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层的联络系统彻底失去作用，江尤反复尝试，仍旧没能接通。
又一次失败后，江尤不再坚持。
他关闭光屏，闭着眼缓了缓。
方以南抬起手，搭在他眼皮上：“还是不行吗？”
“嗯。”江尤低声回应，朝他的方向倾身。
方以南的肩膀一沉，江尤已经轻轻靠在了上面。
方以南慢慢顺着他后颈的碎发，无声安慰着。
彼此都没再动，静静地待了片刻。
直到方以南手腕上的通讯仪响起，江尤才重新直起身。
是霍尔特的讯息，提醒他们该离开了。
江尤垂眸看了眼，淡声道：“走吧。”
方以南点头：“好。”
他们很快从地下一层离开，搭乘升降梯来到塔楼大厅。
大厅已经从原本的人满为患，变成了空荡荡的一层楼。
江尤跟方以南脚步没停，径直走出大门。
塔楼外的空地上列队了五个士兵方阵，霍尔特就站在最前方，抬眼望着他们两个人拾阶而下。
等走近了，霍尔特才说：“所有居民已经转移了，剩下我们这些人需要分批安排。”
江尤扫了一圈，看见了杨丛跟薛向庆，以及熟悉的亚德利、米格，全部都在。
不过他还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
江尤颔首示意，问面前的霍尔特：“他怎么在你们队里？”
霍尔特跟方以南顺着看过去，前者一脸恍然，后者轻轻皱眉。
“他说想跟着军方，自愿让出一个军机位置给其他居民。现在这情况，能多一个人拿枪作战都是好的，我就同意了。”霍尔特跟他们两个解释道。
他们口中的人，正是当时被方以南他们从西南地区带回来，同时举报过林斯的那个反研人员。
江尤对此不作表态，毕竟霍尔特有权对他的队伍做出任何决定。
方以南也没有多言，只是提醒道：“他不算军方的人。”
所以并不能算作队友，需要留心眼。
霍尔特听出他的话外音：“嗯，我会盯着。”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队伍：“所有人按照报数顺序，每六个人自动分成一个组！”
方阵立即散开，变成无数个六人小组。
分组完成后，霍尔特接着说道：“从左到右，依次上车。”
在其他人行动时，他又问身边的两个人：“你们呢？跟我一辆车还是？”
军机没有很多，但装甲车他们数不胜数。
要不是怕半路遇见变异体没有照应，一人一辆都不是个问题。
江尤瞥了一眼盯着他的方以南，对霍尔特说：“我们单独一辆，谢谢。”
“……”
虽然霍尔特对江尤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但一想到这个人拐走了自家孩子，就怎么都控制不住产生不爽的情绪。
他正想交代些什么，只见方以南直接抬脚朝江尤靠过去，跟他站在了对立面。
霍尔特：“……”
真的是白养了。
他选择眼不见为净，撇开视线摆摆手说：“你们自个挑着开吧。”
但是江尤跟方以南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霍尔特一起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上了各自的车辆，他们才有动作。
霍尔特跟他们分开，去了另一辆车。
每一辆装甲车上都有充足的弹药跟营养液，也有少量特疗药。
江尤率先充当司机，方以南坐在副驾驶，正在组装一把□□。
他们的车辆在最后头，需要等待前方车辆动身。
江尤抬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眼去看车窗外的城市。
他已经不止一次目睹一座城的沦陷。
三年前的南岸在最后关头艰难挺过去了，如今的北岸反而没能撑下来。
其实换做是谁都会有些感慨，但可能是看得多了，江尤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这里是他父亲的故土，也是方以南的家。
江尤敛下目光，转头去看副驾上的人。
方以南的枪支已经组装好了，正在装弹。
江尤忽然问他：“之前的小刀呢？”
喀啦一声，方以南装好弹夹，抬起眼说：“你要用吗？”
江尤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不需要。”
“哦。”方以南点点头，“但是我带了。”
“……”
他伸手从后座拎过来一个背包，里面放着两把短刃。
“之前的留在了居住区，现在进不去，我在塔楼只找到了两把。”方以南说。
江尤静默半秒，从他手里接过那把□□：“我想了想，用枪也不错。”
之前拿刀砍变异体完全是洁癖犯了在发泄，实际上碰见变异甲虫或者变异螳螂这种难对付一点的，近战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目前来说，江尤还不打算死。
方以南看他的确对刀没什么兴趣，于是又把背包丢了回去。
与此同时，前方的车辆终于启动。
江尤方向盘一打，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驶过市场来到城门口，这边的变异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出城没有什么阻碍。
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在江尤这辆车驶出城门后，北岸总部彻底成为一座空城。
方以南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远去的城邦，手指一点点收紧。
