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出了太阿宫,外面骄阳璀璨。
她抬手遮了遮光,好一会儿才适应。撂下手臂的那一瞬看见了站在阶下仰视着她的封岚若。
封岚若看着那个耀眼的姑娘踏光而来,一步步的走近他。
“你怎么来了?”
岚若微笑,“你王兄找我来品评诗集。”
华尘荠略加思索就通晓了其中用意,笑道,“我王兄都和你说了吧。”
“嗯,我都知道了。”二人边走边聊,“我不同情那个人,是他自作自受辜负了你。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他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她,心中有些惴惴的问,“阿荠,我们之间还能重新建立起信任吗?”
“很难。”顿了顿,她迎上他的目光,坦荡荡的,“但可以试试。”
岚若先是一怔,然后面上便笑开了。
可下一瞬,华尘荠的话就犹如浇了他一盆冷水。
她说,“既然你我的婚事无可避免,最后总要聚在一块。我也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到了哪处就得有适应的活法,先努努力吧,即便做不到两情相悦,至少也不要相看两厌。你说对吧?”
见他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她继续道,“今日王上与我说了赐婚的事,我同意了,相信不久便会降下诏旨。你父亲那边恐怕不会愿意,到时候又是诸多纠缠的事端,我嫌烦,你最好提前处理干净,给家里个底。”她盯着他的眼睛,问,“这次,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让我丢脸了吧!”
“不会!”他正色道。
华尘荠摆摆手,“嗯,那就行。我累了,先回去了,你自便。”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玉疆宫,兰朵一见到她便担忧的迎上前,“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
此时她终于有空打扫门庭。
她低声道,“玉疆宫里的人不干净,限你明日之前都处理好。”
“还有承南那个吃里爬外的,这说明自己人里也出了问题,全都查处干净。”
“是!”兰朵面色严肃。
华尘荠站在原地抬头望着被宫墙围住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心有惆怅。她没回宫之前自以为凡事都是运筹帷幄,可回宫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欠缺了点。到底还有多少是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却早已变成别人拿捏她的把柄呢!
她钻进寝殿倒头大睡。
玉疆宫一片静谧。
直到天色染墨华尘荠才悠悠转醒。
因她歇着,寝殿燃烛不敢太亮,宫人进来只在她床头添了两盏宫灯,纱罩罩着,像两颗鸡蛋黄。
她倚坐在榻上,眼神有些茫茫的环视着空荡荡的寝殿。掌心摸着旁边空落落的床铺,原来这里是应该有一个人在的。
忽然一种无边的孤寂感弥漫上她的心头,渐渐传向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吞噬。后来渐变成一种焦虑几乎让她坐不住。
她腾的一下跳下床榻,鞋也没穿,扯着嗓子朝外喊道,“来人!燃灯!”
门外守夜的宫人一下子就警醒了,立刻推门进来,绕过屏风,恭敬的敛首下跪,“殿下。”
“去把玉疆宫所有的红烛都给我找出来,摆满烛台,把寝殿整个照亮。”
“是。”宫人不知所谓,但不敢多问,赶紧往外走招呼其他人忙活起来。
华尘荠搬了把太师椅坐在正当间,看着宫人来来回回的折腾。
“殿下,两个烛架都摆满了,剩下的实在没地方放了。”
华尘荠皱眉,不耐烦的说,“那就摆地上!”
宫人寒噤照做。
半个时辰后,整个寝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百余座烛台火光微曳,光华四溢。
她怔忡的盯着看。
宫人们慢慢退下去。
“你,过来。”
落在最后的宫人被华尘荠勾勾手指叫了过去。
他跪在她腿侧,垂头询问,“殿下有何吩咐?”
“去找宫里的乐师过来。”
宫人有些惊诧,现在这个时辰人都在梦乡里,无人当值啊。
“殿下是想听人奏乐吗。”
华尘荠冷笑一声,“我想看他们跳舞。”
“去,都叫来。说我重重有赏。”
“是。”宫人不敢推脱,只好出去照做。
华尘荠半夜闹出好大动静,把兰朵也给吵醒了,睡眼惺忪的走到院里,拽住刚从里面出来的宫人问,“怎么回事?”
宫人看见兰朵就好似扯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道,“大人!殿下说要看宫中乐师跳舞……可现在这个时候人都睡着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兰朵不答反问,“你敢惹殿下不痛快吗?”
