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然凑上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圣女说的,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有。”
“梦如雪她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就是受了好些伤,不仅是她,勿善道人也伤的不轻,那日去无望川的就没几个好着回来。我是运气好跟着少宫主去做别的任务,才逃过一劫,我看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杀起人来手也不软嘛,好几个鬼头都死在望川海上了。”
“呵,”楚昭然扯了扯嘴角,“坏人作恶就是天经地义,好人杀人就是十恶不赦么。”
“我好心来给你送药,你还拿话噎我。”
楚昭然被地牢下的地狱幽火烤的口干舌燥,难免火气大了些。
她舔了舔嘴没说话。
观海城掏出上次他拿来的灵草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这草不会又是加了料吧?”楚昭然问。
观海城白她一眼,“没有,好心当做驴肝肺。”
楚昭然嘿嘿一笑,伸手去接,可还碰触到观海城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抵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观海城皱眉。
楚昭然愣了下,苦笑道,“这是曲步青在防我呢,特意还加强了结界,倒也真是看得起我。”
“你和宫主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喜气洋洋要做宫主夫人了吗?怎么还背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还有圣女,她不是很讨厌你吗,怎么还要我来看你?”
“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曲步青呢,他这两日在干嘛?养伤吗?幽都外面的形势如何了?”
“宫主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大护法也一直没有露面,至于那群正派修士已经渡过望川海,在攻幽都的第一层屏障了,依照这个形势,如果幽都消极抵抗,不出几日就能打进来。”
“曲步青放弃抵抗了?”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除了勿善道人,大家的心思似乎都不在那群修士上。”圣女就不说了,心里只惦记着四护法,一天要往药人坑去看上好几次,就连少宫主也神神秘秘的,整日在幽都转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算是发现了,这个幽都没有宫主和大护法坐阵,就是一盘散沙。”观海城感叹。
“这也不奇怪,曲步青为人刚愎自用,喜怒无常,幽都众人不过是惧怕他方才臣服他,除了木聪算是他的忠奴,其余人如何会忠心,大难临头自然是要保存实力各自纷飞。”
观海城闻言看了她一眼,“那你呢,凭你这洞察人心和料事如神的本领,你想要取代曲步青做这幽都之主吗?”
楚昭然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这鬼地方除了夜秀明谁稀罕,送我我都不要。”
“你既看不起幽都,那梧洲大陆呢,若是这一次水云门真的率领五大派真的铲平了幽都,你可是头号功臣,你就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吗?”
这天下自然是男主角的和她有什么关系,楚昭然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
“牛牛,你看看我现在可是曲步青的阶下囚,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还不一定,谈什么野心,只要能活着就不错了。”她自我调侃。
观海城微微一笑,“你既然能有本事在幽都活到现在,自然有本事能活到最后,连圣女都被你收服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楚昭然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看得起我,这般恭维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观海城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幽都这座大厦将倾,那我提前给自己寻个出路有何不可。”
楚昭然挑挑眉,“可以啊,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都还作数,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保你不死。”
“那就一言为定,”观海城再次触了触结界,依旧不得法门,“你先安心养伤,救你的事我会想办法,只是你恐怕得先挨几日地狱幽火的苦了。”
“这点苦我还挨得过去,你替我去药人坑看看,若是他要出来你能帮帮他就算帮我的忙了。”
观海城若有所思,“这四护法还真是了不得,让你和圣女这般在乎,不过他掉进药人坑都这么久了,怕是连渣都不剩,你还是别报希望的好。”
楚昭然白着一张脸,勉力扯开笑,“他会出来的。”
观海城离开没多久,楚昭然就晕晕乎乎睡了过去,这破地方灵力少的可怜,她打坐也没多少用,还不如多睡一会恢复体力。
“你还有心情睡觉,看来本座对你还是太优待了。”
楚昭然睁开眼,抬头望向曲步青,他此刻又恢复成平时温文尔雅的文士模样了,仿佛那日的狼狈逃窜只是她的错觉。
“师兄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楚昭然带着些许揶揄道。
曲步青也不恼,他蹲下身子,轻轻抬起楚昭然的下巴,“你到现在还叫我师兄么,还要冒认木欢转世?”
