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一個周五,石磊的兩個弟弟果然要來楚鎮了。
葛松夫婦得知客人將會待上兩晚,打算邀他們到四合院來住,但石磊婉拒了,說弟弟已經在新城區的賓館訂了房間。
「阿磊,明天你弟弟過來,大伙兒就在碧海樓晚飯吧,也順道預祝旅館下周動工順利。」
葛松雖然沒有跟石磊明說什麼,但有了蔓蔓這一層關係,已待他如自家人了。
「後天再過來四合院吃頓便飯。要是晚上出去玩,午餐也可以,你先問過弟弟,我請黃媽準備。」杜若芳向來真心看重他,就怕他還跟他們夫妻倆客氣。
石磊自是知道他們不把自己當外人,就一一答應了。
蔓蔓也很感激哥哥嫂嫂,既關心她,卻一直給她空間,沒有過問他們的事。
可現下她心頭只有緊張,明天便要見他的家人了。
瞟向旁邊那個斯文溫雅的男人,他也正笑著看向自己,枱底下的手緊握著她的。
剛過端午不久,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飯後,黃媽捧來了一窩冰糖燉雪梨,歲晏又在鎮上買了個大西瓜回來,一家人便在庭園坐著吃了,吹吹涼風,消消暑。
黃媽專為太太煮了一盅桑寄生蓮子茶,杜若芳喝過後說有點累,直接回房了。
黃媽把西瓜切片,再在果肉上面灑了幾點鹽巴,吃上口更香甜。
「哥哥挑的西瓜好吃!」子慕一片接一片吃起來,冰涼透心的感覺舒服極了。
不覺便已九時半,葛松便著兒子回房睡覺了。
「睡吧,明天好好上課,周末我帶你打籃球!」歲晏說完,子慕又樂起來了。
小孩子最後才走到石磊跟前,湊到他耳邊說:「姑丈晚安。」
葛松知道他向來跟石磊親近,也不知道兒子說的什麼悄悄話,便趕著他一同回房了。
「你們兩口子慢慢吃,我一身臭汗,先洗個澡。」歲晏今天跟蕭華打籃球去了,晚餐後才回來的。這幾天小休,他不打算回南城了。
院子裡只剩下一對情人。
入夜後,夏蟬不再聒噪了,一片月亮柔柔的照向庭園,照出了斜斜的兩個影子。
蔓蔓用勺子輕輕舀起碗子裡的雪梨肉,卻沒有送進嘴裡。
石磊借月色看她,她穿了一襲無袖的綠色長裙,長髮如瀑,肌膚勝雪,可是清麗的小臉正自發呆,便猜想因為他弟要來,她還在瞎擔心。
「明天他們包車來的,晚上六時才到。」石磊摸了摸她的秀髮,又笑道:「不用緊張,他們看過你的照片,說來看看真人是否長一樣。」
接著便拿出了手機,讓她直接看家人群聊都說了什麼。
繼上次換了他們的合照作頭像後,那天他發了沙灘合照到朋友圈,因為是近鏡照,「石家大院」群裡又一次聊得熱火朝天——
[石斌]:「小侄子拍的照片!大哥,你哪來的小侄子!」
[石仁]:「二哥,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歪了!我們的未來大嫂啊,看到了嗎?」
「媽」:「美人胚子,跟我家阿磊正好配一對,生的孩子一定也是美美的。石磊什麼時候給我生幾個孫兒?」
「石斌」:「媽,你想的會否太遠?萬一大嫂知道了,會嚇著的。」
「媽]:「你們不說,媳婦兒怎會知道呢?」
蔓蔓翻到這段對話後,也不好再細看,便臉紅紅的把手機還給他了。
「我頭一回談戀愛,他們興奮壞了,只是說著玩的。」兩個弟弟平日對他這個大哥尊尊敬敬的,不正經的話當面肯定不敢說。只有母親一向隨性,不知見到蔓蔓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他知道蔓蔓的性情不如表面柔順,底子裡也有一份不肯從俗的執拗。兩個女人說不定會一見如故,他想著便笑了。
