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午后，明奉私立高中。
高三的某个教室里，靠墙的女生用左手托着精致的下颌，右手捏着笔杆，垂目有些心不在焉。
墙上的钟表已经显示三点十五分。
这场考试从两点到四点。
还剩半个多小时。
可她的卷子才写一半。
密密麻麻的题目放在一起，让她昏昏欲睡。
女生是少见的好看，皮肤白皙，细眉薄唇，此刻心情不佳地蹙眉心，一双上翘的眼睛竟然有点厌世。
女生烦躁地掐自己掌心，不能再发呆了。
继续这样下去，是怎么也写不完的。
她来回深呼吸，强迫自己把脑子清空，视线认真聚焦在纸面上。
最后的四十五分钟，硬是掐着掌心强撑过来的。
铃响收卷，教室内外开始躁动。
耳畔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女孩子脸色苍白地浏览一遍自己的卷子。
算了，写不满也得交。
等到监考老师过来收卷，她拿起草稿纸和卷子递过去。老师点点头，继而顿了下。
“同学，你没有写名字。”
穿着白色校服的女生一惊抬头，“什么？”她甚至都没听清老师的话。
女老师看她眉目清秀，衣着整洁干净，说话轻轻的，心下觉得这孩子是个好学生，她好脾气地重复一遍：“你忘记写名字了。”
她一瞥试卷，好像如梦初醒。
“对不起，老师。”唇色有点白。
这次只是一个小测验，女老师边把卷子递给她边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女孩子把卷子翻到最开头，黑色笔杆来回动，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出现。
她微微勾了下唇，“我没事，谢谢老师。”
言罢，她拿着笔袋起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老师愣了愣，视线落回卷面上，女生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丛菱。
-
在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接了冷水，往脸上扑了好几次，丛菱才算是有点清醒。
“丛菱，你还好吧。”路过同班同学苗钰看她有点不对劲。
丛菱拿出一张纸巾，把水珠擦干，她弯弯眉：“没事。你考得怎么样？”
苗钰叹气：“不怎么样，我就希望能及格。”
“不用放心上，就是一次摸底考。”丛菱说。
苗钰经过千锤百炼，也是不在乎，“重在参与嘛，嘻嘻。反正不能和你们比。”
丛菱成绩其实不算顶尖，但是还不错，她摇摇头笑着说：“我也是重在参与。”
苗钰洗完手，“拉倒吧，对了，你去不去超市。”
丛菱没拒绝，把纸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好啊。”
在明奉这个学校，考试每次考试都是按上一次的成绩分座位，考得高的就在顶楼，依次往下。
考试完，大家都要拿着书包回自己的班级，楼梯上来往人很多。
丛菱和苗钰两人往楼下走。
二楼楼梯口，班主任刚好抱着卷子和人聊天，抬头看见她俩。
“老师好！”丛菱笑着打招呼。
班主任笑笑，这姑娘长得好看，成绩不错嘴也甜，“呦，心情不错，看来超常发挥了？”
丛菱声音清脆：“那可不，说不定考完这次，我就不能上您的课了，要去火箭班了，真是……太遗憾了。”
女生故意拖长尾音。
班主任被她一通话逗乐了，“那不挺好！我们班也没人顶嘴了。”
丛菱拱拱鼻子，佯装生气。
苗钰口渴，等不及：“老师，那我俩先走了。”
“这是赶着去哪儿啊。”
丛菱说：“超市。”
班主任身旁还站着一个男生，在她贸贸然打断他们交谈时，只是沉默不语，安静地站在一旁。
等待她们聊完。
丛菱看他侧着身，他漠漠的视线一直落在走廊外的树丫上，他挺拔的身姿仿佛是青竹。
“那你们快去。”老师笑着赶她们。
课间来往的人众多，挤来挤去，一不留神就被往别的方向推去。
丛菱拉着苗钰要往楼下去。
人群推搡，反倒被迫往回走。
两女生拉着的手分开，苗钰往里挤，丛菱往外倒。
在一片喧嚣里，她像是被狠狠推了几次，不住地往后踉跄几下。
脚下不知道踩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班主任刚刚被另一个男生拦住，要问问题。
老师再抬眼，就看见丛菱这姑娘在人群里像是被人恶意来回推，她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啊——”丛菱一声惊呼。
蔺竹则就站在她身后不过一米，此刻她已经踩上了他的鞋子。
脚背很痛。
她柔软的身体贴上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他垂眸，准备抬手要把她扶起来。
可刚刚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就一秒，她忽然朝前栽去。
这个角度栽下去，可是比后仰要严重太多。
前面就是楼梯。
好在苗钰眼疾手快，发现不对劲，赶忙跑过来。
电光石火间，丛菱重重扑在了苗钰身上。
不远处的班主任赶过来，语气焦急：“丛菱，你没事吧！”
丛菱早上梳的马尾，现在一波折腾，已经散开了一些。
她苦笑着起身摆手，“没事老师，谢谢你苗钰。”
“没关系，没关系。”苗钰还有点胆战心惊。
没等到她们再说什么，丛菱就脸色很难看地转身，甚至腿脚还有些不方便。
