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南去基地后，江尤很快也出了门。
倒不是想做什么。
就是如果待在拥有这么个厨房的房子里，他很难不饿死。
这一片是居住区，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江尤拐到了站台，决定去昨天那个闹市看看。
他还叼着一管续命的营养液，在列车到站时正好喝完。
有些意外的是，今天乘客居然不少。
车上没有空位，还有零零散散站着的。
江尤挑了个角落杵着，浑身都透着浓浓的懒劲。
他在摇晃中恍惚回想，昨晚似乎做了个梦。
恰好列车驶入主城区，遥遥能看见高大的防御墙。
跟梦里的相差无几。
“听说了吗，昨天城外的扫描区出故障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来吓唬你？”
“可是扫描区不是一次问题都没出现过吗？”
“所以才邪门啊，好像是军队回来时出的问题。”
“然后呢？”
“霍尔特上校亲自检查完剩下的，不过据说是用简单的仪器。”
“这不是有检测吗？”
“但是没经过扫描区，真的没问题吗？”
“……”
江尤侧过身，瞥了眼身后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
其中一个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钟楼。
“别乱想了，只要克洛托没事，总部就是安全的。”
“我当然知道，只是觉得……”
“前方到站——主城，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在车门前等候。”
女生收回目光，看向同伴：“你刚说什么？”
同伴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下车吧。”
“……”
江尤收回视线，绕到车门处，随着人流下了车。
那个女生没听清，但那句话江尤听见了。
“我当然知道，只是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而这是预兆。”
预兆吗？
江尤停下脚步，抬眼看向缓缓跳动出新折线的克洛托。
半晌，他突然收回视线，转身往市场走。
差点忘了。
昨天那情况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这个非生命体造成的。
江尤也冤。
他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成非生命体了？
市场依旧熙来攘往，生活还在继续。
江尤本来想找点能直接吃的熟食，结果转了半天，不是蔬菜就是水果。
他忽然明白，不是厨不厨房的问题。
而是待在这个世界里，他就会饿死。
等江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餐厅，脸色已经差到能冻死人。
这个餐厅其实就在闹市中央，但摊贩太多给挡住了。
占地面积也不小，桌椅布局类似学校食堂，大多是八人位跟六人位，角落是四人位。
江尤走到餐区，不出所料——全素宴。
不过都这时候了，他也没有挑食的资格。
江尤正准备去点餐，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拿着身份卡，在柜台的感应器上刷过。
“滴——已扣除餐费1元。”
江尤：“……”
饿死算了。
“请问你点餐吗？”
身后传来温和的女声，江尤循声望去。
是一个中年女人，衣着一丝不苟，面容和善，笑容也恰到好处。
但江尤莫名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古怪。
他让开位置：“抱歉，我不点了。”
正当江尤要转身时，女人又哎了一声说：“你是忘记带身份卡了？”
江尤停下脚步，没回答。
“先用我的吧。年纪轻轻的，这个时间点还不吃早餐，容易低血糖。”
“……”
无事献殷勤后面是什么来着？
五分钟后，江尤坐在四人座靠里的位置，跟面前的女人四目相对。
女人对他微凉的眼神视若无睹，自顾自介绍道：“白芸，从事于塔楼研究院三层。”
白芸笑着说：“怎么称呼？”
江尤：“……”
这个画面真是格外的熟悉。
上一个这么自来熟的，貌似姓方。
“江尤。”
毕竟吃人嘴软，江尤心情再怎么糟糕，也只能有问必答。
“名字不错。”白芸称赞道。
“谢谢。”
白芸没管他干巴巴的语气，依然笑容满面：“昨天刚来北岸吧？”
江尤夹了口菜，细嚼慢咽中抽空嗯了一声作回答。
“难怪没带身份卡。”白芸一脸恍然，“你第一次来北岸不知道，咱们这儿跟南岸基地不太一样，出门回家买东西都靠这玩意。”
江尤眼眸一闪，语气如常：“去哪里都要身份卡？”
白芸笑说：“当然不是，你来这里不就畅通无阻吗？”
她搁下双筷，筷子与餐盘齐平。
“进出城门、居住区、种植区、总部基地、巡防所、塔楼研究院，这些地方统统需要扫描身份卡。”
“谢谢，我记住了。”江尤颔首，微垂着目光。
小说中对于北岸的描写很全面，白芸提到的这些地点，江尤都有点印象。
重点在于，这么全面的描写里却半点没提过这张尤为重要的身份卡。
是小说遗漏了？
或者还没来得及提起？
还是说……
这里根本就不是那本小说的世界了？
如果是最后一种可能性，那意识中的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不是最后的可能，这一切跟小说内容完全不符的情况，也解释不通。
到底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少了……
【检测到角色精神波动异常！江尤，请——】
【我有个问题。】
江尤直接打断它问：【装死那么久，生命点算明白了没有？】
系统：【……】