「我媽本來也要來的,但月初我大姨的孫子提早來報到,小寶寶因為早產要睡保溫箱,我媽過去幫忙,才走不開。」
蔓蔓這份緊張,多多少少是源於小時候跟母親往城裡見她的兄弟,受過冷待。後來她又去過城裡一次,那時母親已另有家庭。
她笑自己傻,怎會把他的弟弟跟過去的事混在一起呢。
石磊跟她聊起家人來。眼前男人真切的聲容,逐漸驅走了心頭那些浮浮沉沉的往事,她便愈來愈放鬆了。
「那天看照片,抱著小貓牛奶那個戴眼鏡的,是你二弟還是小弟?」
「是小弟。他讀的法律,才本科畢業,準備報考法學碩士,十二月份全國聯考。」
「那你二弟呢?」
「石斌比我小兩歲,在中學教物理。下星期一還要上學,所以他們星期天下午便要回去了。」
她點點頭,想到他沒提父親,家人群聊也好像沒有他。她沒有把心裡的疑惑提出來,找天先問問歲晏吧。
剛才蔓蔓叫黃媽不用等,就幾隻碗碟她可以洗,黃媽才放心的回家去了。
「你先睡,我來收拾便可。」
石磊沒有理會這話,跟她一同收拾。來到廚房,兩雙手擠著共用一個洗碗槽,蔓蔓笑著趕他。
「小時候我媽親自下廚的話,都是我爸洗碗。」石磊收起了笑容。「後來他到帝都工作,我媽想著娘家在南城,當時又懷了小弟,便沒有跟去。」
蔓蔓關掉了水龍頭,用抺布輕輕擦著碟子。
「他一直住在帝都,每年回來三四次,也不過夜。」今年四月份清明掃墓他回來過,帶著兩個異母妹妹。那時石磊還未來楚鎮。
「是我媽把我們三兄弟帶大的。」
可以想像,父子關係並不親。
「小弟周歲左右,他便在帝都有了女人,後來也生了兩個女兒。我剛上高中那年,他便把人帶回南城,介紹給我們三兄弟認識。」
他對這樣的父親有沒有怨恨呢?蔓蔓看向他,想從那雙清澈的眼底看出他的情緒。
「他把人都帶回來見家人了,我媽就想離婚,但給兩邊家族的長輩壓下去了。」
蔓蔓知道他父母的祖輩都是世家大族。這樣的背景,婚姻便不是兩個人的事,牽扯太多,他母親的處境確很艱難。
「我媽傷心過一段日子,但她素來隨性,活得很通透。」俊臉上又恢復了淡淡的笑容。「她還是看開了,彼此名義上仍是夫婦,實際上各自過活。這些年我們也都習慣了。他始終是我的父親。」
他沒有再說下去,她也沒有問,只是忽然明白了他何以一直沒有談戀愛。
他貼在她身後,白皙的雙手穿過她的腰身,伸進水槽的泡沫裡,靜靜地跟她一起洗著碗。
把最後一個碟子沖淨後,他便輕輕咬向她的耳垂。她回過身去,也不顧雙手仍濕著,便主動吻上去了。
是因為吃過西瓜嗎?他的唇比平日冰冷。她張開眼睛,發現他眉心之間也透著嚴肅。她沒有停下來,細細密密的吻著他,直至他的唇舌溫熱過來,直至他的眉眼舒展過來。
次日一家人在碧海樓等著客人。石磊和歲晏到了新城區的賓館接人了。
子慕在門口頻頻向廳房外張望,就不知道姑丈的弟弟長怎樣的呢。
「快坐回來。」見到兒子比小姑子還緊張,杜若芳哭笑不得。
「來啦來啦!哥哥到啦!」小孩子手舞足蹈的奔回座位。
蔓蔓連忙坐好了,今天她穿了一件荷葉邊無袖粉藍上衣,紫藍色的寬鬆七分褲,配上一雙白色平底鞋。兩側的頭髮往後束起,氣質更見清麗。
要說不緊張的話,她便不會刻意打扮了。
四個男人走進廳房後,蔓蔓一眼便分出了他的兩個弟弟。
小弟石仁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眉目肖似大哥,唇紅齒白的,但個子沒石磊高,看上去比較內向。他比蔓蔓還少一歲呢。
二弟石斌身形明顯較矯健,但樣貌與石磊不甚相像,方方正正的一張臉,粗眉高顴,棱角分明,不過他笑得更為外放,中和了剛毅的面相。
各人打過招呼,便分賓主坐下。
