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尤在窗边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慢慢昏沉。
期间他回头看过几遍，方以南翻了次身，之后便维持着同个姿势睡到现在。
江尤站在床边，在叫不叫醒方以南之间两相抉择。
小杜便是在这时候来的。
他忘了午餐特别懊恼，所以送晚餐尤其积极。
塔楼餐厅刚到开放时间，小杜已经在点餐区前站着了。
他带着两份美味佳肴来到休息处，笑容满面地敲开了门。
然后对上江尤寡淡无味的一张脸。
小杜：“……”
江尤声调散漫地问：“怎么了？”
小杜战战兢兢：“送晚餐？”
江尤瞟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接着小杜就听他说：“你们小少校还在睡，你去叫醒他？”
“……”
小杜心想，您鲨了我比较快。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叫小少校起床。
于是小杜跟江尤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谁都没先动。
江尤倒也没想真的让他去叫方以南起床，否则刚刚就自己喊了。
他只是有点无聊。
江尤拎过小杜手中的晚餐：“你去忙——”
“在干嘛？”
江尤的话被打断。
男生声音有点低哑，显然刚睡醒。
但江尤转身对上方以南双眼时，却没看见丝毫睡意的痕迹。
倒是衣领跟发型，实在凌乱得有些……
暧昧。
这一切落在小杜眼里，就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小杜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小少校跟江先生是这种关系吗？！
小杜惶恐无比，弱弱地问了句：“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
空气安静下来那一秒，小杜觉得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
他重新缩回门口，不吭声了。
好在江尤略过那个问题，转而去问方以南：“醒了？”
“嗯。”方以南单手将松开的扣子扣上，“几点了？”
江尤想了想说：“晚餐时间。”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餐盒。
方以南扫一眼，然后看向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是失败了的小杜。
“……”
有些不可置信，小杜居然在这个眼神里读出一丝丝郁闷。
可是眨眼间，那抹情绪便从方以南眼睛里消失了。
小杜茫然片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此时，短促连续的滴滴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
是方以南的通讯仪响了。
他按下边缘，一枚微型耳机被推出来。
方以南戴上后接进通讯：“军区五队方以南。上校，怎么了？”
江尤跟小杜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但方以南说完开头便沉默下来，一直听着霍尔特那边说话。
半晌，他才再次出声：“我现在过来。”
方以南切断通讯，抬眼看向江尤：“我需要回基地。”
江尤侧身让他出门：“去多久？”
方以南脚步一顿。
“……不清楚。”他说。
“晚餐呢？”
“你吃就好。”
江尤不问了，只看着他。
片刻，方以南败下阵来。
他几步上前，从江尤拎着的餐盒中抽出一管营养液。
当着江尤的面拆开喝完，方以南说：“是急事。”
江尤颔首：“去忙吧，抽空吃饭。”
而后他绕过方以南，走向房间里的圆桌。
方以南答了句好，旋即迈步出门。
站在门口的小杜连忙向他挥手道别。
等看不见人影了，小杜才嘀嘀咕咕道：“怎么感觉这么不安呢……”
江尤听见了，淡淡瞥他一眼：“不安什么？”
小杜挠挠头说：“不知道，大概是……直觉？”
江尤：“那你直觉准吗？”
小杜立马拍胸脯：“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江尤静默片刻，哦了一声。
在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回应中，小杜猛地反应过来。
这次的直觉如果准了，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又呸呸好几遍，重新道：“但我这次肯定不准！”
江尤不置可否。
整个下午他都在测算克洛托的数据，并没有出现异常状况，这说明克洛托所控制的那些隔绝器以及探测仪都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方以南的急事大概就跟变异体无关。
江尤是这么想的。
但在后半夜，一道警报声划破了北岸总部的上空。
在警报声过后，另一道让人更加恐惧的通报声传来。
“检测到变异体进入城区，军方正在紧急消灭。塔楼已开启应急系统，请所有居民紧闭门窗，切勿在外走动。”
深夜，整座城市了无人烟，危险在暗中喧嚣。
