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带来了凄凉的和解,
太阳也惨淡的在云中躲闪。
大家先回去发几声感慨,
该恕的该怨的再听审判。
古往今来多少离合悲欢,
谁曾见这样的哀怨辛酸!”[1]
随着亲王最后的感慨, 舞台上的音乐剧迎来了尾声。
躺倒在墓地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睁开眼,站起身。其他演员也纷纷走到舞台中央,咏唱着辉煌的落幕曲。
台下的观众纷纷离场,大多成双结对,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傲然的神色,打扮精致气质出众。
横滨会选择在夜间出门看音乐剧的,非富即贵。
这是上流阶级的消遣方式,除了对于艺术的追求,更多是借此展现自己身份的高贵。
然而在其中有一人显得很是突兀。
他只身前来,没有伴侣。一身面料很好, 但并不合身的黑色大衣,右眼绑着绷带。
过分年轻的脸上, 鸢色的瞳孔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捕猎者,追寻着猎物的踪迹。
在人去楼空之时,他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大厅最后一排的正中央能将整个剧院内部尽收眼底,从宽阔的一排排座位,到舞台顶部的吸音材料。
“人真没来啊, 还想给你们看一场好戏呢。”
待到一层的最后一个人从剧院离开,工作人员关闭了灯光, 太宰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那两个“如胶似漆”的人会在今晚过来呢……这样, 太宰顺便还能再炸一辆中也的车。
既然那两人没来, 这场好戏, 他就只能独自去观赏了。
太宰治站起身抬头, 看向厢位的所在。
那里是距离舞台最近的二层包厢, 拥有最好的视野,独立观看没有打扰,并且提供果干饮品。
这是剧场里最贵的位置。
包厢里的人,观看的可不是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而是……
位于人间的,更加真实且惨烈的悲喜剧。
……
“田中小姐,你没睡吗?”
洗漱完毕,与谢野晶子回到侦探社的客厅,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田中杏子组。
杏子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搁在膝盖上,来回翻看着。
良好的视力让与谢野看到了最前面的几页里有一幅画。
是铅笔素描,尽管笔画并不多,但很传神。
画中的女生正在和身边的人谈笑。她有着柔和的眉线,比星空更闪耀的眼眸,高高的马尾辫仿佛在跳跃。
是个充满活力的高中生。
“这画的是你吗?”
把擦过头发的湿毛巾搭在肩膀上,与谢野晶子几步坐在了杏子身边。
“是的……”
田中杏子抬头,看向身边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又是个优秀的医生。
这让她很有倾诉的欲望。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但是身边的人忙于自己的目的。田中杏子明白,他们没有闲暇听自己的讲述。
尝试把自己从受害者的角色抽离,更加客观地看待这件事。田中杏子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有个人,做了令我无法原谅的事。”手指摩挲着笔记本的边角,杏子垂下眼眸。
“但也许这些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就在刚刚……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田中杏子更关心的并不是异能力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超凡力量,与她平日的现实生活并无关系。
即使这个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了,也不影响今天要过的生活。比起强大的异能力,更让杏子在意的,是那个曾经怯懦的少年。
冷静下来之后,田中杏子回忆起了更多和佐藤文相处的时间。
“他叫佐藤文,是我的高中同学……”
田中杏子低着头,用轻柔的声音向与谢野晶子讲述着。
佐藤人如其名,很文静。
但与周围同学不同的是,即便到了夏天他也总是穿着长袖外套。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沉默,又或是各种各样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总被人排挤。撕掉作业,或是在桌子上涂鸦,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但他丝毫不会反抗。
在日本的高中,一个人吃饭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佐藤没有朋友,于是他只能独自前往天台,默默地吃早已冷掉的饭团。
注意到这件事,杏子偶尔会上楼,陪在他身边一起默默地吃饭。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不会说话。
第一次和佐藤交谈,是在他家,劝他去上学的时候。
去他家之前,田中杏子已经从同学口中得知佐藤似乎变得很不好惹,甚至有人蹭远远地在火/拼现场见过他。
于是,她设想过很多与佐藤见面的场景。
包括对方会不会已经性情大变……
然而见到佐藤文时,杏子发现,他依旧是原来的他。
见到田中杏子的出现,佐藤文的第一反应是窜到了窗帘之后躲起来。
然后滚动几圈,几下就把自己卷成了春卷。
仿佛这样做,就不会被杏子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但好在,他只是躲了起来,并没有拒绝交流。
松了口气,杏子像是安慰流浪猫一样,与佐藤文聊起来天。
她这才知道,佐藤的父亲曾经究竟做过多么过分的事。
暴力与辱骂。
对佐藤文未来人生的完全控制。
甚至更难以言说的……
他的父亲,完全把佐藤文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并且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
而佐藤文十几年来,一直默默地忍受着。
令杏子感到意外的是,在描述着自己过去的苦难时,佐藤文并没有用什么痛苦的语气,反而显得很无奈。
“不论是父亲、还是在我的桌子上涂鸦的同学。
“他们都还是孩子,未曾长大……”
——杏子记得,佐藤文当时是这样说的。
“我听过爷爷奶奶曾经打给父亲的电话,那种语气,与父亲对我说话时如出一辙。
“突然我就明白了,父亲的父母也从来没有对他宽容过,也没有教过他如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佐藤文依旧把自己裹在窗帘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与杏子正常地交流。
“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强求他做一个好家长。
“那么……我需要包容他。
“同理,那些同学也是。他们都只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说到这里,佐藤文的语气里并没有疯狂。有的只是浓浓的疲惫,和对生活的失望。
田中杏子默默地听他诉说。
“而现在,父亲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心情去报复那些同学。
“唯一想做的事,只有体验一下脱离父亲掌控的人生。哪怕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窗帘的布料隔绝了两个人,却仿佛让人变得更加坦诚。
“就算这样,你也要劝我回学校吗?”佐藤文问。
他往后靠了一下,似乎害怕听到什么让他厌恶的答案。
即使能宽容别人,但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依旧不想再被人操控人生。
“是的。”
即便明白佐藤文的意思,杏子依然点头。
“我并不想掌控你的人生……但,你现在做的事,也只是违背你父亲意愿的事情,不是吗?”