“你为什么推我。”女孩子声音柔柔的。
声音虽然小，但是引得别人侧目。
班主任扶着她向那个方向看去，也想要质问，一看蔺竹则站在那里。
丛菱眨眨眼，有点迟疑：“蔺竹则？”
语气好似才看见他的存在。
蔺竹则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衣角随着微风拂动，他紧抿着唇线，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轻握成空拳。
“蔺竹则？”丛菱纤长的睫毛颤动。
她又一次轻轻喊他名字。
蔺竹则终于还是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指放松展开。
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不过一秒，又对旁观的老师和苗钰开口：“不好意思，我也是不小心，刚刚人太多了。”
男生五官棱角分明，额前碎发柔软，挺鼻深眸，眼神清澈。
这样说了，哪还有责怪的理由。
况且确实也是人多。
班主任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丛菱抢着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视线一转，语气无辜：“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踩到你的鞋子了。”
蔺竹则身姿挺拔，此刻沉默着：“嗯。”
丛菱说：“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抿抿唇没接话。
最后还是班主任打破冷场，“算了算了，下次大家一定要小心，人多的时候不要挤，下次考完试，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老是跑班，我觉得也不是事。下次开会我也跟主任说说这事。”
旁边的苗钰悄悄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丛菱摇头说不用。
-
下午一节自习课后，到了晚饭时间，所有人都奔向食堂。
丛菱同桌今天生病没来，前后女生都围着她问要不要带饭。下午苗钰扶着她回来的时候，她们去问，丛菱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丛菱没什么胃口，笑着谢绝：“谢谢，不用了。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你们去吧。”
于是整一个小时，除了广播里的音乐，丛菱一个人在教室里。
一下午都在考试，没喝水，她有点渴。
按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喝学校饮水机的水的，她嫌弃有奇怪的味道。
还觉得不卫生。
可眼下实在没有办法。
要是忍着口渴，闭目休息的话，她眼前全是那张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她是真的考得差。
心情很不好。
干脆拿着水杯，去试试。
大不了重新倒掉。
当是放空脑子了。
丛菱去水房倒水，走廊除了音乐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其实，丛菱早知道自己这场考试会砸，很早就有预兆。
她连着三晚失眠没睡，短暂的午睡时间也是清醒地趴在桌上，最近一个礼拜在课堂上听着听着就走神。
她的脑子里已经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和人塞满了。
今天是星期五。
想到回家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丛菱就止不住地烦。
在她要走进水房时，丛菱脚步一顿。
里面的男生在接水。
蔺竹则侧脸对着她，丛菱倚靠在墙边，仔细打量起来。
他弯着腰，突出的脊线连成好看的线条。普通的白衣黑裤穿在他身上，都有点别样的感觉。
他肯定察觉到她了。
装没看见。
在他的黑色水杯溢出热水前，丛菱走上前，伸手很大胆又很熟稔地碰上他的背。
指尖划过他的背脊。
和腰。
很轻很浅，像是没存在过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溅到，蔺竹则像是被烫到，他安静地拧上瓶盖，要离开。
可丛菱堵在他前面，绕不过。
他垂眸，刚好看见他自己的白鞋子。
下午擦掉脚印，已经恢复干净了。
丛菱一直很讲究，她的鞋子绝对不会连着穿两天，她要求家里阿姨把她所有的衣服鞋子保持在最新的状态。
哪怕鞋底，也是这样苛刻。
所以即使她恶狠狠地踩他，也只是留下一点点落灰。
“我先走了。”蔺竹则开口。
丛菱学着他刚刚接水的样子，等他说话时，她干脆不接了。
她直起身，面无表情，眼底甚至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今晚你就要住进我家，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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