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光中的激动，清晰可见。
叶盛玫之前觉得救人不过顺手为之，也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心，无所谓被不被感谢，现在却情不自禁多了一丝庆幸。幸好救下了老太太，这一捧清冷白雪便不会沉入深渊，不会变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会跟她一样。
想到这里，叶盛玫扬开一丝庆幸的笑容。
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越泽脸上一热，耳根莫名有些红。他收回压抑着激动情绪的目光，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外婆，您今天吓到我了。”
“不怕了，不怕了。”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有些后怕，也有些愧疚难受地保证道，“你放心，外婆再不会这样了，以后就安安心心陪着你，好好陪着你。”
“嗯。”越泽点头，回握住老人家的手。
只是想到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暂没着落的医药费，他心里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他打算先送外婆回病房，扶着老太太的医生笑道：“还是我来，你先缓一会儿，擦擦脸上的灰。”
其他人也连忙说：“我们来就行，你气都没喘匀，别摔着了老太太。”
“那位美女帮了大忙，你先去感谢人家！她不仅救了你外婆，还说要出钱资助你外婆治病，是大大的好人，你小子要记得这份情！”有人隐晦的提醒，也是让越泽不要错失机会。
越泽心弦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向叶盛玫，见她手里拎着一双高跟鞋，垂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一副郁闷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他先认真跟人道谢，乖乖让到一边。几个医护人员搀扶着老太太朝下走，他一直看着老太太，见她精神尚好，情绪平稳，慢慢放下心来。
等人走了，他再次仰头看向高处，视线落在叶盛玫身上，光是能这么光明正大看着她，甚至能直接说上话，这个想法就让他的心弦又动了起来。
不禁感叹于命运的奇妙，让他心情起起落落。
一会儿落到地狱，一会儿翱翔天空。
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叶盛玫没注意少年的目光，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她脚踝很痛，尝试着再下了两个台阶，就疼得冷汗直冒，难以忍耐。
从小娇养到大，她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文琳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叶盛玫从包里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塑料小姐妹打电话，一抬头发现其他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清冷少年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正认真凝望着她。
他神情有点别扭，似乎在强忍着心里的羞涩窘迫，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深邃又明亮，灼灼生辉，一看就精气神十足。他看着她，眼底像是涌动着一片绚烂的星海。
叶盛玫拿着手机的手顿住，看了看下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外婆他们都走了。”
“你的脚崴了？”越泽不答反问。
“……看出来了？”叶盛玫低头转动了一下脚踝，忍不住气恼地“嘶”了一声，头疼道，“也不知道要疼几天，我明天还要跑工地的。”
“我带你去看医生。”越泽说着就弯下腰，作势要抱她。
叶盛玫吓一跳，立刻抬手制止他：“你等等，你这小身板别摔了我！”
可是，并没有。
看着清瘦的少年似乎格外有力气，一手环住她的背部，一手搂在她的腿弯，稳稳的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就迈步往楼下走，速度不快却一点不吃力。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弱，他抿紧了唇线，有点严肃的样子。
还有点倔。
叶盛玫也不挣扎了，不用自己狼狈行走这种好事，没必要拒绝不是，反正也是熟人。安静下来，她仰头半靠在少年清瘦的胸膛上，鼻尖萦绕上一丝陌生的味道，是他身上的气息。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干净又清冽，带着一点初夏蒸腾的汗意却并不让人讨厌，反倒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澎湃着的，介于少年和青年、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强烈荷尔蒙。
她饶有兴致的，用审度的目光看着少年清隽的侧脸，目光滑过他清瘦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看着他在她注视之下喉结不自在的上下滚动一瞬，故作镇定耳垂却越来越红，大有将整张脸都染红的架势，顿时没忍住笑出声。
还是小朋友呢。
这就不好意思了。
她的身体放松，越泽的身体却紧绷起来。
他目视前方，可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总是忍不住将余光落在抱在怀中的人身上。
和记忆里妩媚耀眼的模样不一样，她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小小的一团，抱起来哪里都是软的，也很轻，轻得就像是一片洁白羽毛，不断拨弄在他的心尖上，让他无时无刻不被她吸引注意力。
她身上还有清淡好闻的香气，一直往他鼻子里钻。
是暖暖的。
也是勾魂摄魄的。
越泽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不争气狠跳了好几下，情不自禁抿紧唇。
