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奶奶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本来方浔想的是如果不上晚班的话,晚上他来顶替阮萝,好让阮萝回去休息一下。但阮萝担心他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上班打盹会出事故,就把照顾方奶奶的事情整个包揽了下来。虽然她不是亲孙女,到底是自己家的人,有她在,奶奶一些生理上的事情不必忍耐着。否则,奶奶光憋都能憋出病来。
她陪护是没有床可睡的,晚上都是在两把椅子上凑合一下。有时候方奶奶心疼她,想让她一块睡到床上,可她担心会碰到奶奶的伤处,没有照做。
因为饭都是两个哥哥轮流来送,她待在医院里只有点洗洗刷刷的活。累倒是不累的,但休息不好,就很容易身心疲倦。这种疲倦和熬夜做衣服的疲倦又是一种不一样的疲倦,熬夜做衣服起码不用天天心疼。哥哥休息日来替她一回,她能在家睡一整天,本来她这个年纪也是贪睡的年纪。
方奶奶也是心疼阮萝,程医生本来建议她在钱允许的条件下多住院一段时间,但她才住了十余天就非要要求出院。
虽然出院了,方奶奶身边也离不了人。
刚开学的时候,老师催缴学费,阮萝本来想着自己这学期也读不了,便不打算浪费那个钱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贺昀则把钱给胡喜喜,让胡喜喜代她交了。万一到时候学校不会因为她旷课太多而禁止她参加毕业考试,她就能拿上毕业证的。以她的成绩,即使落一些功课,拿毕业证总没有问题的。
但阮萝的班主任储老师对她寄予了厚望,觉得她是一个上好大学的好苗子。储老师一直认为,女孩子这一辈子的命运本来就会有很多迫不得已,如果再不多读点书,会更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她等方奶奶出院,到方家去了一趟,亲自了解了一下情况,因为之前什么都是听胡喜喜讲的,阮萝一直没有时间到学校去一趟。
了解过情况之后,储老师建议阮萝办休学。等秋季开学的时候,她奶奶肯定就可以自理了,她再上一次初三,好好准备一下考高中,然后考大学。储老师知道她和方家的关系,这话是在客室讲的,但显然方奶奶也听见了,立即在那边屋子里喊了一句“萝萝,这里路不好认,你好好送送老师”。
储老师便见阮萝本来是犹豫的模样,立即对她摇了摇头,说:“老师,我不准备上高中了。”
出了方家的门,储老师让她再想想。即使不是为了考高中,像她一直请假,最后学校只能算她旷课,初中毕业考试,她也是没办法参加的。
送走储老师,阮萝关上家门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这二十多天都在忙奶奶的事情,她自己的事情是没有时间仔细考虑的。现在老师让她好好想一想,可她想不明白。她本来很长时间的打算都是等着拿初中毕业证,然后去西安找陈阿姨,现在奶奶卧病在床打乱了她的计划。
阮萝现在的迷茫是比没有目标时更严重的。如果她现在心里没有一个人生目标,或许还能像胡喜喜一样,大多时间都可以活得轻松快乐,可是她有人生目标,而那人生目标对于她来说,也不算空想,是有实现的可能的,所以,就时时刻刻地梗在她的心间。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去接近那目标。她跟老师讲了,老师笑她幼稚,你见哪个大学生毕了业去当裁缝的?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当个裁缝,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去考大学呢?听了老师的话,她则更迷茫了。
上一次高考,方浔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方奶奶则希望方浔能再参加一次。因为已经拖累阮萝了,将来在那边见到世英,请一次罪也是请,请两次罪也是请。她可以对不起阮萝,对不起世英,但她不能让方浔爷爷失望,不能让方家没有希望。她记得阮萝说过的,靳师傅在外面接私活,挣的比工资还多。既然靳师傅有铁饭碗都不怕,阮萝接活应该也会没事的,万一真的有事,她就去替阮萝顶罪。阮萝如果能给方家多赚点钱,方浔也好安心地准备高考。
等阮萝靠做缝纫活能有个稳定收入养家了,她就让方浔把厂子里的工作辞了,在家里一心准备高考。等考上了大学,还怕没有好的工作单位吗?贺昀能考上桐市大学,她孙子一定能考得上比贺昀还好的大学!
阮萝不懂方奶奶的这些心思,当方奶奶跟她讲,让她想想办法重新去街坊那里接点缝纫活时,阮萝心里是有点排斥的,就没有接这个话。但奶奶从回到家里,已经跟她提了好几次了。他们没敢让奶奶知道哥哥驮张景茂的事,也没有讲和街坊们借钱的事,怕奶奶心里受不住。因为奶奶不知道她和哥哥现在在十泉里见了街坊们多么尴尬,她也不能怪奶奶。可当初她好不容易接的那些活,奶奶不都一一给人家送回去了吗?还跟人家讲,那些活都不是她做的,现在谁还相信她,谁还愿意把活给她?
这些话,每次方奶奶一提,阮萝虽然嘴上不说,却都在心里把她反驳了一遍。今天储老师走后没多久,方奶奶又提起接缝纫活的话来,阮萝终于忍不住了:“您现在就不怕我被挂上投机倒把的牌子去游街了?您现在就不怕我影响哥哥的高考了?”阮萝觉得自己是以正常的语气说出来的,可说完才意识到,这语气有多么愤怒多么不耐烦呀。原来她在门口蹲了那么久,并没有消化掉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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