「哥哥好!」座中只得子慕一個孩子,他睜著大眼睛打量著兩個客人。
「你是子慕吧!」石斌笑著說。「大哥總是提起你,說你乖呢。」
小學生一臉得意的看向爸爸媽媽。
葛松早已請張經理點好菜,齊人便起菜了。
席間,蔓蔓察覺到他們的眼光總是落在自己身上,也強作從容地回以微笑。旁邊的男人當然不用裝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石斌為人直爽,也許又慣於在學校講課,說起話來幽默風趣,讓一桌子的人都吃了一頓津津有味的晚餐。
石仁沒怎樣說話,但蔓蔓把他想像成學生時代的石磊,目光反而看向他的多。
「小弟像我,也不及我們的孩子可愛。」石磊看穿了她的心思,小聲的在她耳邊說。
她羞紅了臉,瞥了他一眼,悄悄擰了他腰間一把。他只是笑了笑,紋風不動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互動。
散席前,又說好了明天再來四合院吃午飯,安叔才駕車把兩個客人送回新城區那邊。
安叔去了取車子的時候,石磊和蔓蔓陪兩兄弟在路邊等。
「大哥,我們怎樣稱呼你女朋友呢?叫葛小姐太生外了,叫名字又不夠尊重。」石斌皺著眉,一副認真的問。
石仁在旁邊都忍不住笑了。
「你說呢?」石磊笑問呆住了的小女人。
怎麼把球拋給了她呢?蔓蔓向他露出了盈盈一笑,卻沒忍住蹙起了秀眉。
石磊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別有一種俏麗可愛。
「二哥,我們應該叫大嫂的。」石仁輕托眼鏡,努力收住笑意,正色道:「大哥也把子慕認作侄子了。對吧?」
石磊看向小弟,開口說:「嗯,叫大嫂吧。」
蔓蔓無可反駁了,石斌比她還大三歲,難道叫她蔓蔓姐嗎
這時安叔的車子便來了。
「大哥大嫂晚安!」
兄弟二人走了以後,蔓蔓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看著一張半羞半惱的俏臉,石磊嘴角忍不住翹起,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往她鼓起的腮幫戳了戳。
「不想嫁我了?就這麼討厭嫂子這個稱呼?」
哼,偷換概念。
她伸出了纖纖玉手。「戒指呢?沒有便不嫁了。」說完便笑著收回了手,繼續往前走。
怎料這男人一把摟她進懷裡,靜靜的夜街上,他熟悉的氣味簡直是一種蠱惑。
「不要抱我。」可理智還是戰勝了,她抬起了頭,笑得理直氣壯。
然後,他便從褲袋掏出了一個細細的錦盒,打開後拿出了一隻閃閃生輝的戒指,上面鑲了一朵小小的花型鑽石。
「我媽帶給未來媳婦的。」他的語氣不似開玩笑,把戒指牢牢套上了她的手指。
她料想不到,覺得這種情節只會出現在小說裡頭。
「是我媽送你的。」他笑了,眼神卻無比認真。「我的,求婚時再送。」
看著這張感動的小臉,他又湊著她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
蔓蔓故意別過頭去,他用手把她扳過來,她又笑著擰過去。
終於,目光對上後,二人都沒有再動了,只深深凝視對方。
柔和的街燈,映出了她染上紅暈的雙頰。他一手扶在她腦後,一手與她十指緊扣,把她抵在路邊的牆上,旁若無人地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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