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镜年侧眸看了眼身后的陈莫莫。
陈莫莫瞬间入定, 整个人僵硬地不能再僵硬。
她开始后悔上来这趟了,被季镜年知道她听了他那方面似乎不太理想的坏话,让本就有老师恐惧症的陈莫莫越加忐忑。
她僵硬到招呼忘记打, 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但季镜年并没想跟她交谈的意思,看了一眼后, 便收回了目光, 陈莫莫默默地松了口气。
季镜年垂眸, 看着蒋桃, 声线丝毫没有因为蒋桃那些话乱上丝毫,“蒋桃,你现在情绪不稳,我给你些时间平静, 晚上我来找你。”
蒋桃面无表情, 没接话。
季镜年转身, 临走之前, 弯腰把地上的咖啡跟面包纸袋捡了起来, 递给陈莫莫。
陈莫莫大气不敢出,忙双手恭敬接过,拘谨万分地道了句:“谢谢季老师。”
季镜年没再说话, 单手插兜,大步走了。
一场本就不太愉快的谈话因为陈莫莫的到来提前不欢而散。
目送着季镜年身影消失在电梯间,蒋桃绷着的情绪才松下来,她给陈莫莫让了条路, “傻站在门口干嘛?进来。”
陈莫莫几分呆滞地抱着纸袋进了门,将咖啡跟蛋糕丢在餐桌上,才转身, 缓慢而坚定地冲蒋桃比了个大拇指,“蒋桃你是真的牛,那可是季老师!你怎么敢那么冲他大声说话?”
蒋桃颦着眉,瞥她一眼,“我不是你,没有老师恐惧症。”
“……”陈莫莫无语,见蒋桃在沙发上坐下,她几步凑过去,垂眼盯着蒋桃看了好一会。
蒋桃:“有屁就放。”
陈莫莫不理会她情绪波动下的粗俗言语,迟疑道:“你平常跟季老师讲话这么大尺度?”什么床·事、通宵、事后、技术不行……
蒋桃不以为意:“做都做过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摆明面上说出来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陈莫莫在意的不是这个,她难掩好奇,赧然几分,终究抵不过八卦,凑近蒋桃,分明没旁人,却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道:“季老师技术真的不行啊?”
她不太相信,季镜年鼻梁那么高,手指又很长,网上都是鼻梁骨高手指长的男人那方面很牛,再加上陈莫莫对季镜年还有一层老师滤镜,总觉得季镜年做什么都很强,所以对蒋桃口中的不太行保持一定的怀疑。
蒋桃瞥向陈莫莫八卦纠结的脸,一把推开她的脸,虽然她刚才对季镜年说的话很凶,但她也不会在外人跟前诋毁他,她顿了会道:“我那话当然是气他的,可信度为零。”
陈莫莫睁大眼,“哎,那这么说,季老师技术……很行?”
“……”行不行她不敢打包票,但过程确实是很爽很舒服,事后她一定是率先没力气的,蒋桃没细说,岔开话题道:“我之后可能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你家里人最近过来住吗?过来的话我就回我公寓去住。”
“你那个公寓八百年不住人都发霉了吧。”陈莫莫也没将心思再放在季镜年身上,她接话道:“我这你随便住,我跟妈说一声让她最近不用过来就行,但是问题是你真要跟季老师离婚?”
蒋桃指尖拨弄着咖啡纸杯的盖子,她垂着眸,好一会才说:“真的。”
陈莫莫皱着眉头,想劝几句,“蒋桃,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既然暗恋了季老师四年,如今得偿所愿,就应该紧紧抓在手上,不然一松手,季老师那种行情,转眼的功夫,他就被别的女人给下手了。”
蒋桃揉着额头,抱住陈莫莫的腰轻声:“别再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莫。”
陈莫莫见状,只好暂且作罢,“行了,换掉睡衣我带你去吃饭。”
-
吃完午饭,陈莫莫去了咖啡厅,明天端午节,今天店里就得为明天的活动预热。
蒋桃没宅陈莫莫家里,她打车去了工作室。
于春来记得她昨晚说的打麻将一事,摇了一个人过来,蒋桃进去时,于春来正靠着工作室的玻璃门跟那人说着话。
“一年没见,你还是这副狗德行。”
一道爽朗地男声接了话,“喂,我好歹是你大哥,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于春来!”
