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生辰宴那日,阖宫早早的就热闹起来了。
宫人忙的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
华尘荠搂着裴钰睡得正香,她不打算早去,掐点到就挺好。
宴会设在温嘉贵妃的永乐宫,王后早逝,她所居住的殿宇是所有后妃中最气派宽敞的。
裴钰把人叫起来,“起吧,迟了不好。”
华尘荠不行军打仗的时候就习惯性的赖床,仗着裴钰宠她,每每都要哄好久才肯乖乖起来。
“你自己赶紧起来洗漱哦,我去看看生辰礼。”
裴钰收拾好就走了,去瞧那两只小鸟,在金丝笼里活蹦乱跳的,动听的欢叫着。
前来喂食的宫人进门,看见他在,神色有一瞬的诧异,随即恢复如常,微笑着问,“郎君可是要带走吗?”
“还得等一会儿呢。”
“那先让奴才喂食吧。”
“好。”
裴钰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他拿着银耳勺往笼里的小罐添食。
两只小脑袋立刻凑过去啄啄啄。
宫人回身朝他矮了矮身微笑着退了出去。
裴钰饶有兴致的走上前看他们吃东西,觉得十分可爱。想着以后也给华尘荠找两只来养着玩的好。
在他走后,原本活泼乱蹦的小鸟渐渐萎靡了下来。
回去时,华尘荠已经起来了,穿好了礼服在庭院赏花。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裴钰上前揽住她,垂头询问。
“一会儿宴上吃吧,我现在也不饿。”
“那现在就去永乐宫吧。”
华尘荠点点头,问,“礼物呢?”
“我已经吩咐人拿着了,一会儿直接送入永乐宫。”
“那走吧。”
两人自知,没有牵手,一前一后的走着。
她前脚踏进永乐宫,便赢得了不少人的目光,正确来说,是在打量她和裴钰。
小声地议论钻入他俩的耳中。
“这就是疆下公主从宸朝带回来的那个奴隶?怪不得啊……你瞧这小脸长的如此俊俏,怪不得殿下喜欢呢!”
“两个人都是好看的人,很是相配啊!”
“呸!一个外姓奴隶哪里配的上大月的公主呢。”
“我听说啊,王上十分不喜公主将这个奴隶留在身边……”
二人皆恍若未闻的入了内宫宴席处。
甫一进门,王上和温嘉贵妃一眼便看见了华尘荠身后的生面孔,看他周身气度皆不似大月人,想来就是那个被她藏在宫里的宸朝人了。
“拜见王上,贵妃。”
“起来吧。”
华明鉴讥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每日只顾着和这个奴隶玩乐,荒废了王上交给你的政务!”
“军兵署管理的很好,你哪只眼睛看到荒废了?”华尘荠眼尾轻挑,斜睨着他,“倒是王兄最近功勋卓著啊,听闻,你驭下不利养出了一堆脏心烂肺的货,把原本应该用到灾民身上的粮款一层层的分拨私吞了。啧啧啧——”
“最后这屁股,还是我王兄帮你擦干净的吧。幸而暴|乱刚起还可镇压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啊,只怕他们要打到你家门口扔你臭鸡蛋呢!”华尘荠肆意的取笑。
看着华明鉴气的红头涨脸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笑意更甚。
王上瞥了一眼身旁的宠妃,只见她精致的妆容下裂开了细微的情绪,脸色不大好看。
“好了,今日是贵妃生辰,你们俩兄妹莫要再吵嘴败坏兴致。”
温嘉贵妃脸色这才和缓一些。
华尘荠入座,裴钰则尽量不显眼的坐在她身后右侧的角落。
华明轩伸手在几案下拍了拍她的腿,低声道,“阿荠,今日要听话,不要放肆。”
华尘荠不甚乐意,“知道了,我是那么没轻重的人吗。王兄总是不放心我。”
华明轩无奈的笑,“你何时让我省心了吗。”
华尘荠自知理亏,瘪瘪嘴不说话了。
宾主入座,歌舞起。
宫人们整理如一条流水线似的恭首奉上佳肴。
舞女婀娜,腰肢细软,舞姿曼妙。
华尘荠偷偷戳戳裴钰,身体向后仰和他说话,“瞧见没,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露腰的舞裙,我穿不了的那种。”
裴钰抿唇而笑,“我看她们你不会不高兴吗?”
“会啊,所以只是让你看下我说的那种舞裙而已,你当你可以欣赏舞姿啊。低着头不许看。”
裴钰哑然失笑。
温嘉贵妃凤眸含笑举杯巡看一圈,瞥见下面有说有笑的二人,嘴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
华尘荠也知要低调,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老实看歌舞了,时不时的和华明轩聊几句罢了。
一曲毕,华明鉴起身举杯恭祝自己母妃福寿安康,他献完礼之后,自然而然的就进入了献礼环节。
华明鉴送的是顶凤冠,华贵璀璨。与王后所戴的规格不过只差了冠顶一颗硕大东珠罢了,大概是想替他母妃向所有人昭告,温嘉贵妃是这后宫之主。
王上面色淡淡的,没说什么。
温嘉贵妃笑的一脸灿烂,对那凤冠爱不释手。最后才依依不舍叫人立刻送入殿内好生经管。
除了她亲儿子送的,其余人送的她皆是淡淡的笑。
内侍高声道,“疆下公主献翠英鹂一对——”
华尘荠正夹菜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内侍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呈上去。
温嘉贵妃很有兴趣地样子,“这倒是稀奇,从未听过这种鸟啊。”
王上道,“看来疆下对你的生辰很是用心啊。”
华明鉴和华湘君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似的,嗤之以鼻的表情都神似。
裴钰也投以目光。
两名内侍站在当中,一人拖着金丝笼底部,一人掀开盖着的锦帛。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投以好奇的目光,却在锦帛掀开那一瞬间变得犹豫惊讶。
裴钰眼瞳睁大。
早上还好好的两只小家伙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笼子里。
内侍尖声道,“死了——”
温嘉贵妃的脸色顿时冷若冰霜,严肃的看向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王上皱眉,看着底下愕然的华尘荠,“解释!”