他已经识破了吗?楚昭然不敢说话,曲步青之所以留她一命就是以为她是木欢的转世,若被他发现有假,她只有死路一条。
“师兄何出此言,我们前世的点点滴滴,除了师兄还有谁能知晓,我不是木欢还能是谁,师兄总不能因为你我今生立场不同就否认你我过往,师妹那日伤你也实在是情非得已。”楚昭然有恃无恐的原因正是因为她看过原著,知道一些木欢和曲步青的细节,可若是曲步青生疑,她却没有办法证实。
“一张嘴能言善道,若是误杀了你还的确让我有些不舍。”曲步青轻轻抚摸她的脸,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宫主,她是不是小姐转世用探魂针一试便知。”
楚昭然歪过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大护法木聪。
探魂针?楚昭然在楚水云留下的书籍中看到过,这东西可探前世今生,可是这探魂针极其难得,梧洲大陆上仅有的一根已经在数年前被楚水云给毁了,这一根又是从何冒出来的。
楚昭然定睛望去,木聪脸色苍白,手上还有不少细碎的伤口。
她浅浅一笑,“大护法费心了,传说中这探魂针长在深海中的三罗鲨腹中,你能寻得这一根怕是费了不少力气,难怪大敌当前都顾不上,原来是为了我啊。”
“楚姑娘莫要逞口舌之快,这探魂针入体如坠九天寒冰,你如今本就有伤,还是积蓄些力气的好,免得撑不过去。”
“那正好啊,我这几日正被这地狱幽火烤得闷热,你这针倒可以让我解解暑气。”
楚昭然就是这么个性格,若是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装孙子可以比谁都快,可要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她一身反骨又痒得很,嘴巴不饶人。
“好,”曲步青温柔一笑,看着楚昭然就像看着热恋中的爱人,“我的昭然闷热的很,师兄这就帮你降降温。”
他接过大护法手里的探魂针,毫不留情地自她上庭穴扎进去。
“啊!”楚昭然痛苦地叫出声。
这针在三罗鲨的鱼腹中不知待了多少年,那深海的毒气和寒气全都聚在此针之上,普通人根本受不住。是以若非是为了寻找前世的死仇,一般人轻易不会用此针,当初楚水云用过以后,就是觉得此针过于阴毒才将它毁去。
楚昭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不再属于自己,这针的毒气穿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便是万箭穿心也不过于此,与此相比,那地狱幽火简直不值一提。
曲步青也没想到楚昭然灵力如此深厚,她的痛呼声穿透结界响彻了整个幽都。
许子臣同傅慎言几人正在幽都前的营帐中研判地图,这地图正是楚昭然之前从幽都秘密送出来的。
忽然他心跳一块,猛然抬头。
“师兄怎么了?”他身后的刘兰敏问道。
傅慎言也抬起头,“我听到了,是大师姐。”
许子臣握紧拳头,脸色苍白,“等不了了,我们现在就硬攻。”
“可如今还不是最好时机啊,我们不是说好了派先遣部队秘密进去探探情况吗?”百里轻舞问道,她法力稍弱一些,没有听见楚昭然的痛呼声。
“那就我领队去探情况,兰敏,速速去集结队伍。”
“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何突然说起大师姐?”孙宁察觉不对,他修炼的时日尚短,天赋也不算高,功法上一直没有突破,同百里轻舞一般听不到什么。
白树丧着一张脸,解释道,“方才幽都传来了大师姐的惨叫声……”
“你说什么?”孙宁揪起白树的衣领,“大师姐为何惨叫,是不是曲步青对她用刑了?不行,大师姐最受不了疼,我们快进去救她。”
“各位先不要惊慌,楚小姐法力高深,又在曲步青身边潜伏了这么久,深得他喜爱,我听那些幽都的魔兵还叫她宫主夫人,想来曲步青舍不得杀了她,顶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说话的是太白薇,也是这一代云中太白氏的大小姐,她法力虽然不高但是深得父亲宠爱,说话行事都有些骄纵,平日里大家顾忌着她的身份,对她多有容忍,但是这一番话可谓是触了不少人的逆鳞。
“太白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傅慎言冷冷说。
他自混入太白氏之后,和太白薇关系还算不错,这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冷冷刺她,太白薇立刻便有些不高兴。
“傅慎言,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们太白氏的弟子,当初水云门将你扫地出门,楚昭然早就不是你的大师姐了,要不是太白氏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在哪。”
“阿姐,你少说两句吧。”她身边一个羸弱的少年扯了扯她的袖子。
太白薇却不把他当回事,一把将他甩开,“你这个野种离我远点,我说的有错吗,楚昭然和曲步青之间不清不楚,这件事在幽都都传开了,要我说若是她还有些廉耻之心,等杀了曲步青她就该回到水云门去面壁思过,一辈子都别见外人。”
“啪。”这一巴掌是百里轻舞甩的,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温柔,还从来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尤其是当了掌门后,更对各大派礼让有加,生怕因为自己资历不高让梨花门没了颜面,没想到竟然敢动手打太白薇。
“百里轻舞,你、”太白薇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瞧着她,抬起手想要回击。