于春来扯笑,“狗屁的大哥,你没听妈说吗?是我比你早出生,但是妈想着你做哥哥会疼妹妹一些,便给你报大了岁数,你可别想在我这占一声哥的便宜。”
男人没说话,似乎笑骂着砸过来一本书,于春来顺手接了,侧眸时看见她,一乐,“来了大美女。”
“嗯?哪来的大美女?”那道男声似乎格外兴奋。
蒋桃走到于春来身侧时,瞥见兴奋男声的主人正从于春来身后探出身来,他穿一件粉色衬衣白色西裤,五官跟于春来极为相似,只不过较为硬朗,浓眉大眼,五官坚毅,在蒋桃眼里倒能跻身帅哥的行列。
她跟于春来对视了眼,才笑着跟那人打招呼,“你好,我叫蒋桃。”
于鹤中乍一瞥见蒋桃这人,就觉得他妹妹那句大美女并不是调侃,是真的名副其实。
她就穿一件很简单的polo衫黑长裤,衣物并不出挑,甚至过于低调,但那张脸巴掌大,冷白皮,杏眼多情,红唇饱满,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浑身舒坦,尤其是及腰长的金色卷发,配上那张漂亮脸蛋,美的过分张扬。
于鹤中于呆滞中迅速回过神来,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朝蒋桃伸出手,“你好,我是于春来的大哥于鹤中,你可以喊我鹤中。”
蒋桃礼貌握手。
于春来在一边踢了脚于鹤中,“别发骚,她有老公,比你高比你帅,早点收了痴梦。”
于鹤中叹了口气,惋惜道:“大美女,不是我说,你这么早婚不好啊,应该趁年轻多玩几年的。”
蒋桃笑着赞同,“嗯,确实,于先生说的很对,应该多玩今年再结婚,但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嘛。”
于鹤中见她名花有主,也没再骚,但对蒋桃这种美女还是颇有好感,他道:“不是要打麻将吗?来来来搞起来,我在国外一年都没碰麻将了,今天必定要大杀四方,你们输惨了可别哭啊,我可不负责哄女人。”
于春来怼道:“话别放太早,蒋桃可是麻将高手,一会你输得裤衩都不剩,你可别哭。”
于鹤中稀奇,看向蒋桃:“真是麻将高手?”
蒋桃摆手谦虚,“别听她吹,我就懂个皮毛。”
于鹤中信了,毕竟美女都不会说假话。
然后一下午,只懂个皮毛的蒋桃没输过一句,赢得还都是于鹤中。
日落时分,麻将结束。
于鹤中靠着椅子,沈轻夸张地看向蒋桃:“不是吧蒋桃,你下午光赢我就赢了四千块,你真狠,果然美女都是心狠手辣!”
一下午的麻将时光两人俨然熟了几分,蒋桃笑笑,“你这钱我赢得也不好意思,不如晚上我做东请吃饭?”
“还是你会做人。”于鹤中舒服了,望向蒋桃:“要不是你早婚了,我高低得追你一回。”
蒋桃笑出声,正要接话,手机却在一边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是季镜年打来的。
迟疑片刻,蒋桃给于鹤中示意接个电话后便走去一边按了接听键。
季镜年问:“在哪?”
蒋桃语气不耐烦:“我呢,也不用您过来接,吃完饭会回去陪您在二老跟季嘤跟前演戏让您安然度过端午节的。”
季镜年默了片刻,他低声,“蒋桃,你非得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是吗?”
蒋桃听出了季镜年的情绪有了些微的波动,她下意识抿起唇,然后又故意用更恶劣的语气道:“是,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要是不喜欢也只能先忍耐几天,等过两天我们离婚了,您也就不用再听我这不讨喜的语气了。”
这一次,季镜年停顿了很久,他情绪回归平静,不厌其烦地又问了声,“在哪?”
蒋桃听着他那声平稳的询问,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劣,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无辜遭受自己这么多恶劣情绪反馈,她张唇哑然几分,靠着工作室外的一颗百年柳树,嗓音也低下去,“工作室。”
“好,我二十分钟后到。”
季镜年挂断了电话。
蒋桃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在树下呆了会,才收拾好神情,折身进了工作室。
于鹤中笑着道:“还去吃饭吗?”
蒋桃晃晃手机,“家里有点事,请客挪到后天吧。”
于鹤中摆摆手,“行,都行,反正我是大闲人一个。”
于春来端着春茶走过来,挨着她站着,“什么事?你那个巨帅的老公催你回去了?”
于鹤中本来都打算抬步走了,闻言又停下脚步,插了一句,“巨帅?有多帅?有照片没?”
