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筑眉头紧紧皱着,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
折锦被这刺人的目光盯得不敢抬头。
他心下做了许久的斗争,最终牙一咬、心一横,努力使声音平稳着道:“不喜欢。”
他的声音有如珍珠落盘,字字清脆。
雪筑听过之后,盯着他怔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好,好!不喜欢……”雪筑站不稳似的,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折锦,我说话算话,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逾越半分。”
话音落下,雪筑便利落地转身从他房中出去。
折锦下意识追出两步,便停了下来。
就是要断了念想才好。
断了雪筑的,也断了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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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折锦拒绝,雪筑只觉得在这个有折锦的地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于是,从折锦房中出来之后,她便直接离开了客栈。
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似乎并未受到那些妖邪的影响。
可雪筑走在这样热闹的街上,却只觉得心头孤寂更盛了几分。
热闹的景象一直延续到半夜,人群才渐渐开始消散。
雪筑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从夕阳西下走到露水落地。
此时夜市收了摊,繁华的京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静夜。
雪筑已经不知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她全心都在想着折锦。
她想不明白,折锦明明就是喜欢她的,为什么要说谎?
他说不喜欢的时候,分明那么纠结。
她本意也是看出了他的纠结,想着逼他一把。
可他…还真是令她失望啊!
宁愿咬着牙说谎,也不愿意承认一句喜欢她。
折锦,折锦!
雪筑在心中默然念着他的名字,却不知怎么地撞到了一把锃亮的剑刃上。
她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剑的主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知晓叙川在西京,却没想过自己会跟他撞个正着。
不过,她现在并非用的自己原本那张脸,这叙川,应该是不认得她的吧?
想到此,她便马上开口试探道:“这位…大哥!这大晚上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将这剑架我脖子上做什么?搞得怪吓人的。”
叙川却是纹丝不动,微眯着眼睛盯她。
“雪筑。”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的,没有半分迟疑。
“……”看来是认出她来了。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她也不接着装了,跟着便换了个说法,道:“仙君,就算你认出了我,那我也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凶神恶煞地拿剑架我脖子上呢?”
叙川神色微凌,“你倒是会装无辜!”
雪筑挑眉,神色惊异,“仙君这是何意?”
“这些妖邪大多修为不高,即便聚集在一起,也不可能轻松进入皇城。而这西京城中,唯有你是修的邪魔歪道,这些妖邪不是你放进来的,还能有谁?”
“……”
果然如她所想,叙川还真把她当成邪祟涌入西京的始作俑者了。
不过,她并不着急辩驳。
这些正道素来崇尚清者自清的做派,若她太急着为自己辩驳,反倒显得这事儿好像真是她做的一样。
她从容不迫的表情落在叙川眼中,却更像是要憋着劲儿暗地使坏。
于是叙川毫不犹豫地握紧了剑柄,将剑刃陷入了她皮肉之中。
他毫无预兆的动作,简直将雪筑气笑了。
“仙君,想必你应该清楚,现在惹恼了我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她说着,便抬手握住剑刃,手腕微动,那把剑便断成了两截。
叙川见她竟随意就折断了自己手中的剑,惊得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识,却只是盯着她久久不语。
他被奉为仙道之首,已经高高在上太久,却在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后辈面前出了两次丑,这简直就是他一生的污点!