手腕却被人抓住,“太白姑娘若无事就回自己的营帐吧,今日之事日后我会同太白掌门细说。”
说话的人是许子臣,无论修为还是声望,他均是这一代年轻修士中的翘楚,太白掌门也不止一次赞许过他,太白薇私下更是对他有爱慕之心。
心爱之人这样给自己难堪,太白薇心中羞恼,狠狠瞪了一眼百里轻舞,夺门而出。
傅慎言对百里轻舞简直刮目相看,“百里姑娘自从当了掌门,这气势着实不同以往。”
百里轻舞抿了抿嘴,不再像以往那样会因为傅慎言的一句话而变得脸红,“楚师姐于梨花门有恩,我自不会容人别人羞辱她,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将她救出来。”
白树忧心忡忡,“大师姐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机灵,但性子犟起来天王老子她都敢硬怼,那日她将曲步青得罪了彻底,恐怕破罐子破摔嘴里没什么好话,那曲步青可是魔尊啊,幽都的酷刑也不知道大师姐受不受得住。”
孙宁面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般站立不稳,以往大师姐让他修炼他总是推脱,只想借着处理门中庶务的借口接近她,如今第一次他恨恼自己没有好好修炼功法,救不了她。
许子臣也是心神大乱,“我们现在就出发,幽都我去过一次,路线都还记得。”
傅慎言恐怕是这几人中唯一还能稳住的,“许兄你先别急,就是先遣部队那也得等晚上不是,幽都白天鲛珠通亮,只有过了子时才会熄灭鲛珠,我们还得先将一队魔兵引诱出来方才有把握。”
其实即便这样把握也很小,原本这先遣部队就只是去打探情况的,如今要强行加上救人的任务,救的恐怕还是曲步青亲自看守的人,简直无异于送死。
许子臣知道傅慎言说的没错,他本也不是急躁冒进之人,转瞬他脑海中想到一人,“或许还有人可以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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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孙宁连忙问。
“是不是楚水云楚老前辈,是了,他不是很疼爱楚师姐吗,如今楚师姐有难,我们想办法联系到他,楚师姐不就有救了吗。”百里轻舞眼睛一亮。
这件事别人不清楚,孙宁还不知道么,虽然没想通大师姐是如何使的障眼法能将掌门和曲步青都骗过去,但是那天出现的根本不是楚水云,那就是楚昭然假扮的。
孙宁苦笑一下,“这个法子行不通,师祖他老人家……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也绝不会轻易再出现了。”
“我说的不是楚前辈。”许子臣开口,“我说的是幽都四护法沉镜,或者说水云门的掌门弟子,江枫。”
“江枫?你是说小师弟?他怎么会在幽都?”傅慎言之前按照楚昭然的安排一直在处理五大派留守大本营的事情,不久前才来了无望川,在前两日的大战之前并未和幽都有过直面冲突,是以还未见过江枫。
“许师兄何必再提那个叛徒,”白树面上愤愤然,“他如今既然是幽都的护法,便是背叛了水云门。”
孙宁猜出一二内情,“这个四护法莫非投靠幽都另有隐情?”
许子臣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同大家说,上次我潜入幽都救出各派被关押的弟子,这其中就有江枫的帮忙,我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真心投靠幽都的,或许的确有隐情。”
“嗨,你们还怀疑什么,只要那个什么四护法他是江枫,就绝不可能背叛水云门,不对,即便他背叛水云门,也绝不会背叛大师姐。”傅慎言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放心,有小师弟在,大师姐绝对不会有事的。”
孙宁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楚昭然时常留宿的木屋。
“好,那我们就细细谋划一下夜里的计划……”
此时,被众人寄予希望的江枫还在药人坑里苦苦挣扎。
他已经数不清过了几个日夜,也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药人,起先那些药人腥臭的□□喷薄在他身上时,他还觉得恶心,可现在,他已经快要麻木了。
最后的药人王试探着朝他走来,而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倒不是想装死诱骗这个初开灵智的药人,而是他的确没有力气了。
还有十步,他还可以再休息两个呼吸,这药人王明显比其他药人谨慎的多,在离他还有三步远时又停住了。
也好,可以多休息一个呼吸。
终于,似乎是觉得他再无还手之力,药人王朝他奋力一击。
“噗嗤。”响起了江枫最讨厌的声音。
他右手戳穿了这药人王的心脏。
真是讽刺,这些药人的命门稀奇古怪,每一只都不一样,偏偏这药人王妖性最强,命脉却在重新长出来的心脏处。
药人是没有心脏的,可是药人有了法力后却要重新长出心脏来,难道他们也想重新做人么。
江枫静静听了会儿自己的心跳,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个人,还是新的药人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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