“即便已经自由,你依旧活在被父亲掌控的延长线上。
“可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呢?”
田中杏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
“……”
佐藤文哑口无言,态度有些动摇。
“若是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届时,再选择是否通往地狱,也不算太迟。”
趁热打铁,田中杏子继续补充。
“能决定你人生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似是在思索杏子说的话,然后佐藤文点头。
他一点点松开卷起的窗帘,走了出来。
田中杏子不会忘记他那时的模样。
染成黄色的头发,有些发炎的耳洞,还有比月亮更明亮的眼睛。
这样温柔的孩子,为什么会变得疯狂,最终走向灭亡的结局。
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干裂得一触即碎,化作尘土。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到死依旧被操纵着的人生。
田中杏子无法释怀。
“与其有这个闲心担心别人,倒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与谢野晶子叹气,伸手揉乱了杏子蓬松的头发。
“你就是太善良了,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不论事实如何,错的不会是你……你更没有必要为此难过。”
“嗯。”
杏子点头,眼神里却依旧有化不开的忧郁。
她完全没有反抗与谢野对自己的头发动手动脚。
“你啊,想点开心的吧?”
放弃了揉乱杏子的头发,与谢野抬手在她头上打了个脑瓜崩,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很好,这瓜还没熟,需要再睡一会儿才能熟透。”
摩挲着下巴,与谢野晶子做沉思状。
“噗……我的脑袋不是瓜。”
田中杏子终于笑了,她伸手锤了一下与谢野的肩膀。
“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与谢野并没有反抗杏子的拳头。
“逝者已矣。想点开心的事吧?明天乱步会带你去取钱,佐藤父亲所留的秘密财产。你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
“嗯。”
认真点头,田中杏子的视线瞟向窗外,淅沥的雨并没有停的打算。
“今天,就先休息吧?做一个好梦。”
……
“中也,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达达利亚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中原中也,笑得有些悲伤。
“怎么了?”
见到达达利亚醒来,中原中也几步走到床边,以一个两人都非常熟悉的姿势坐了下来。
“没什么……就是那个梦太过真实,让我差点以为是真的。”
淅沥的雨夜,让达达利亚莫名有了些倾诉的想法。
“也许,我是说也许。我回不了家了。”
当达达利亚说出这句话时,中原中也产生了一种对方是只落汤犬的错觉。
可是明明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
“……这只是一场梦,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中原中也认真地说,语气笃定到不像是安慰,“你会回家的。”
看着那双钴蓝色眼瞳里反射出的脸,达达利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
明明是笑,却像在哭。
“抱歉,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该露出难过的表情。”
揉了把自己僵硬的脸,达达利亚强打起精神,“你说得对,只是一场梦而已。”
“嗯。”中也点头,抬手压低了帽沿。
“喂喂,你在室内还带帽子,会长不高的!”
伸手拍了下中也的脑袋,达达利亚扮了个鬼脸,“本来你个子就不高。”
“难道这是可以在寿星生日时说的话吗?!”
中原中也暴怒,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变得亢奋,“我还会长高的!”