华尘荠也一脸懵,“早上还好好的啊,怎么这么一会儿就……”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无关的人都在冷眼旁观这场将要开场的好戏。
华明鉴怒道,“好你个华尘荠,我母妃生辰你送死鸟是什么意思,是在诅咒我母妃吗!”
华湘君阴阳怪气的笑,“王姐不是在记恨贵妃娘娘吧。”
华明轩立刻起身替妹妹求情,“王上恕罪,还是先将看管此鸟的宫人叫上来问问清楚才好。”
王上皱着的眉头松乏了一瞬,“明轩说得对,将送鸟的宫人带上来。”
裴钰发现,被带来问话的宫人正是早上他去时碰见喂食的那个人。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人拜伏在地,“奴才参见王上、贵妃。”
带他过来的人在路上已经简单的和他说了个底,他也知道该交代什么。
他道,“奴才是玉疆宫饲鸟的宫人,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干活的,从无半点马虎啊。”
王上问,“今早是你把鸟送过来的?”
“是。”
“你送来时,鸟可还活着?”
“这个……”宫人开始支支吾吾,“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送鸟过来,锦帛盖着,奴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温嘉贵妃冷声问,“什么大人?”
那宫人将头转向他这边,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坐在华尘荠身后侧的裴钰,“是公主殿下从宸朝带回来的那位大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裴钰身上。
温嘉贵妃冷笑,“好啊,原来公主这么器重这个奴隶呢,都叫他在玉疆宫做大人了!”
华尘荠目光如刀瞪着乱咬的宫人,厉声喝斥,“你别胡说!”
华明鉴嚷嚷道,“哎呀怎么还恐吓人呢!你这是欲盖弥彰!”
王上一个眼神便有侍卫扯着裴钰押到殿中跪着。
华尘荠想动却被华明轩使劲按住,只好坐回去。
裴钰被推搡着跪下,身姿却挺拔,不肯低头示人。
温嘉贵妃冷笑,“瞧瞧,还挺有骨气呢。”
华尘荠紧抿着唇,担忧的看着裴钰。
王上沉声道,“你照实说。”
“是。今早晨奴才去喂食的时候碰见了裴大人,然后喂完东西奴才就走了,裴大人还留在那。”
温嘉贵妃柔声问王上,“是不是鸟吃的东西有毒啊?”
王上挥手,“验毒。”
便立刻有内侍拿着银针去测鸟食,须臾,针端变黑,内侍呈上去,“王上,鸟食有毒。”
宫人吓得立刻道,“奴才可不知道啊,这喂食的东西都是裴大人给奴才的。奴才只是按吩咐做事,并不知道裴大人在鸟食中下毒。”
华尘荠听着那人口口声声想把祸事一概推到裴钰身上,再也按捺不住愤而起身,“你说是裴钰给你的鸟食,他是一块全给你的吗?”
“是啊。”
“你撒谎!”
“既然他把鸟食全部给你,由你自己斟酌分量,那怎么前些天喂食并无异样,若是他给你的鸟食有毒那这鸟前几天就该死了,非等到今日才出事?今日出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在里面下毒的!”
“这……”宫人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转过脑筋来辩驳,“冤枉啊殿下!今日早晨裴大人是先奴才一步去鸟房的,也是裴大人亲眼看着奴才喂完走了的,之后大人一直留在那里。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放屁!他和这满宫的人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鸟诅咒贵妃!”
宫人瑟瑟道,“大概是爱慕公主,为您出气吧。”
温嘉贵妃眉头一皱,“什么意思?本宫可有对不起公主的地方吗?”
“奴才在玉疆宫伺候的时候听过公主和裴大人抱怨,小时候在冷宫生活受过贵妃娘娘的欺凌……裴大人铤而走险大概也是为了讨公主欢心吧。”
被人冤枉的滋味就像是你挨了一闷棍却有人叫你不能还手一样难熬,此刻她真恨不得上前一掌劈死那个宫人!
温嘉贵妃脸色僵了一瞬,“本宫什么时候……”
王上扫了贵妃一眼。
王上看着华尘荠,“是吗?”
“不是。”华尘荠面容坚定,直视着王上,冷静了不少,“我和裴钰不会做杀鸟诅咒的事,我回朝之后本来就受针对,我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蠢事自惹麻烦呢。”
“裴钰是吗?”王上眸子落在裴钰身上,“你有何话说?”
裴钰淡淡的道,“我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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