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拓临果然将不染带了出去。
这是多日来不染第一次离开南拓临那间屋子,她深深吸了口气,虽然闻不到任何气味,可只觉整个肺腑都清新了。
南拓临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一路抱上了车辇。
那目光深情的,不染简直没眼看。
南拓皇室的车辇自然极其奢华贵气,整个车辇以金玉镶边,玉珠垂悬,而南拓临今日也难得不再穿他那一身黑衣,换上了南拓皇室的蓝缕衣,同样是金丝镶边,一束玉白腰封将他腰线显得劲瘦硬朗,整个人看上去越发俊逸脱俗。
不染瞧着他将自己抱在怀里,虽然她对南拓临这个人无甚好感,可不得不承认他是真长得好,再看看他怀里的自己,那一张如碳的脸——
不染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虽然那是她自己的肉身,可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与如此容颜的自己,再配上南拓临那眼神,这画面着实有些辣眼。
不染只能跟着进了车辇内。
一放下车帘,南拓临脸上那股深情便彻底消失不见,不染被他一把甩到了一旁。
不染看他嫌弃的用手拂了拂自己衣襟,那是刚才她那肉身碰过的地方。
不染嗤笑一声,在南拓临对面坐下。
车辇徐徐前进。
似乎是不想看见不染这个人,南拓临的目光从进入车辇之后一刻也未停留在不染身上。
他将头看向了车辇窗外。
窗外,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并不是很多,北亥皇城御下极为严苛,通往皇城大殿的路寻常人不被允许轻易踏入,能走上来的只有皇室贵族或者被传召之人。
越接近大殿,行人越少,直至完全看不到一个路人。
然而不染却发现南拓临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走过这条路之后便要进入通往大殿的主路了,此刻他们正行于路的拐角处,角落里生长着几簇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和一大片野草。
不染好奇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里,一束娇嫩的小花从冗乱的杂草堆中探出头来,一阵风吹来,花朵轻颤,似是随时都会被风折断细嫩的花枝,可是它却摇摇摆摆,紧紧贴着青黄的杂草,最终又颤颤巍巍直起了腰,傲立于风。
青黄的一方小天地里,这一抹绯红绚烂于目。
南拓临一直盯着它看,片刻后他移开了目光轻轻闭上了眸子。
传闻南拓皇城终年积雪,不见暖日,想必这样的路边生命他极少所见。
不染再看向南拓临时,他已经开始打坐。
他每日总会打坐练功,如此勤于增加修为,这样的人不染还是第一次见到。
很快,车辇到了北亥皇室殿门前。
“殿下,到了。”侍从在外恭声道。
南拓临缓缓睁开了眼。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在车辇外响起。
“是南拓二殿下么,欢迎二殿下莅临我北亥皇城。”
娇娇柔柔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悦耳。
车辇内,南拓临微微蹙了眉,没有说话。
不染好奇,飘出了车外,只见外间正站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美人儿着一身碧霞纱裙,眉间红莲点缀,肌肤若雪,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正盯着车辇,微微笑着。
许是没有等到南拓临的回应,美人儿又道,“本宫乃北亥王君幼女北亥幽,今日听闻二殿下将来赴宴,特奉父君之令前来相迎。”
原来是北亥公主。
不染明了,怪不得看她一身装扮雍容贵雅,原来真是北亥皇室的人,只是北亥王君为何会派一位公主前来迎接南拓临。
不染轻轻一笑,似乎有好戏看了。
车辇内终于有了动静。
南拓临从车辇内出来,不染的肉身又被他稳稳抱在在怀中,南拓临淡淡看着北亥幽,颔首道,“劳烦公主带路。”
北亥幽笑容更是甜美,“二殿下不必客气”,目光触及他怀中之人,不由一怔,“这位是……”
“本君未婚妻——西齐梨。”
北亥幽笑容僵在脸上。
此次宴会之前,她的父亲专门召见了她,且将这位西齐梨公主之事俱细告知,她自然知道西齐梨被自己的哥哥北亥檀所杀,眼下南拓二殿下堂而皇之将人带了来,思及父君之前的嘱托,她心中微乱。
可到底是一国公主,脸上的恍然仅仅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北亥幽道,“原来是西齐公主”,她满脸惋惜,盯着那面如黑炭的脸面不改色,“真正是一位佳人,只是好端端的人却遭此劫难,是我北亥之过,还望二殿下切勿太过哀戚,保重身体。”
随即,她传唤侍从,“还不快将西齐公主接去。”
南拓临却拒绝,“不必,梨儿不喜外人触碰,她既身为本君未婚妻,便由本君抱着即可。”
北亥幽面有尴色,“那——好”,她笑了笑,抬眸又道,“二殿下还真是痴情人。”
南拓临笑了笑,没有回应。
两人一时无话,南拓临似乎也没再开口的意思。
不染看了眼北亥幽,飘到南拓临面前道,“人家站在殿门前这么久还亲自相迎,明显是想跟你多说几句,你怎么也不主动聊聊,美人儿的用意还不明显?”
