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陨线？真是有趣，为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白虎族能做到这个地步，朕真不知道是该夸你有颗责任心，还是该夸你愚蠢了。”岑华手中翠绿的茶盏顿时碎成了齑粉，那刺粉割裂了他骨节分明的玉手，猩红格外刺目，“若非朕的堂弟拒绝了朕的儿子，若非朕的好伯父为了你的嫡长子违背了龙凤两族万万年来的结盟契约，朕又怎会选择你呢？”
“待我先将凤族送下去……不着急，慢慢来，朕会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的。”岑华挂在脸上的笑意很深，但无论旁人怎么看去，都是最初那般温润如玉的姿态。
谢渊离开后，景艺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谢临院里的必要，她代柏辰向房里昏迷的人问了礼，随后边走边回味着二人刚刚对话中的点点滴滴。
突然，景艺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冰蓝色的影子，她旋即明白了什么，第一次催动周身法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院。
“小殿下！您天生不喜幽寒花，奴婢记得那份嫁妆名单里，幽寒花是被凤帝陛下早早列为禁品的吧？”
侍女匆匆赶回去时，时间已经偏近深夜。
彼时柏辰正卧在床上吃宵夜，他的模样散漫自在，仿佛白日里那场惹人含冤暴怒的闹剧从未出现过般。
“你这不是在问废话吗？那老头若是敢将幽寒花放到本殿的嫁妆里，母亲必是能把他剁进去馅里包饺子的。”
柏辰自幼体弱，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幽寒花虽是凤族夏日用来驱暑的必备仙草，却从未有人敢将它放置在柏辰的风溪宫内，只因他修炼的凤凰神火只是皮毛，如若沾染上丁点寒气，是有极大可能走火入魔的。
所以纵使是柏尧，在对待幽寒花一事上也需分外小心。
“果然……”侍女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转过身去将四周紧闭的窗户通通开大，其中角落里那扇之后，便藏着一抹她早已预料到的冰蓝色，“奴婢前几日开窗通风时就注意到它了，原以为是这北院里随意种植，用来美化环境的花草，因此这才没有留意它，方才与驸马爷谈论起谢二公子昏迷的原因，这才想起来那正是一株幽寒花。”
柏辰本是卧在床上不愿动弹的，但他却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嗖”地一下蹿到侍女面前，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幽寒花？！是谁将它放在本殿院里的？阿渊弟弟昏迷的原因难道和它有关？”
“谢二公子昏迷是否与它有关奴婢不知道，但您近日来身子越来越差恐与它脱不了干系，待奴婢先将此物处理好，您的身体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侍女说完后转身拔下花盆中的幽寒花，直径将它丢进了不远处燃着凤凰神火的炭盆里。
经历了寒火之毒一事，景艺更加深知这北山寒川内鱼龙混杂，潭水之深，这里多得是不想让柏辰过上好日子的人，其中想要了结他性命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自那天开始，景艺不准许任何人踏进距离柏辰所居住的院落九尺远，小凤凰每日的吃穿用度更是一一经过她的手检查。
柏辰因此再次进入了一个无风无雨的舒适圈里，再加上身体逐渐习惯了北山寒川的冰冷，少去了旁人的暗害，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身体更是愈发圆润了许多，不似初来的几个月那般骨瘦如柴了。
谢澜带着谢渊自天族一来一回便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到谢渊坐在书房内将近一个月里堆积成山的文书审阅完毕，才想起来去细品景艺那日冒着大不敬之罪同他顶撞的对话，彼时距离他上次踏进北院，已经过了四个月之久了。
“……我家小殿下从未接触过任何毒素，怎可能用幽寒花害人……您知道北院有多偏僻吗……北山寒川那块冰灵轻易便能断送他的性命啊……他是高贵耀眼的月亮，本该璀璨夺目，您为何一定要做遮住他光辉的乌云呢……”
脑海中零碎的记忆被他七拼八凑变得连贯起来，谢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旦闲下来就会想到那日的场景，想到那日本该满心欢喜的柏辰却被他一句话打入深渊的呆滞，想到那日侍女朝他撕心裂肺的辩解，他的胸口处就莫名闷得越来越厉害。
或许真的错怪他了呢？
又或许这只小凤凰的本质其实并不坏？
谢渊的心里其实比谁都要清楚，他选择将幽寒花一事不了了之，选择没有继续将真相追查下去，就是害怕得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肯定的，那么他将不能心安理得地面对曾经那个纵容谢临处处伤害柏辰的自己了。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般害怕去面对一个真相。
“在想些什么？”彼时谢澜身着常服从房外走来，他单手摇着折扇，看上去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怎么这般出神？”
“父亲，您来了。”
谢渊闻声放下手中的笔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向谢澜，殊不知笔尖上一滴多余的墨珠顺着那软毛滑落于金宣纸上，遮住了原有的“陛下”二字。
“你先坐，为父就是闲着无事来这书房瞧瞧你在做什么。”
谢澜一眼就看见书案上那封附着了天族气息的密信。
他指着那封信，忽得皱眉道：“它怎么还在此处？我记得我明明半个月之前就告诉过你要将它快些写完送去天族的吧？”
“快到年末了，族中之事近来繁多，我一直未抽出时间来写它，父亲莫要动气，我今日一定将它写完，命人加急送出北山寒川。”
谢渊淡淡答道，并伸出手悄无声息地将那宣纸藏于了文书之下。
“对了，我此番前来的确是有要事要叮嘱你——再过一个月便是凤族那位凤后娘娘的生辰之日了，彼时你二人定是要一同回凤族贺寿的，我近来从侍卫那里听说，你与那位小殿下已经有整整四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但是在去往凤族之前，你务必要与他将关系处理妥当，定不能叫凤族之人知道些什么，或是看出猫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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