蒋桃回于春来的话,耸了下肩,“婚姻是坟墓,你当时拼死拼活拒婚是对的。”
随后她又冲于鹤中摇头,“很遗憾,我手机上没有他的照片。”
于春来接话,“你要真想看她老公有多帅,一会晚点走,她老公过来接她,让你瞧瞧什么是人跟人的差距。”
于鹤中闻言,轻嗤一声,还真拖了把椅子坐下,“行,我倒要看看这差距有多大?”
蒋桃没管他们兄妹两个人的逗嘴,靠着工作室大门的门框,低头看着手机出神。
也没多久,车子引擎声响在耳侧,蒋桃抬头,瞧见季镜年停好车子,下了车,往她这边走来。
她还没任何动作,身后倒是一声巨响。
“草!”接着是一声痛呼。
蒋桃回头看,就见于鹤中做的椅子不晓得怎么倒了,他整个人以一种呆滞滑稽的状态坐在地上。
于春来在一边哈哈大笑,“怎么了?见着正主的脸,内心自卑了吧哈哈哈哈哈——”
于鹤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盯了到了蒋桃近前的季镜年看了眼,又去看茫然不已的蒋桃,他站起身,震惊道:“老季?蒋桃?你们俩是一对?”
季镜年下车便看到了于鹤中,他反应淡淡,只看向蒋桃。
蒋桃对于于鹤中跟季镜年认识并不多在意,她揉着发尾,跟于春来兄妹俩挥了下手,便面无表情地往他车子边走。
期间目光并没落在季镜年身上一丝一毫。
季镜年随后跟上,打开驾驶室要上车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于鹤中忙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季镜年身侧,按住了驾驶室的车门:“镜年,既然如此巧合,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吃个饭再回呗。”
“今天有点事。”季镜年答道。
于鹤中知道好友的脾性,他弯着腰隔着车窗冲蒋桃笑的格外真诚,“嘿嘿,嫂子。”
他改口倒是快。
蒋桃扭头,“嗯?”
于鹤中语调轻快,“赏脸一起吃个饭,这次我请客。”
蒋桃不想这么早回去跟季镜年大眼瞪小眼,她道:“行。”
于鹤中畅快了,直起身看向季镜年,挤眉弄眼道:“镜年,嫂子可是答应了,你怎么说?”
季镜年反应淡淡,开了车门,但嘴上道:“上车。”
“得嘞!”于鹤中嘴角的笑意渐深,看来他这个老朋友还是非常听老婆话的,他扭头冲于春来道:“老妹,赶紧关门走了,哥请你吃饭。”
于春来对他这声哥翻了个白眼,动作却利落地锁上了工作室的大门,跟着于鹤中钻进了季镜年的后排。
到了酒店餐厅,于鹤中让经理给挪出了个包间。
包间内蒋桃不想跟季镜年搭话,但又不好在他朋友面前表现出来他们俩正在闹离婚,便只好一直在低头吃饭。
于鹤中不是话少的性子,他急欲想打听下季镜年跟蒋桃的故事,但见季镜年在安静喝汤,蒋桃在一边安静咬着排骨,两人嘴上都没停顿,不得不压了好一会。
过一会瞥见季镜年放下鸡汤的汤勺,他找准机会,正巧挑此刻开口,却见蒋桃起了身,说要去趟洗手间。
这俩主角没了一个,打听爱情故事都少点意思,于鹤中只得又压下。
过了约莫五分钟,蒋桃还没回来。
于春来嘀咕:“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季镜年起了身。
于鹤中目光挪向他。
季镜年道:“我去看看。”
于鹤中刚想说蒋桃去的是女洗手间,要是去看也应该是于春来去,但没等他开口,季镜年已然迈步往外走。
-
蒋桃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胡生鹤。
她刚才洗手间出来,走过拐角便瞧见胡生鹤跟一些朋友说说笑笑从电梯里出来,他见了她,微顿,随后跟朋友低语几句,那些朋友便进了电梯旁的一间包间,他则径直走过来。
蒋桃不是那种软软娇娇地扭捏性子,上次他生日会的尴尬并不会让她起躲避他的心思。
她站在原地,见他到了跟前,抿了个熟人见面的笑,“好巧,你也过来吃饭?”