【行。算明白了是吧，那现在多少了？】
系统：【……】
良久，系统用着比机械人声还生硬的语气回答：【当前生命点为：50。】
江尤：【哦。】
系统大概被这一声哦气得不轻，再没吭过声。
江尤懒得管它气不气，反正想问的问到了。
这两天来来回回扣的生命点没有30也有20，破系统每次得出的结果却始终如一：50。
而这个数字，恰好跟方以南给他吃的那枚胶囊得到的生命点一样。
那枚胶囊，来自南岸。
这一切好像都跟南岸基地有点干系……
看来南岸是非去不可了。
“江先生？”
白芸的声音拉回了江尤的思绪。
也是回神那刻，江尤才感觉到喉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白芸神色有些担忧：“是吃不惯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江尤咽下那点不适，嗓音变得低哑：“没事。”
白芸刚想再问，就听另一道清冷的男声横/插/进/来。
“白博士。”
在白芸闻声抬眼时，江尤也回了头。
接着他罕见的愣怔一瞬。
方以南抱着双臂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身姿挺拔如松，银灰色军装干净整洁，心口处佩戴着银色胸章。
江尤目光投去时，胸章恰好闪过一抹光。
本来就不爱笑，这么一打扮，更冷了。
像个雪人。
江尤忍不住心想。
随后，只见“雪人”朝他一歪头：“你怎么到这来了。”
“……”
没等江尤回答，“雪人”又皱起眉：“你不舒服？”
“……”
“我来吃饭。”
江尤站起来，下意识避开后面的问题，边走向他边说：“不然我大概会饿死在家里。”
听见某个字眼，方以南眉头皱得更深：“别乱说话。”
江尤被训得一顿。
还没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转头看向另一人：“白博士，塔楼餐厅歇业了？”
“……”
白芸有些不解地问：“你今天项目测试没及格？”
方以南：“满分。”
白芸：“……”
那你闹什么脾气？
白芸收拾好餐盘，站起身：“霍尔特上校惹你不高兴了？”
方以南语气不变：“没有。”
白芸表情无奈：“骗谁呢，你们哪天不吵才奇怪了。”
方以南抿起唇，不搭话了。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芸转而看向江尤：“江先生，注意身体，下次再聊。”
江尤颔首，说：“谢谢。”
“什么？”
“早餐。”
白芸笑开，轻轻摇头说：“不客气，荣幸之至。”
被一个长辈反说荣幸，这感觉倒是挺奇特的。
目送白芸离开，江尤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回方以南身上。
方以南还侧着头，江尤看见的也只有侧脸跟绷直的脖颈。
银灰色很适合方以南。
他太白了，套上这么件颜色的衣服，跟融进光里一样。
特别耀眼，在人群里大概是最招人的那个。
第一次见方以南穿这种制服，还真新鲜。
……
是第一次吗？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江尤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都来不及抓牢，又稍纵即逝。
方以南转身时，迎面对上就是江尤幽深的眼神。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江尤是不是记起来了。
但事实并没有。
江尤只是垂下眼，反问他：“不是去基地吗，怎么在这？”
方以南收回心神：“巡防。”
“就你自己？”
“整个队。”
江尤点头，往白墙斜斜一靠，挡了大半的光。
而方以南被拢在他的影子里。
“方以南。”
江尤喊他名字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
方以南微仰着头，眼眸黑亮。
但江尤叫了人，又没立刻接下文。
这里是闹市中央，周遭嘈杂无比。
他们这块角落的时间流速却仿佛缓了下来，一个对视都能被无限拉长。
……
“滴滴——”
很轻的铃音，唤醒了两个人。
方以南垂眼，才发现是通讯仪响了。
避免是急事，他打开讯息查看。
【五分钟，塔楼轮换。】
是薛向庆发的，方以南回复一个好。
再抬头时，江尤又回到懒洋洋的模样，正在打哈欠。
“叫我做什么？”方以南问。
江尤重新站直，语气散漫：“也没什么。”
方以南哦一声，刚要转身又听面前的人说：“就是有些好奇。”
“……”
“好奇什么？”他问。
江尤遥遥望向柜台，漫不经心地：“好奇你们这儿的物价。”
方以南：“……”
只有五分钟时间，方以南也来不及给他介绍蔬菜水果几毛钱。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下一个巡防点是塔楼，你跟我一起过去。”
“好的，长官。”江尤两指并拢，在额侧轻轻一点。
很普通的一个礼，却让方以南心口一跳。
江尤没见他动，懒声问：“怎么了？忘记路怎么走了？”
“……”
方以南没接他的玩笑，不答反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手上的？”
江尤翻起衬衫袖子：“你再问得晚点，疤都看不见了。”
“不是这个。”
“那没了。”
方以南还是不动。
江尤双手摊开，一副“不信你来捡查”的模样。
好半天，也没见方以南上手。
“不信也没办法，真没有伤。”
江尤无奈轻叹。
早知道这身体这么弱，他之前就不装得那么情真意切了。
白惹人担心。
好在方以南也没再僵着。
只是转身时，男生清冷的声音随风轻起。
“我一直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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