江尤并没有休息，所以在警报声响起时，他飞快到了窗台边，抬眼去看城市中央的钟楼。
克洛托的数据依然更新跳动，数值也没有变动。
江尤缓缓皱起眉。
如果数据没变动，那变异体是如何略过隔绝器跟探测仪进入城区的？
这些仪器甚至埋进了地底，根本不可能被绕过去。
江尤果断转身来到门边，才忽然想起自己没有身份卡出不去。
他盯着那道门，眼神冷冽。
-
检测中心。
小杜抱着脑袋趴在工作台上，不断哭喊着自己不该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的位置甚至已经积了一滩眼泪，并且有继续扩散的迹象。
就在小杜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他身边的紧急呼叫系统响了。
哭声戛然而止，小杜慌忙接起：“塔楼六层检测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呼叫那头传来一声笑，但很冷。
“还挺专业。”
是江先生的声音。
“麻烦帮忙过来开个门，谢谢。”
小杜脑子一卡顿，问了句：“开哪个门？”
只听江先生语气变得更冷：“我在哪个房间就开哪个门。”
“……”
小杜火速赶到休息处。
等他站定在01号房间门口时又禁不住疑惑，身份卡不是能开门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小杜打开了门。
然后江尤的身影直接从他身边掠过去。
“江先生！您去哪儿？”小杜赶紧追上。
江尤没答，径直来到升降梯那道识别门前：“开门。”
小杜仓皇阻止：“不能开啊！”
在江尤寒凉的视线中，小杜磕磕巴巴给他解释：“您的结果报告还没出，我是绝对不能给您开这个门的！而且塔楼启动了应急系统，大门现在处于锁定状态，没人出得去。”
话落，小杜感觉身边的空气都要冻上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希望您能理解。”
周遭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小杜才听见江尤出声：“抱歉。”
紧接着，江尤又问：“怎么联系他？”
“……”
要是不知道这个“他”指的谁，小杜可以辞职去种植区给蔬菜翻土了。
他立马翻出自己的通讯仪说：“我可以给小少校发送通讯请求！”
不等江尤再说什么，小杜直接噼里啪啦输入方以南的序号发出请求。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尤其身边的人一直紧紧盯着通讯仪。
小杜总觉得，要是对方没接，他的通讯仪可能会报废……
好在没多久，通讯仪滴一声响，小少校清冷的声音传来：“军区五队方以南。”
小杜猛地松口气，将通讯仪双手奉上，江尤却没接。
他还是看着通讯仪，低声喊了句：“方以南。”
方以南那边沉默几秒，回答了一声嗯。
江尤：“晚餐吃了吗？”
“……”
小杜：？？？
您着急忙慌地就为了操心小少校的晚餐吃没吃？
他以为这已经够诡异了，哪曾想他们小少校还真的乖乖应道：“吃了。”
江尤神色终于缓和一点，抬眼看向小杜：“可以切断了。”
小杜：“……”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真的就只是为了问晚餐？？
小杜一脸茫然地切断了通讯。
江尤道了声谢谢，转身往回走。
小杜又赶紧跟上，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问：“江先生，您只是想问小少校吃没吃饭？”
看最开始那架势，他还以为江尤准备鲨到总部基地去呢……
江尤微垂着眼：“不是。”
小杜心说，我就知道！
但他更不解了。
既然不是，那怎么就切通讯了？？
可小杜实在不敢再问，他怕江尤嫌烦。
令小杜惊讶的是，江尤自己又说了句：“就想听听声音。”
“……”
小杜乖乖闭上嘴了。
江尤最后没回休息处，跟着小杜到了检测中心。
有这么尊大佛在旁边盯着，小杜也没敢接着哭了，老老实实继续计算数据。
直到凌晨时分，塔楼才再次发出通知。
“变异体已被军方全部击毙，即将解除封锁——半小时后可恢复正常通行，感谢全体居民配合。”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天光乍现。
小杜敲数据的手慢慢停下，小声道：“天亮了。”
无人回应。
他转头看向江尤所在的位置，后者头靠着窗沿，眼皮低垂，不知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小杜试探着喊了句：“江先生？”
然后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微微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
小杜：“……”
他坐直身体，目光重新放回显示屏：“没事！您继续！”
江尤没睡着。
他只是在确定视野里会不会出现熟悉的身影。
可是始终没有。
塔楼的大门已经再次开启，来往的基本是研究员跟士兵。
人不少。
却唯独没有江尤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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