好一点,但是下午又上了几节课,就又变成老样子了。”
她这么一说,钱程这才笑了一下。
看着钱程笑着的样子,唐淼也随着他笑了笑,笑过之后,唐淼抿了抿唇,道:“就是如果一直上课的话,手指得不到休息,可能会越来越严重。昨天只是僵直酸麻,今天会有些刺痛了。”
唐淼和钱程说了一下自己手指的情况。说完后,她观察着钱程的神色,开口道:“所以,我想请几天假休息几天。”
唐淼说完,钱程点头:“好啊。”
唐淼看着爽快答应的钱程,眼睫动了动。
其实现在请假不算是一个好时机。琴行每年也就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生意才会红火一些,尤其夏天。
最近这段时间,琴行的课程火爆程度比刚放暑假前更厉害。而唐淼手下的学生和课程,也是目前琴行里最多的。
她要请假休息,几天不上课,给琴行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昨天她和钱程一起下班的时候,钱程有说过让她请假休息的事情。虽然如此,当时唐淼也没真想请,毕竟她也知道钱程人道主义归人道主义,但也还是他们老板,她作为琴行的钢琴老师,就是要给老板挣钱的。
而今天,她手指实在无法继续坚持,她也不太好意思开这个口,就算她开了口,她以为钱程也会稍微考虑一下,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
不光答应了,甚至还专门给她批了好几天的假期。
“一周够不够?”钱程问唐淼。
在唐淼出神的时候,钱程问了她这么一句。
唐淼回过神来,道:“不用。五天就可以了。”
唐淼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她五天,钱程也没再跟她讨价还价,很好说话的道:“行,五天就五天。”
“我会跟家长和学生请好假的。”唐淼道,“今晚的课程我也会上完。”
唐淼和钱程说了她对于请假的事后安排。
钱程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看着她笑了笑,道:“可以,你看着来吧。”
对于这些,钱程似乎是不怎么在意。
看着钱程,唐淼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声:“谢谢。”
“可别谢了。”对于唐淼的感谢,钱程似乎有些头疼,他抬手摸了摸毛寸一样的头发,笑着道:“我是琴行老板,又不是周扒皮,你手指不舒服早应该休息了,休假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钱程说完后,唐淼又笑了一下。
看着唐淼笑着的样子,钱程也随着她笑了起来,问了一句:“好不容易休假,想好怎么过了么?”
唐淼休息也是休息手指,她身体是没问题的。这五天假期,除了不碰钢琴之外,她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钱程就这样随口问了一句,唐淼听了他问的问题,微微怔了一下。
而后,她笑着点了点头,和钱程道:“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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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而过这次演出定了五个城市,青城、浦城、江城、海城和岛城。
这几个城市挨着不远,这个演出完了,可以直接去下一个城市演出。不过城市的演出时间接的也不是那么紧,基本上每个城市之间就隔了那么一两天。这样也好安排路上的时间,不至于太赶。
他们这次演出,第一个城市是青城。
青城是个内陆城市,但是植被保护得非常好,是国内的天然氧吧城市。城市里到处都是各色植被,即使是市中心,都像是被绿植环绕包围。空气清新,环境清幽,还是挺美的。
贺啸他们是提前一天来到的青城。齐远说是为了提前来熟悉环境,其实就是提前来玩儿。乐队就是有这个好处,全国各地甚至全世界都有音乐节,乐队拎着乐器就去演出,顺便还可以在不同的城市游玩儿,感受城市的风情。
玩儿了一天后,四个人回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来到了音乐节的举办地点。
像是这种大型音乐节,都是临时搭建的台子,只要选一大片空地,然后台子搭建起来,各色音响设施,灯光设施也已经提前几天运了过来,现在才下午,乐迷们已经陆陆续续到场,三五成群的待在一起,等待着夜晚的来临和夏日的狂欢。
在前面准备着的时候,乐队们也陆陆续续到场了。大家演出经常见面,有些关系不错的,见面打个招呼,有些关系交恶的,见面理都不理,抬头直接过去。
呼啸而过算是不上不下的乐队,乐队几个人里性格都不算那种太别扭的,尤其齐远,更是社交达人,所以其他乐队还是挺乐意和呼啸而过的人打交道的。
在演出之前,乐队也有事情要忙,要调试乐器,和灯光音响师交涉。这些都是齐远的活儿。
青城虽然是天然氧吧,但氧吧的夏天也是夏天,野外演出就是这么一点坏处,没有空调,只在空中喷洒点水,齐远来回跑着折腾着,出了一身的汗。
“哎哟,可热死我了。”齐远回到后台,坐在琴盒上那么说了一句。
林烨扔了一瓶冰水给他,齐远拧开瓶盖喝了。吉邦问道:“我们什么时间?”
“压轴啊。”齐远说。
先前音乐节都是定好了乐队演出的时间的,但是这次有个非常出名的乐队临时有事过不来了,所以从现有的乐队里临时调整了乐队,让呼啸而过压轴。
“歌单要不要换啊?”说到这里,齐远问了贺啸一声。
贺啸低头坐在椅子上,正看着面前的键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阿啸!”齐远见他不吭声,又叫了他一句。
齐远叫完,贺啸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贺啸看过来,齐远捏着矿泉水瓶,笑道:“想什么呢?”