胡生鹤也不是性子放不开的小年轻,再者他是个做老板的,最懂得察言观色语言艺术,他见蒋桃丝毫不扭捏,也不躲避,便懂她的意思,是要继续把他当朋友,但前提是他只字不提生日会李杏雅说的事。
有些事情说开了,真就朋友都没得做。
况且她已婚,胡生鹤大学时期就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很讨厌小三插足旁人感情,所以他要是还想躺在蒋桃的列表里,那就只能当普通朋友。
他也回了一个敲到好处的笑,点头,“对,跟朋友谈点事,你跟朋友来的,还是季老师?”
蒋桃回道:“都有。”
胡生鹤便揭过这个话题,“明天端午节,店里准备了一些粽子礼盒,给陈莫莫寄了两盒,你要不要尝尝?我给你同城寄到你家?”
以往每逢各种节假日,胡生鹤都会给陈莫莫和她寄礼品,这次要是拒绝了,难免胡生鹤会多想。
而且他分寸掌握的很好,先说给陈莫莫寄了,又说寄快递,不是亲自送,再拒绝真就矫情了。
她笑着点头,“好啊,你店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胡生鹤笑开,“那行,把你地址给我,明天我让店长给你寄了。”
蒋桃道:“我一会微信上发你。”
胡生鹤说行。
话题就告一段落,胡生鹤便要走,“就不跟你多聊了,朋友还在等。”
“你赶紧去忙。”蒋桃冲胡生鹤摆摆手,目送着胡生鹤走远进了包间,才转身往包间走。
但刚一转身,便微顿。
五米开外,季镜年单手插兜站在走廊拐角,褐眸淡淡地望着这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蒋桃收起怔然,神态如常走过去,正要如早先目不斜视路过季镜年时,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您有事?”蒋桃扭头,眉头攒起不耐烦。
手下挣不开。
季镜年低头安静看她一会,并没多话,只道:“一起回。”
“?”一起回就一起回,干嘛非得抓她的手。
蒋桃被迫跟着他步伐往包间走,路上她试图挣开,季镜年五指握的不算紧,但她就是挣不开。
“季镜年,你是不是有病?”蒋桃放弃了,仰头骂了一句他。
季镜年充耳不闻,推开包间门,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包间。
于春来靠近门,目光掠过两人“牵着”的手,哇偶了一声。
于鹤中反应更是强烈,冲蒋桃挤眉弄眼,语气夸张:“真要给我们兄妹俩撒狗粮不如在这舌吻十分钟,牵小手我可看不上眼~”
蒋桃没理会于鹤中的调侃,扭头,在外面跟前,收起了走廊的张牙舞爪,笑的乖顺,“季老师,松开吧,我要吃饭。”
季镜年并没像走廊上那么紧抓不放,闻言,瞥她一眼,便松开了。
于鹤中此时抓住机会问了,他没问季镜年,毕竟要是让他来叙述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季镜年绝对会讲的比数学课还枯燥,说不定还会一句话讲完。
他看向蒋桃开口,“蒋桃,你跟镜年怎么认识的?”
蒋桃并没停顿,她很快作答,语气寡淡:“一个月前意外认识,然后闪婚了。”
于鹤中:“?”这个回答简直像是季镜年会说的说辞,简洁到不能再简介,而且意外认识闪婚?这一点也不浪漫啊!
他大失所望,以季镜年的脾性,能跟女人结婚,他还以为起码得是个能说上三天三夜的浪漫故事。
正要不死心再多问上几句,季镜年在一侧接了句话,“她大学是在鹤城大学读的书,当时偶尔见过几面,毕业后联络才多了起来。”
蒋桃知道季镜年说的不是在他课上,是在校园内见过几面,当时也仅仅只是几面,偶尔是点头之交她喊一声老师,像是普通学生在大学遇见教授一样的语气神态,偶尔会简单说上两句话,但他对她印象并不深,甚至都记不住她的长相,因为在他课上,季镜年从来都没认出过她。
于鹤中却像是发现了大八卦,转而看向季镜年,“这么说,你们俩是大学就认识,然后互生情愫,但是碍于师生身份不得不压下,毕业后偶然遇见干柴烈火,然后一拍即合闪婚了?”
蒋桃皱眉,下意识反驳:“我大学可不喜欢他,你别乱说。”
于鹤中哦哦两声,又继续热情道:“大学不喜欢,那就是毕业才喜欢了?”
蒋桃还想反驳,但又想着在他朋友跟前要给他留面子,张唇片刻,又憋了回去,只颦着眉没说话。
一直注意着她情绪的季镜年此时却慢条斯理开了口,他没遮掩什么,对于鹤中道:
“结婚是我提的,她现在还不喜欢我,我还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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