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军方带着高层研究员抵达南岸基地后，哈德以打赌的方式赢了一次午休。
等他睡醒一身舒畅地回到生态站时，只见江尤站在数据闪烁的光屏前，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哈德非常识趣，溜到离江尤最远的角落试探着问：“克里斯，研究出问题了？”
话刚问出口，江尤便撩开眼皮，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
哈德又默默往后退了三步。
江尤重新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未免有什么大事，哈德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克里斯，怎么了？”
这次江尤回答了：“没。”
他的语气有些恹恹，哈德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阴晴不定的江尤。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是没等哈德细问，江尤便拎着数据面板往外走。
哈德连忙跟上：“要去开会了吗？”
江尤懒懒嗯了声：“早点结束。”
哈德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急做什么……”
关于特疗药后续工作的安排会议非常顺利，交代好一切，哈德跟着江尤离开生态站往实验室走。
令他意外的是，刚出门他们就被北岸总部那位小少校拦下了。
北岸这位小少校年纪轻轻，作风倒是格外不同。
他丝毫不惧比年纪稍长的江尤，冷着脸跟江尤对峙时，气场半点没占下风。
哈德琢磨着两人神色都不怎么样，还想着打圆场，结果他反倒成了被江尤嫌弃的那个。
跟小少校道别后，哈德紧跟着江尤来到实验室。
哈德对这位小少校有很大的好感，再加上江尤的态度，他忍不住开了一路玩笑。
然后他发现，江尤对任何跟方以南相关的玩笑都不会反驳。
要知道，江尤可不是任人开玩笑的好脾气。
哈德直觉不对劲，往深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而且接下去好几天，江尤始终在折腾那些芯片，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实验室。
哈德更加确定自己是多想了。
直到他们跟北岸总部的研究员开了第二次会议，哈德再一次见到了方以南。
由于方以南是此次调派任务的领队，很多事情并不能瞒着他。
关于特疗药的部分研究实验，有时候还得跟他保证不会伤及北岸研究员才能继续进行。
也正是二次会议的时候，哈德发现，江尤是真的对方以南有些不同。
不止一次他看向江尤的时候，江尤在看方以南。
如此捕捉到几次后，哈德终于忍不住凑到江尤面前小声问：“克里斯，你看什么？”
江尤垂下目光，拖着懒散的语调：“你没事做了？”
“……”
哈德低声细语：“不要拿实验压我！我发现了，你一直在看那个小少校！”
“嗯，”江尤淡声说：“然后呢。”
哈德语塞，没料到江尤会承认得那么坦荡。
但是研讨还没结束，他们又坐在上位，不能交流得太明显，哈德只好暂时缩回位置上。
江尤被哈德搅和一遭，索性彻底收回了目光。
一直看着倒不是有什么理由，他只是觉得，小孩长得太快了。
当初在北岸总部碰见时，明明还只是个小不点。
一转眼就长这么高了，脸也长开了，虽然比小时候更爱板着脸，但确实更轮廓分明，更加成熟了。
配上那身银灰色军装，确实像个有模有样的小大人。
江尤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见过方以南小时候，如今重逢便有一种亲眼见证他长大的错觉。
研讨很快结束，乔博士单独留下来跟他们确认一些细枝末节。
方以南也没有离开。
有些奇怪，在江尤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看以后，反倒是方以南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尤。
好几次江尤抬眼回眸，都会跟他目光相抵。
直到乔博士准备离开，才发现方以南还站在原地不动。
他有些诧异地问：“你在等我？”
方以南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乔博士莫名其妙：“那怎么还不走？”
不料方以南越过他看向江尤：“等别人。”
“……”
“……”
乔博士来回瞧了这两人几眼：“你们认识？”
这也太诡异了？
一个是南岸基地不怎么露面的高层研究员，一个是北岸总部初露锋芒的新任少校，压根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不到一周便熟到能等着一起走的地步了？
乔博士越想越不理解，偏偏江尤还眉眼弯弯地接过话：“嗯，等我。”
哈德也不理解，他悄声问江尤：“等你干嘛？”