他这样说完,吉邦道:“还能想什么,想歌呗,不然还能想女人啊?”
吉邦说完,贺啸抬眸看了他一眼。
吉邦这样说着的时候,齐远和林烨也笑了起来,齐远笑嘻嘻地看着贺啸,道:“也是,我们家小阿啸是我们乐队最天真烂漫的小少年,脑子里除了歌什么都不会想。”
“无欲无求。”林烨说。
“禁欲系代表。”吉邦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哈!”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贺啸在几个人笑着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就是开玩笑,平时也没少拿这事儿说。待几个人差不多笑够了,贺啸这才收回目光,说了一下今天晚上的歌单。
原本他们演出的歌单都是提前定下的,因为演出次序变化,演出时间也拉长了。先前的歌也能唱,但是要另外多加两首。
贺啸说完要加的两首,齐远点点头,道:“行。”
说完后,齐远“啊”了一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道:“演出结束要让他们加钱,真累死了。”
齐远这样说完,几个人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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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这次的音乐节算是近期举办的最大的音乐节了。
首先青城的场地大,其次交通方便,不光本地的乐迷,其他城市的乐迷也很容易过来。而且又是暑假,学生们也多。在青城音乐节开始前,就拿了那个这次来不了的乐队为噱头宣传了很久,也吸引了不少乐迷前来。
而那个乐队不来了,在主办方通知早已等待在音乐节的乐迷们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退票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样的情况下,对于顶替先前乐队演出的乐队压力就大了不少。
但是呼啸而过是没问题的。
他们出了名的现场稳。不光表演气氛渲染得好,主唱贺啸的唱功更是在乐队中一骑绝尘,几乎和录音室没差。而四个人的颜值,在音乐节偌大的舞台和明亮的灯光下这么一闪,丝毫不亚于爱豆男团。齐远的吉他,吉邦的鼓,都是热情四射挂的,林烨的贝斯稍显沉稳,却又不会太单调,反而给贝斯染上了一层低沉的儒雅,在这三个人中,贺啸站在笔直的话筒前,微垂着眉眼,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被灯光照得发亮的黑白键盘上,他像是天生的乐手,在开口的那一刹那,音乐节浮躁的翻涌的不耐的气氛像是一层浪潮霎时间褪去,随之席卷而来的是尖叫、欢乐与狂野!
音乐节成为了一片五彩缤纷的海洋。
演出还算成功。
在台上演了那么多首歌后,乐迷们的情绪伴随着歌曲层层递进,在结束的时候,依然轰轰烈烈地喊着“安可”
贺啸手指从键盘上离开,站在了话筒旁边和台下微微鞠了一躬。他挺拔高大的身体弯下,台下只剩下了尖叫声,贺啸谢幕结束,起身和几个人一起离开了舞台。
他们唱了有那么半个小时。
就这么个表演强度,一般的乐队绝对支撑不了。而呼啸而过的几个,年轻活力,下台时,齐远和吉邦甚至还可以蹦跳。
今晚很热,舞台上为了降温,洒了不少水。水就直接喷洒在身上,汗没出多少,身上倒是湿了个差不多。
齐远和吉邦朝着前面走着,商量着一会儿回酒店换个衣服,然后出去吃夜宵。正走着的时候,身后的贺啸看向了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阿啸?”齐远和吉邦回头,看着他叫了一声。
贺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贺啸看过去的时候,主办方突然来了人,对齐远道:“远哥,这边有好多粉丝想要签名,您看要不要过去签一下?”
主办方虽然是和齐远在商量,但实际上却看向了贺啸。
一般来说,乐队表演结束,会和乐迷们有些互动的。有些乐迷会专门在出口等着,待乐队出去时,要签名的要签名,合照的合照。
呼啸而过也会有这些活动。
但是不多,因为有时候贺啸不是那么配合。
在主办方的人说完后,齐远也跟着一起看了贺啸一眼。贺啸看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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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签名合影的乐迷太多。主办方另外给开辟了一块空地,还帮忙安置了桌椅。四个人排排坐在那里,乐迷们拿了东西来让他们签名。
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乐迷们的情绪格外的高涨,前呼后拥地来了不少人。
贺啸坐在桌子后面,拿着笔在本子上签着名。
像是呼啸而过的乐迷,大部分还是女生居多的。女孩子们说说笑笑,齐远和吉邦也会跟他们闲聊。而贺啸则沉默得多,坐在那里签着名,像个没有感情的签名机器。
签了那么一会儿后,过来签名的乐迷也慢慢少了些。先前的签名,基本上大家都是一起过来的,三五成群,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而不一会儿,贺啸面前走过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单薄纤细,穿着色彩干净的长裙,气质温婉恬静,和周围喧闹的环境都有些格格不入。
她像是自己过来的,身边没有其他的同伴。在走到贺啸面前时,她拿了本子和笔,低头放在了同样低头在签着名字的贺啸的手边。
贺啸接过了纸笔,照例翻开了本子,将他的名字签在了纸上。笔锋在纸张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在这细微的声响中,贺啸开口问了一句。
“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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