北亥幽今日是刻意梳妆打扮过的,以她的姿色足以能让北亥任何一男子驻足,可是眼前这位二殿下却似乎不一样,她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熟悉的惊艳欣悸。
从始至终,南拓临的面容都是疏离淡漠的。
北亥幽只好道,“宴会早已准备,想必此刻父君已至会场,还请二殿下随幽来。”
北亥幽玉臂微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拓临随着她一同往内殿而去。
越发往里走,觥筹之声越是响亮,还有隐隐的乐声传来。
北亥幽道,“二殿下远来是客,这场宴会父君让人备上我北亥最美味的酒,最悦耳的乐声欢迎贵客。”
不染跟在他们身后,闻言一哂,北亥王君此举似乎北亥皇室与南拓临之前在无方台的对峙不存在似的,他们如此行径似乎是想与南拓临缓和关系,她看了眼依然淡漠的南拓临,只不过,南拓临领不领情还是未知。
及至宴席,北亥王君高坐于殿前,正慵懒靠着王椅,欣赏底下一众歌姬舞姿。
见南拓临与北亥幽进来,大声笑了起来。
“幽儿可算把我北亥的贵客接过来了,来来来,贤侄快快到本王身边入座。”
南拓临看了看四周一片奢靡之象,道,“王君好雅兴。”
“贤侄既是贵客,定是要让贤侄今日尽兴才是。”
南拓临入座,北亥王君这才看清楚他怀中抱着的是个女子,面露疑惑之色,目光不由看向了北亥幽。
北亥幽也坐在北亥王君下首,正是南拓临对面的位置,触及北亥王君的目光,起身道,“二殿下与西齐梨公主早已定亲,想来是情意深重,这才一并将西齐梨公主带了来。”
她话音刚落,北亥王君北亥纳已然变了脸色。
他看向南拓临,“贤侄,西齐梨公主既已身殒,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是,人啊,还是要向前看,贤侄说是么?”
北亥纳准备的这场宴会的确颇为丰饶,各种珍馐美酒在侧还有丝竹入耳。
不染极少见此等热闹之景,颇有兴致的欣赏,甚至上前摸了摸场中正甩着水袖舞动身姿的舞姬腰间叮叮作响的铃铛,只觉有趣极了。
却见这时南拓临轻轻抚了抚她尸身那张黑脸,道,“梨儿生前便极喜欢热闹,王君既已准备如此盛宴,想必梨儿也定是欢喜,我自当带她前来。”
北亥纳微不可察皱了皱眉道,“人既不在,纵是欢繁之景怕是也欣赏不来。”
“在本君心里,她从不曾离去。”
不染简直要为南拓临鼓起掌来,这般肉麻之话他张口就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西齐梨的情意似的。
北亥纳的不悦已然快掩盖不住,带着一个死人来面见他这个一国之主已然是大不敬,这个南拓临真的痴情到如此地步了?
北亥幽忙缓场道,“情之所钟甘心首疾,世间最是难得有情郎,有二殿下如此深待,是西齐梨公主之福分,我们寻常女子想来是遇不到如二殿下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了。”她举起酒盏面向南拓临,“幽敬二殿下一杯。”
北亥幽一个眼神,有侍从来给南拓临斟酒,南拓临手掌微挡,道,“梨儿不喜本君饮酒,在她身前,本君又怎能惹她不悦,多谢公主美意,本君心领。”
又拿她当借口?