宫人喏喏的,“……不敢。”
“那就去叫过来。”无论是再荒诞的要求他们都得做到。
“是。”
宫人一路小跑去司乐坊传了旨意,司乐坊的掌乐披了个外袍就出来了,打着哈欠问,“喊什么呢。”
“疆下公主要看乐师跳舞,此刻前去重重有赏。”
掌乐怀疑自己听错了,抠着耳朵说,“你再说一遍。”
宫人加大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疆下公主要看乐师跳舞,此刻前去重重有赏。”
掌乐惊的精神了,“你不是听错了吧,乐师那是奏乐的,舞女才是跳舞的。看乐师跳舞……?”
“殿下就是这么说的,赶紧把人都叫起来和我走。”他不想在这废话浪费时间,若是殿下等急了发起脾气他可承受不起。
掌乐满脸的不乐意,“大半夜的……哪有这样的啊!就算是王上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啊。”
宫人卸下腰间的荷包,扔他怀里。
掌乐被砸得一愣,一拆开,满登登的一袋金珠。二话不说,立刻揣好穿衣服叫人,“你稍等会啊。”
宫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啐道:见钱眼开的东西。
不一会儿,十余位睡意朦胧的乐师抱着自己的乐器排队出来了。
宫人睨了一眼,轻笑了声,“若今晚上你们能让殿下高兴,重重有赏!”
乐师们渐渐有了点精神。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玉疆宫去。
兰朵搬了把椅子腰间带刀就坐门口守着,看见他们回来一抬手示意他们进去小声点。
乐师们抱着乐器鱼贯而入,宫人随即关门。
乐师们第一次踏入公主寝殿,皆是瑟缩惶恐。低垂着脑袋抱着乐器规规矩矩的站成了一排。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耐不住好奇大着胆子的抬头瞧了瞧。
见正当间的太师椅里窝着一个人,身着绛色纱复裙,裙下没有穿鞋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足尖将将点地。闭着眼睛,蜷长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投下阴影。满室光华映照着那张明艳华贵的面容,他们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的仰仗公主芳华,不由得心海悸动。
原来这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女战神啊!
有人低声交谈,“殿下似乎睡着了……”
“那我们……”
华尘荠闭着眼忽然出声,“都开始吧。”
乐师们一凛,见人还是那副似是睡着的样子。抱着乐器各归其位,倾泻出一段雅音。
华尘荠皱着眉头啧了一声,那双明眸睁开,眼中有冰凌一般的霜寒乍现,“谁叫你们奏乐了!”
乐声戛然而止,乐师们呆愣惶恐的望着突然发怒的公主。
“掌乐没和你们说清楚吗!”
为首一位高挑的男子低声道,“我们是乐师,自然是要为殿下奏乐的。”
华尘荠嘴角一勾,“可本殿要你们过来是跳舞的。”
乐师们错愕,“啊?这……我们不擅长啊,还是让舞女来为殿下跳舞吧,我们怕坏了您的兴致。”
“可本殿好男色。”明眸含着促狭的笑意,逡巡过他们身上,其中有几个姿容出色的,她有些满意,“跳吧,若不能让本殿高兴,你们就会成为沉塘死尸。”
乐师们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方才第一个说话的人站了出来,“那我们便献丑了。”
华尘荠含笑看着他,是那个高挑的男子,容貌倒是这里面最拿得出手的一个。而且还很上道。
有人奏乐,有人撂下乐器跳舞,唯有他仍抱着怀里的琵琶,与其共舞。
华尘荠来了些兴致,目光盯在他身上。
看他身材高挑,肤白腰细,面容俊秀。
除了华明轩那副病躯不得已,大月男子皆以雄厚魁梧为美,此人,不像是大月人。
一舞完毕,琴音渐小。
华尘荠含笑觑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名叫还恩。”
“还恩,你这是要还谁的恩啊?”
“掌乐是奴的恩人,若没有他,奴早就被人贩子打死在街头了,故而名字为他而取。”
华尘荠鼻息轻哂,“你不是大月人。”
“奴曾是宸朝人,幼时便被发卖来大月的,现在已经算是大月人了。”
华尘荠眼睛亮了一瞬,笑道,“接着舞吧。”
“是。”还恩颔首。
雅河就睡在偏殿廊下,听见好一阵丝竹之音,爬起来循声而去。看见兰朵坐守在门口,走上前问,“大人,里面……”
“殿下召了乐师来奏乐舞蹈。”
雅河望着明亮的窗棂,绞着手指犹豫的问,“……殿下是不是想念裴公子了啊?”
兰朵嗔了她一眼,“管好嘴巴,别乱说话。”
雅河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纳闷道,“既然想念为什么不把人找回来呢?”
兰朵打了个哈欠,半晌才悠悠着语调道,“破镜难圆,芥蒂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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