“你说得对,会长高的。”
达达利亚笑着伸手摘掉了中也的帽子,“身上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吧。”
突然失去了帽子的掩护,中原中也有点无所适从。低声应了一句,他埋着脑袋走出了医务室。
“挺直背会更显高。”
达达利亚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把背挺直了些。
目送中也离开,达达利亚把目光集中在手中的邪眼上。
他知道刚刚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梦,根据这几天接触到的计算机知识,那更像是一种备份。
或者说是电话的答录留言。
那个叫空的少年,把一部分数据储存在了这个邪眼里。只要自己接触到邪眼,就能接收这些信息。
尽管大部分信息,和他14岁之后的那部分莫名其妙的记忆一样混乱。
但是关键信息达达利亚已经提取出来了。
首先,至冬国对天理举起了叛旗,结果是惨胜,天理已经灭亡。
旅行者空站在至冬国愚人众这边。
其次,神之眼与其说是使用力量的媒介,不如说是燃料收集器。
天理通过神之眼收集持有者强烈的“愿望”,以此作为燃料,抵御疯狂的深渊入侵。
然而,在天理灭亡之后,就不再有人能维系这个过程了。保护世界的屏障破碎,深渊之力渗透入提瓦特。
如空的妹妹——深渊公主荧所愿,深渊淹没了神座。
那么……自己的家,大概也不复存在了吧。
达达利亚突然意识到,这些事大概是自己14岁从深渊出来之后的经历。
以此为线索,混乱的记忆逐渐理顺,如同破碎的镜子,被胶水一点点粘起来。
对于这些记忆,达达利亚并没有亲身参与其中的感觉。更像是如同看电影,又或者是角色扮演游戏那般,经历着别人的故事。
记忆里的那个达达利亚加入了愚人众,他被女皇授予邪眼成为执行官,从此效忠女皇。
为了更加激烈的战斗,也为了完成女皇的命令,那个达达利亚励志反叛天空岛。
然后,为了夺取岩神的神之心,他前往了璃月……也是在这里遇见了旅行者空。
由于空足够强,他与空一见如故。
在拿到岩神神之心后,他和空结伴一起在各国冒险。
而空也同他一起反抗天空岛。
最终,他战死在与天理的斗争之中,直到最后一刻。
再然后……就是前些日子的梦中,一遍遍重复着的,空让自己不要死的画面。
脑子渐渐清醒,达达利亚闭着眼睛,把自己从强烈的代入感中抽离,重新整理一遍思路。
终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并非自己真实的记忆。
理由之一,是自己明明还活着,并且只有十四岁。
更重要的是,达达利亚一点也不愿意相信提瓦特已经覆灭了。
自己的家人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只是自己尚未找到回家的方向罢了。
他相信,空传达这些信息给自己,一定不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悲惨的结局。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也许,这是一个预知梦?
空提醒自己未来会发生的事,然后,自己现在做出的努力能改变这个未来!
握紧手中的邪眼,达达利亚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自己需要尽快回到提瓦特,找到扭转未来的方法……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要向天理进攻。而是他需要明白,如何打败天理后从深渊中守护住提瓦特。
这个办法会是什么呢?
不,不对。
达达利亚察觉到了什么。
并不是要立刻回到提瓦特。既然自己现在身处地球,那肯定是有其中理由的。
也许,地球的情况与提瓦特会有关联;也许,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横滨。
联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那些魔物,达达利亚肯定了自己探究魔物来历的计划。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达达利亚松了一口气。
他愿意相信中也所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除此之外……这份数据包里,还有关于邪眼的使用的信息。
邪眼和神之眼的燃料相同,都是人类的愿望。与神之眼相比,它并不挑使用者,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用。
但是,邪眼终究是只是并不完美的人造产物,利用能源的效率太低。想要达到和神之眼相同的输出,往往需要消耗更多的“愿望”。
如果“愿望”燃尽,邪眼会继续抽取持有者的生命力,直到持有者死亡。
“愿望”燃烧速度依据“愿望”的质量决定。
若是“愿望”不够纯粹的普通人使用邪眼,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火柴,很快就会走向生命的尽头。
相比之下,能够获取神之眼的人类,也只是能烧得更久一些的木炭而已。
理论上来说,知道这些之后,达达利亚应该减少邪眼的使用……因为即使能让自己变强,但是他极度反感在战斗中燃烧自己。
燃烧过后除了灰烬,什么也不会留下。[2]
然而在梦境中,空告诉自己了一个猜想。
那就是,如果使用者能够承载他人的“愿望”,那么也许这份愿望也能为使用者所用。
简单来说,他人对你的祝福……或是别的情绪,也许也能成为邪眼的燃料。
只可惜提瓦特的偶像行业并不发达,女皇也没有进行这方面实验的想法,这终归只是一个猜测。
但是即便如此,达达利亚也想通过实践去验证它……除了邪眼,他没有其他选择。
看样子,出道也是势在必行的事了。
当偶像显然是一个很好的收割他人愿望的渠道。
不顾现在依旧漆黑的天色,达达利亚拨打了外交官的电话。
几乎没有停顿地,电话立刻被接通了。
“外交官,出道的事……”
达达利亚正准备询问,就被对面打断。
“我正准备说这个事。达达利亚,你已经火了!现在网上正在疯传你轮椅飙车的视频。”
外交官的语气失去了往常的优雅,很是急切。
达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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