不染心道,以南拓临的戒心,他今日恐怕是不会饮食宴上的任何之物,只要是他不想,只怕都会把自己挡出来。
北亥幽只好作罢,把目光看向了北亥王君。
今日邀请南拓临的目的尚未达成,北亥纳即使有怒气也隐忍不发,他笑了一笑,看着下首的北亥幽与南拓临,“幽儿,贤侄雅名在外响彻天下,你不是常说倾慕贤侄风采么,今日一见,你当如何?”
北亥幽面有赧色,似乎是羞于北亥纳的直白,她低首似不敢看南拓临的眼睛,“二殿下之姿,堪称无人能及。”
北亥纳笑道,“在贤侄面前幽儿你怎倒拘谨起来,贤侄年岁与你相当,我把贤侄当自家人看待,一家人面前又何必见外”,说着笑看南拓临,“贤侄今日你也无需生分,只当是家宴便是,不过话说回来,贤侄你虽超尘拔俗,可我的幽儿也绝非庸才之人,我幽儿的舞姿堪称北亥第一,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如就让幽儿献上一舞助兴。”
北亥纳不等南拓临回应便对北亥幽道,“幽儿,还不快去准备一番。”
“是。”北亥幽领命,垂首离去。
宴席中央的舞姬随即退散,又有一众内侍衣带翩跹飞天而来,将一张散满了百花的纱毯携来小心翼翼铺在场中地面之上,花瓣随即荡漾,色彩缤纷,在内侍的彩色衣带前更是绚烂。
不染被这一幕惊呆。
倏地,音乐缓缓响起。
只见北亥幽如云中仙子般踏步而来,花瓣在她周身起舞飞旋,她缓缓向北亥纳的方向施了个礼,随即目光又看向了南拓临,眸中水波涟漪,似缱绻含情,乐声骤然高昂,她身姿蓦地变化,如蛇细腰扭起,飞旋入空。
不染从未见过有人的腰身能如此细软,北亥幽翩翩起舞,各色花瓣总是恰到好处盘旋在她周身,她的舞媚而不俗似仙似妖,场中一时安静,再无人说话声,只有众人目不转睛盯着那高空中曼妙的身影。
舞姿带动清风,醉了众人的眼。
偏偏这时只听南拓临的声音响起。
“公主怕寒,既已起风,还不快去准备衣毯为公主披上。”他交代身边侍从后,将不染尸身搂入了怀中。
空中起舞的身影一时蓦地僵住,似忘了动作,北亥纳轻咳一声,那身影随即又舞动起来。
及至一舞完毕,北亥幽香汗淋漓来到北亥纳面前谢礼。
而后北亥幽将水眸看向南拓临,然而南拓临迎上她的目光依然清醒淡漠,北亥幽心中期许落了空,双眸霎时暗淡。
不染在旁啧啧摇头,“人家都这么主动了,你倒如此冷情,着实有些伤人了。”
北亥纳将南拓临的反应看在眼里,眼有不满,可嘴角却是含着笑的,“贤侄随时不忘故人,倒真堪谓有情有义”,他将西齐梨称为故人,显然是话中有话,南拓临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本王说过,人总要向前看,贤侄年少,往后再遇有情人大有可能,切不可蹉跎岁月啊。”他状似语重心长。
南拓临道,“梨儿既然为我未婚妻,便是我南拓临的人,她无辜枉死,我又怎能将她忘怀。”
枉死?
南拓临就差是要直接点名北亥檀的大名了,北亥纳也自知不可回避此事,道,“西齐公主之死终归是檀儿鲁莽所致,贤侄将他关上几天也算是给西齐公主一个交代,想必待他回来后定能改变秉性。”
说着话锋一转,北亥纳又道,“不过贤侄往后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才是,贤侄年少终要娶妻生子,幽儿才情颜色俱佳,我看幽儿与贤侄甚为般配,若能成一段良缘,定是一双两好。”
北亥幽看了南拓临一眼,在一旁头微垂下去,娇羞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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