感觉到小男生的紧张和不自在，叶盛玫清咳一声，收了笑，不想让人更加窘迫。
不过她还是不忘记再三交代：“小心一点，别摔了我。”
“要是抱不动了就别逞强，赶紧把我放下来……哦，当然不是我的问题，我体重不过百，不过你也不用气馁，以后多练练肌肉就行，结婚的时候保准能抱着你的小娇妻狂走几百米，再说你还小呢，不丢人。”
越泽想：什么小娇妻？
“对了，之前我说让你给我当牛做马，你外婆都答应了，以后你就是我预定的小跟班了，听到没有？”
越泽想：听到了。
“还有，陈婉婉喜欢你，你知道吧？你要不要跟她谈恋爱？成了自己人的话，姐姐就不用你当牛做马了。”
越泽：“……”
“嗯？你说句话！”
叶盛玫说了这么多，最终只换来少年沉沉的一声“她不是真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她”，还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这句话越泽想说，却没有说，放在了心里。
叶盛玫：……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别扭，总觉得喜欢是一件很羞涩的事，连感情都不好意思承认。算了，小学鸡的恋爱她不管了，爱怎样怎样。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电梯前。
越泽可惜地看了一眼逐渐上升的电梯，小心翼翼将叶盛玫放在地上，清声问：“能站稳吗？”
“没问题。”叶盛玫道。
少年单手借力给她当支撑，她站稳身体，看向身边的少年，之前两人一高一低站在楼梯上还不觉得，现在两人处在同一平面上，她又没了高跟鞋的加持，发现他竟然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目测一米八好几……
“你多高？”叶盛玫问。
“189。”越泽暗暗挺直腰背。
叶盛玫羡慕地打量他一眼。
小朋友虽然瘦，看着还挺能给人安全感的。
陈婉婉眼光还不错，没跟她妈一样瞎，一个前夫一个刘智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的人涌出。
心急如焚的文琳一马当先，一瘸一拐从电梯里冲出来，差点没和站在电梯门口的叶盛玫撞在一起。幸好越泽关键时刻将叶盛玫护在身后，才避免一场碰撞。
难姐难妹大眼瞪小眼，叶盛玫好奇看向她脚踝：“你这是怎么了？”
“我崴脚了！”文琳说着就气，“我特么看你往上冲，我也跟着冲，冲到三楼‘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当着好多人的面呢！高跟鞋都坏了，疼死我了，丢脸死我了！”
叶盛玫：“……你对我真好。”
爱怜地揉了揉塑料姐妹花的狗头，她大方说道：“走吧，一起去处理处理伤口，今天我请了。”
“你傻吧，请客看医生！”文琳白她一眼，“……你又怎么了？”
叶盛玫将头发撩到耳后，矜持道：“我也崴脚了，不过原因比你光荣，充满了人性的光辉。”
文琳：“……”
都是崴脚还能制造出一个鄙视链？够够的了！
“你告诉温清容了没？”文琳问。
叶盛玫摇头：“他自己都住院，告诉他也没有用。”
就知道是这样，文琳“切”了一声，努了努嘴，看向越泽：“这小朋友谁？”
长得怪帅的，身上还有种很特别的劲，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一看就家境贫寒，青涩无比，但给人一种“并非池中之物”，迟早会一飞冲天的感觉。
“哦……”叶盛玫看了越泽一眼，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揶揄道，“陈婉婉的同学，她暗恋对象，说不定以后是我妹夫。”
叶盛玫给两人做了介绍，对越泽说道：“你叫她文琳姐，对了，也跟着陈婉婉叫我姐姐吧。”
文琳：“……呵呵！”
和陈婉婉一搭上边，她瞬间没了兴趣。
越泽更是。
他头皮一麻，无奈再次解释：“我和陈婉婉就是同班同学，之前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行行行。”叶盛玫自认是年轻过的，很懂少年少女的心思，从善如流道，“你们没有关系。”
越泽：“……”
之前在篮球场上，他羡慕别人可以轻松活泼的和她笑闹，喊她姐姐，可现在……他突然不想喊姐姐了，特别不愿意，更别说是跟着陈婉婉喊姐姐。
他不想。
“今天是怎么回事？！顶楼的门都不锁，两张门都开着，这是把门当摆设吗？这是怕我们医院日子太好过！”
副院长火大得很，在办公室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医院里最容易滋生绝望情绪，为了最大程度地遏制跳楼自杀等恶性一事件，医院的窗户都是半封锁的，无法完全推开。通往楼顶的门更是常年锁着，甚至另外在楼梯转角处加了一张不锈钢门，双重保险。
可就这样，还是出了纰漏！
幸好没出事，真要出事，他们医院就麻烦大了！赔钱还是小事，关键是人命可贵，医院的形象也会因此蒙上一层阴影！
后勤部主任早就把前因后果查清楚，立刻道：“我问了，是今天负责清扫顶层和楼顶的保洁人员烟瘾犯了，着急到楼顶抽烟，忘记锁通往楼顶的门，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一个漏子。”
“抽烟什么时候不能抽，急在这一时！这件事性质恶劣，不能姑息，玩忽职守的保洁人员必须开除！”副院长沉着脸，停顿片刻又说道，“等会儿再去慰问慰问老太太，代表我们医院方面送点营养品去，对了……有什么减免政策，也尽量给争取一下，都安排上。”
“是。”
“还有……”副院长又问，不确定道，“你们说那个说要做好事的女士，真能给老太太缴费？”
医院方面就算减免，但总不可能完全免费……毕竟他们不是慈善机构，该收的钱不能不收。
但如果听之任之，万一那老太太再寻死……
医院方面，也会很被动！
“先去问问再说。”后勤部主任出主意，说道，“不是说那人看着挺有钱，问问也不会掉一块肉，万一真碰到了热心人士呢。”
“行，先去问问看，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副院长沉吟点头。
听说病人家属长得不错，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要捐钱的又是个年轻的富家千金……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跟病人家属提一些非常规建议。
比如，跟人撒撒娇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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