-
从北岸到南岸，光是军机都需要几天时间，更不要说他们是速度慢了好几倍的车程。
这一路上他们也必须走走停停，因为要轮换休息。
每次休息也不能安稳，野外比城区危险百倍，时刻都得保持警惕，防止某个角落蹦出变异体。
离开城区后，他们连着走了百来公里才稍作休息。
赶在天黑之前，队伍又再次启程。
夜晚的危险更加难以预测，按霍尔特的打算，他们不准备停歇，白天再适当休息。
方以南提出跟江尤换位，但被按回了副驾。
“下次休息再换你。”江尤说。
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垂下握住方以南：“你睡会，醒了跟你换。”
方以南没搭话，也没闭眼。
天色渐渐暗沉，他们的可视范围变得非常狭小。
霍尔特给他们发来通讯：“你们两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江尤接手了通讯仪，慢声道：“挺好的。”
说完他瞥一眼旁边安静的方以南，很快又目视前方。
霍尔特说：“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江尤随口应和，切断了通讯。
方以南往后靠着椅背，明明眼皮耷拉着，但就是不肯睡。
江尤哄了好一会儿也没用，干脆伸手盖住他眼睛，强硬道：“睡觉，你这样会打扰我。”
方以南伸手搭在他手背上，声音有些闷，也很固执：“我不困。”
他很少会跟江尤反着来，除非是不高兴了。
江尤知道方以南为什么不高兴，所以才要他睡觉，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
好在方以南秒睡的技能再次发挥生效。
江尤掌心下的眼睫慢慢停止了轻颤，方以南的呼吸也逐渐均匀，搭在他手背的指节松了力道。
江尤翻过手，握住男生的指尖。
他抽空看了眼方以南，确定他真的睡着之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江尤没有收回手，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路况上。
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变异体全聚集到北岸总部去了，今晚格外平静，什么都没发生。
夜色渐深，江尤感觉到气温有些下降，稍微松开方以南，腾出手拎过来一件外衣给他盖上。
做完这些，他再次牵过方以南的手，专注开车。
时间飞速流逝，晨曦微露时，一直沉睡的方以南也动了几下。
像是有闹铃一样，在五点准时醒了过来。
江尤察觉到动静，淡声开口：“不睡了？”
方以南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始终被人牵着。
“嗯。”他反手握住江尤，稍微坐直身体。
因为方以南的动作，那件盖在他身上的外衣往下滑了滑。
方以南一把拎住，对着外衣疑惑了半秒。
“怕你冷。”江尤说。
“……”
“哦。”
方以南默默收回那句即将出口的“难怪那么闷”。
他把外衣放到后座，仔细看了眼天色说：“上校还不让人停车休息吗？”
江尤声音有些懒：“不知道，你问问？”
方以南立刻拿过通讯仪，给霍尔特发了通讯请求。
过了好一会儿，霍尔特才接通：“怎么了？”
方以南径直道：“上校，该休息了。”
霍尔特：“？”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霍尔特嘀嘀咕咕说：“我刚休息完，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我了？”
“……”
方以南抿起唇，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是在提醒你，别人需要休息。”
霍尔特：“……”
行，他能猜到这个“别人”特指哪一位。
霍尔特咬牙道：“知道了，等我通知一下前面的队伍。”
他话音刚落下，方以南就切断了通讯。
霍尔特差点被气笑。
但是气归气，他还是给前方的车辆发了讯息，让他们稍作休息。
长长的车队慢慢停了下来。
连着开了十几个小时车，江尤也没再强撑，下车跟方以南换了座位。
坐到副驾驶上，江尤也没急着休息。
他先是拆了一管营养液，盯着方以南喝下去，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车辆跟枪支没有问题，才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方以南仍旧空出一只手给他握着，趁着还没启程，他转身拎过那件外衣，也给江尤盖上了。
江尤：“……”
他把外衣堆到腿上，不咸不淡道：“大白天的，要闷死谁？”
方以南一顿，伸过手想要拿回来。
却不料有去无回。
江尤没有睁眼，但手臂准确无误地扣住方以南腰际，把人带进了怀里。
方以南没有挣扎，乖乖让他抱了好一会儿。
直到前方车辆有动静，他才低声提醒：“要出发了。”
江尤毫无反应。
方以南感觉腰间的手并没有使劲，于是往后退开些许，微垂下目光。
江尤睡着了。
他安静片刻，倾身过去吻了吻江尤的眼睛。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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