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緩緩吐納,頓覺得浴室很局促,縱栽了滿室綠植,也彷彿氧氣不足。
與石磊在睡前聊聊天,竟會從小時候的事,牽扯到她的母親。
更想不到的是,掀起了那層封印了舊事的壓板,心內那酲死水還是惡濁無比。
石磊看到的,還不過是表層的小浮沬。
萬物皆有裂痕。她應該慶幸自己能夠斷掉那根爛掉的尾巴。誰沒有隱痛呢?卻不是誰都能步履自如,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的。
狸狸醒了,蔓蔓聽到牠在外頭叫喚。
她用冰冷的濕巾擦了擦臉,才輕輕關上浴室的門。藉著小夜燈看向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蔓蔓說不上心裡那一抺失落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自己讓他先睡的。
她安撫過狸狸,喝了半杯水,臨上床時看了看手機屏幕。
凌晨兩時多。
待她躺下時,溫暖的大掌撫上她的髮心。
她想問他怎樣還沒睡,沒有問出口。
他也沒說半句,輕輕摟著她。
剛才哭得眼淚鼻涕齊流,這時即使在他的懷中,蔓蔓也無法嗅到他清冽好聞的味道,只有那熟悉的皮膚觸感,起安慰的作用。
她默默靠緊他。
石磊察覺到懷中人的氣息漸漸平穩了,知道她累得睡著了,便用指腹輕碰她的眼底,淚早乾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蔓蔓的真實情緒。
平時的她,會笑,會哭,但石磊知道,她的愛惡喜憎都不過是表面的一層。就像泥土表層的花草有枯有榮,底層卻是肉眼不見的。
歲晏說她是小仙女,說的也是她不吃人間煙火的氣質吧。
石磊不能改變她過去的傷痛,只是慶幸,這些都是往事,不再是她今天的煩惱。
石磊和歲晏清早便出發到工地去了,沒有吵醒她,在房間書桌面留了一張字條:
「一塵不染,不是不再有塵埃,而是塵埃讓它飛揚,我自做我的陽光。」
蔓蔓知道這一句,是一個文學家說的話,她初中時便特別喜歡。
「又熬夜了嗎?眼睛又紅又腫。」杜若芳親自給蔓蔓盛了一碗白粥。
「嗯,沒睡好。」蔓蔓輕笑,心裡不怎麼難過了。
今早她起得特別遲,不知是不是石磊說了什麼,子慕也沒來敲她的門,這時已隨爸爸上學了。
嫂嫂孕反應仍未過,這個月都沒有跟著出門。廳裡只得姑嫂二人。
「一會補補眠吧。」杜若芳又給了她一個剝好了的水煮蛋。
蔓蔓笑著接過了雞蛋,輕輕搖頭。「不了,要去美院。」畫展月初便開展,這兩天都得忙。
杜若芳知道這小姑子不聽勸,只好叫黃媽多燉湯水給她補補。眼睛腫成這樣,肯定是哭了一場。
「下個月你跟阿磊回南城過中秋,我叫你哥親自去挑時令水果,帶給他家人作見面禮。」杜若芳這一胎懷得特別不容易,這幾個月有一半時間都要臥床。她想了想又問:「還有沒有什麼想送的?」
這次蔓蔓去石磊家,不是一般探親,意義別有不同,更可能會定下他們的婚期。
「可能帶幾匹花布。」石磊說過母親會穿旗袍,她想在蕭瀟家的花布店選幾款錦緞,老字號手工好,城裡買不到。
「選好了,帳單給你哥。」
「好。」蔓蔓知道哥嫂的心意,沒有推託。
吃過早飯就騎上單車出門了,到了美院,蔓蔓才發覺把手機留在家了,平日倒沒關係,就是怕今天石磊聯繫不到她會擔心。
她跟負責布置場地的師妹交代了幾句,便打了一通電話給石磊。
他很快便接了電話。
「我沒帶手機,用美院的電話打給你。」這一刻,蔓蔓才發現自己有多想聽到他的聲音。
「嗯,剛剛打給你沒人接。」石磊聽到她的聲音平靜,又透著喜悅,便放心了。
「打過電話給你嫂子,知道你出門了。我回去四合院,幫你拿手機過來。」他沒等她回答,看了看手錶,算了算時間,又說:「十二點半前我就到。」
他駕了歲晏的車,為了接她的電話,把車子停在路邊。
蔓蔓本來想說沒手機她也可以,但知道他已在路上,說不定為著來見她還調動了工作,便說:「一起吃午飯。」
「好,我來了再點外賣。」石磊準備掛線了,聽到她說等等,便又靠回司機座。
兩人握著話筒,沉默了十幾秒,蔓蔓才說:「石磊,我想你了。」
「很快見到我。」他低聲說。
掛線後,她收拾心情,又回到展廳。
這次畫展,單是她的畫作便有八幅,有四幅是今年畫的。眼前這幅大畫是去年畫的,本來她剔出來了,尹教授特別問起為何沒選這幅,才又重新選入了。
她跟眼前的畫作有五六步距離。
整幅作品以黑色為基調。畫中央是一個小小的女孩白色剪影,身上彷彿帶著淡淡的暖光。底下折射了一個朦朧的影子,由許多小如塵埃的小黑點構成。
她站在畫前,又像身在畫中。
「師姐!」
小雅氣喘吁吁,從展廳入口跑進來。
「怎麼了?」
蔓蔓回過神來,看向小師妹。這個時候,負責展覽的幾個美院學生都在教學樓那邊上課,只有小雅在布置場地。
蔓蔓隨著小雅示意,往外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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