想到此,他气恼地扔掉手中断剑,不假思索地召出自己的本命剑来,说道:“我倒要看看惹恼了你,到底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他话音方落,便举剑攻来。
雪筑心情烦闷,正愁无处出气,此时见他先动起手,便直接拿出止风鞭正面迎战。
上一次与叙川交手,才不过二十来日,但叙川的修为却好像高了许多,就连出招的力道都重了不少。
但雪筑并未因此畏缩半分,反是兴致越发高涨,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去与他相搏。
最终到底是实战经验更为丰富的叙川更胜一筹,在她鞭子缠住剑刃时,一把将她手中的鞭子挑开。
鞭子离手,雪筑顿时慌了神,连忙飞身去接自己的鞭子。
待止风鞭重新回到手里时,叙川的剑,便也跟着落到了她眼前。
叙川的本命剑是一把古铜剑,剑身上刻着细致的龙九子纹样,然而,此时那些刻纹当中,却残留着不少的血迹,瞧上去莫名诡异。
雪筑垂眸看了一眼,便就仰头看向了叙川,“不愧为正道之首,本宫领教了。”
“确实比你父亲强不少。”叙川的语气无比别扭,却是收了手中的剑。
雪筑倒是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收剑,颇为诧异地道:“还以为你要趁机杀了我呢。”
“我杀不了你。”
“仙君倒是意外坦诚。”
叙川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回应,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此时月色正明,寒月霜辉正好与他一身白衣相融,倒真真有那君子如玉的味道。
雪筑瞧着他在月光下渐渐行远的身影,心下有些莫名,又有些想笑。
她也确实笑了。
唇角微微一动,便勾起一个颇有兴味的笑来。
这叙川,还真有点意思。
分明方才还义正言辞指认她为放邪祟入京的元凶,打了一架之后却又直接走了。
她有理由怀疑,叙川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揍她一顿以报当日在月照门的仇。
真记仇啊——
“咳咳”
叙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无边夜色里,雪筑忍不住咳了两声,紧接着喉头便涌上血气,直接从口中溢出。
她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只觉得浑身难受。
叙川确实杀不了她,但留在她身上的伤,却足够她养上大半年的了。
她用手抵着额角揉了揉,便拖着疲软的身体,一摇一晃地先去寻了医馆。
医馆早就关了门,不过里头应该是有人守夜的,雪筑只敲了两下,便有人前来开门。
一名十来岁模样的少女从门后探出头来瞧了一眼,见她一身是血,便赶紧开了门将她扶进了屋子。
“你稍等,我去叫我师父起来给你看诊。”
少女说完,便撩开一侧的帘子进了后屋,大声喊着:“师父!师父!有病人,快起来!”
“嗯——”少女声音落下之后,便起一道拖着长音的回应。
不多时,就见那少女掀开了帘子,而后一名年轻男子慢悠悠从后头走了出来。
雪筑侧目看去,两人便好似定住了一般,面面相觑了好半晌。
站在一旁的少女顿觉气氛不对,先瞧了瞧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雪筑,很是不理解地开口,“师父,你看啥呢?她受伤了。”
“哦。”那男子冲着少女点点头,然后提步走到雪筑身旁坐下,从旁拿了个脉枕放在桌上,便张口说道:“雪姑娘,将手放上来吧,我先看看你脉象如何。”
“嗯。”
雪筑平静地将手放了上去。
待对方把完脉,她才说话。
“老板,你的生意做得实在有些广泛啊。”
她是真的怀疑,今日的黄历上是不是还写着“宜巧遇”这三个字。
先是遇见了叙川,跟她打了一架,给了她痛的一击,现在又遇见了香满园的掌柜……此时正以一个大夫的身份给他看病。
好离谱!
掌柜却不似她这般诧异,只是寻常地笑了笑,说道:“倒不是生意广泛,只是幼徒喜欢研究医理,又有一颗想济世救人之心,便开个医馆给她玩玩。”
雪筑闻言,抬眼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少女。
少女生得娇憨明艳,见她盯着自己,便笑吟吟地冲着她眨了几下眼睛。
雪筑莞尔,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雪筑二人的对话,那少女也大约晓得这两人原本认得,便大方地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我名叫乔鲤,姐姐唤我乔乔即可。”
雪筑笑着点点头,“好。”
她话音才落,便听见掌柜酸唧唧的声音,“小鲤才与你见第一面,你便问起她的姓名,我与你认识那么些时日,你都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雪筑:“……”
她不问,完全是觉得以后交集不会有太多没什么必要,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状况。
“我…咳咳咳——”
雪筑本想补救一下,却不料张口就是一阵猛咳。
掌柜见状,也不敢继续怪她不重视自己,连忙起身去找来一瓶药丸,倒了三粒给她吃下。
掌柜见她吞了药丸,又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便转过头到桌案前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乔鲤。
“小鲤,抓了药直接拿去后院熬。”
“好。”
乔鲤拿着方子,一头扎进药房中去。
堂子中忽然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雪筑一抬眼便能瞧见蚌精,心里又开始犯尴尬。
掌柜素来擅长察言观色,自然也是将她的尴尬看得透透的。
他也没叫雪筑犯难,见她实在问不出口,便主动说道:“乔宴,我的名字。”
怕她不清楚是哪个宴,他又多补充了一句:“言笑晏晏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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