江尤看着方以南，慢条斯理说：“比赛吧。”
“？”
什么玩意？
在哈德跟乔博士惊奇的眼神中，江尤抬脚走向了方以南。
他停在一步远的距离，微微弯腰跟方以南平视：“今天想比什么？”
方以南抿抿唇，说：“你上次没来。”
江尤合着两指在额侧轻轻点了个礼：“抱歉，在忙别的事情。”
“……”
“嗯，”方以南语气平平，看着他说：“不是故意的就没关系。”
“怎么会。”江尤笑着，眸底却一片深沉。
方以南凝视他片刻，转过身说：“你跟我走。”
“遵命。”
哈德跟乔博士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会议室在生态站七楼，江尤在升降梯的屏幕按了下行，随口问身边的人：“这么想赢我？”
方以南的语气还是清清冷冷：“不是。”
江尤颔首：“那就是单纯想找我。”
“……”
方以南没接他的话，一言不发地迈进升降梯。
江尤紧随其后，弯着眼眸说：“都跟你走了，怎么又不高兴。”
方以南答非所问：“你们不能随意露面，今天不去操练场射击，换一个。”
“都随你。”
江尤懒懒散散地靠着墙，伸了个腰。
他在实验室待太长时间了，出来松松筋骨也好。
只是江尤没想到，方以南说的“换一个”居然是赤手空拳地搏击。
场地都是选好的，在距离生态站不远处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空地上。
这里原本是南岸居民摆摊贩的地方，后来搭了市集，这边便渐渐没人往来了。
再加上位置不靠近居住基地，摊位搬走后，周围街道都人烟稀少。
所以即使他们闹出再大动静，也不会有人围观。
难为方以南一个初到南岸基地的人能找到这种地方。
江尤还在打量的时候，方以南已经在挽袖子了。
他站在江尤几步远的地方说：“不动真格，谁先后背触地就结束。”
说完方以南顿了顿，又补了句：“我不会用全力，不会伤到你。”
“……”
江尤垂下眼睫轻笑一声，也将衬衣袖子挽到手臂处。
挽好后，他抬起眼对上方以南的视线：“好啊，方先生可要轻点。”
语气实在轻挑得过分，一点也不像是他们准备动手较量。
方以南直视着江尤，嘴皮动了动：“开始吧。”
-
午间的光铺洒在地面上，映出两个不断来回出招的身影。
两个影子的速度都很快，格挡跟攻击的动作连续变换，挥拳扫腿带出的劲风声此起彼伏。
方以南说到做到，始终没有用全力，所以稍微有些落于下风。
很意外，江尤的近战能力比他想得要强。
这个人明明看着不爱动，总是困倦懒散的模样，却能打能抗枪，并且每一样都不输于在军方经过严格训练的方以南。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很容易就会被勾起胜负欲。
江尤越是难对付，方以南越是想要胜过他。
却忘了往往这种时候，漏洞会在不知不觉间暴露。
仅仅一个瞬间，方以南便被江尤钻了空子。
江尤擒住他的手腕，直接压着卡在脖颈处。
紧接着方以南眼前一旋，整个人就被压制在了地面上。
但是背后磕到的不是坚硬板砖，而是江尤温热的掌心。
咫尺间，江尤微微喘着气，朝他歪了下头说：“走神的话，也算我赢吗？”
方以南望进他眼底，被那抹浅浅的笑意勾了心绪。
也许是刚刚停下激烈角逐，心跳的速度完全无法控制。
剧烈的怦怦震动响在耳畔，方以南甚至怀疑江尤都能听见他的心跳。
他们还在喘着气，周遭空气都是滚烫的，温度一点点攀升到面容跟耳廓。
江尤没得到回答，却看见方以南的耳朵越来越红。
他稍一愣神，便被人推开了。
“算你赢。”
方以南匆匆起身，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急。
但他站起来却没离开，只是背对着江尤清理身上的灰尘。
江尤跟着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说：“既然赢了，应该有奖励？”
方以南闻声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江尤的站姿又变得随意，语气也漫不经心：“我跟你过来了，现在你跟我走吧。”
“……”
方以南有些莫名：“去哪？”
“我的实验室。”江尤说。
“去干嘛？”方以南更不明白了。
江尤想了想，直接抬脚走向他。
“带你吃饭。”
“……”
在方以南疑惑的眼神中，江尤勾住他肩膀，带着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北岸总部不给饭吃吗？手也太细了，半圈都能握住。”
江尤偏头看着方以南说：“年纪小，现在补补还来得及。”
“……”
方以南板着脸拍开肩上的手，语气寒凉道：“谢谢关心。”
江尤收回手，笑容淡淡：“人看着不大，脾气倒不小。”
“……”
方以南理都没理，脚下却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尤。
无人知晓，他的心跳还在耳畔大声吵闹着。
从江尤对他笑开始，一直没缓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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