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请你去做客,还真就推就不了。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以外,顾枝枝有慕行之留下的那份信,也算是给自己叠加了一层保障。
再者,世家私下不论有什么阴私,却不是将这些东西搬到明面上来。这么大张旗鼓的请她过去,贾家必然不可能在明面上要了她的性命,这也是她选择孤身一人去赴约的关键。
她从马车上下来,跟随侍从走进院子里,倒也是第一次看到世家的府宅内部长什么样子。只是她看过天机阁、铸剑山庄、星宿楼的布局和装潢后,再看贾家的时候,就觉得贾家有些许普通了。
虽说贾家算是京城氏族里势力最大的世家,府宅的建造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一定要顾枝枝点评的话,她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很奢华,比起铸剑山庄还差点。
【这里看着还没我在的地宫好呢。】
大概是她的情绪感染到了博物馆里的文物,再加上文物们听了外边的对话,也知道贾家是个什么样子的世家。行得端坐得正,经过二十四字价值观思想教育的文物们个个都是正能量,其中学了几天唐三彩说话的秦王剑就先出声了。
【这儿估计也没几个地方能和你之前所呆的秦皇陵比吧?】
【别说秦皇陵了,我觉得跟我之前在的那个地方也不能比。】
【青铜树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可是三星堆出来的。】
就算是已经将后边的路都铺好了并不担心会有危险,但是自己一个人行动的顾枝枝心情还是相对沉闷的,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轻云淡。这会儿她听到博物馆里文物的声音后,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还好带她进来的侍从是背对着她的,没看到她那显露出来又被压下去的笑颜,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她这天机阁阁主看着有点问题呢。
走进主院,接待她的人是贾家的大公子。
不同于芜洲城贾员外家那体态富贵憨傻直率的贾大,京城世家的贾大公子人过中年,却还是挺瘦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精明的光。顾枝枝和他一对视,就有种觉得对方在算计自己的感觉。
在喝下一杯茶水后,她还见到了贾家族长。贾家族长能当上族长从顾枝枝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说适才看到贾大公子,是觉得对方有所算计,甚至她还能猜出对方的目的,能将贾大公子归为有危险但可防备的人;那现在看到的贾家族长便是被她归到了防不胜防的人选内。
同样的狭长丹凤眼,同样的精明,贾家族长却仿佛能一眼将她看穿,似乎她预备好的那些计划都被知晓了一样。这种来自常年上位者的威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不过顾枝枝知道京城贾氏一族一向不喜江湖中人,如今族长却自己来迎接自己,这里面说没陷阱她都不信。
“顾阁主能来光临贾府,是贾府之幸。”那双丹凤眼一弯,几丝笑意流露,贾家族长坐在主位上一手捏着茶盏的杯沿。
皮笑肉不笑,笑不达眼底,这两个词顾枝枝算是在这位贾家族长身上认识到了彻底。对比一下芜洲城曾经那纸老虎林忠为,这位才是真叫人见之胆寒之人。
要是刚来这儿的顾枝枝说不准还真的被哄住,只是她已经来了半年多了,和一些达官贵人、江湖门派的主事者都有交手过,倒也是长了许多见识,还不至于因为这一面就被胆祛。
顾枝枝颔首笑了笑,举起茶盏示意,“贾家主说笑了。我能来您这做客,还真是我的福分呢。”
不就是客套话,她还是会的。
“天机阁近日有一名为苏绣的绣法在京城广为流传,据闻此绣法下的织品薄如蝉翼,栩栩如生。巧的是小女刚巧快到生辰了,我这小儿想着给他那在宫中的长姐送去一些苏绣的衣裳作为贺礼,这才将顾阁主请了来。”
贾家族长说完后,他的大儿子便接了下文。
“只是直接买来到底缺了一点心意,我这次请顾阁主来是想让阁主小住几天,顺便教一下我的幼妹这门技艺,如此一来,亲手绣出来的便更显诚意。我这幼妹在刺绣上稍有心得,对这新颖的苏绣有些许想请教的地方,顾阁主一点她也就开窍了,是个好学的学生,也好教。”
几句话又是让她住下又是让她教学的,这不就是想要囚禁她还得她把绣法秘籍拱手相让吗?贾家的算盘打得还是挺响的,不出意外的话,戚管事在芜洲城应该都能听到这算盘的响声。
顾枝枝脸上露出清浅的笑,“贾公子相邀,我自然不会推拒了。”毕竟住进来会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走那就是两回事。
等顾枝枝被侍女带走后,本还挂着笑的贾家族长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他冷声道:“跪下!”
贾大公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长期被父亲震慑,下意识就跪了下去。他面上战战兢兢,心下思量着这又是哪里惹得父亲生气,几番推测后,他觉得定是和小弟送去宫里的那份急报有关。
“皇后连夜去了御书房,看到了急报的内容,上面本为两份,却被拆掉了对我贾家最不利的那一份军情。你小弟心善可到底还念着这个家,并没有叫我难做。只是今日早朝,皇上下令处查三部尚书后话锋一转要废储,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着这个开头,贾大公子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还不等他想好对策,下一刻,他亲爹直接一脚踹向了他的胸口,“先前叫你去将密旨取回来,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小弟还知道保住这个家,你呢?密旨没收回来还被送到了皇上的手上,你觉得你姐姐和我们贾家能逃得掉吗?!”
这下贾大公子算是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她的长姐狸猫换太子,还害死了真太子与皇上最爱女人。谁知女人用皇上留给她的密旨写下了这一辛秘,等她死后,密旨还被人藏了起来。
要知道圣旨的材质是特质的,而皇室的密旨比圣旨还有有特殊之处,真正的密旨是很难被仿制的,因此这一密旨如果被送到皇上手上,他们全家都得因为这件事情陪葬。
之前父亲暗中派了许多人,用了十年才得知密旨在芜洲城,而后不久就派他去芜洲城找到那份密旨。只是他都还没找到并销毁呢,这就被人送入京城了?
“皇后今早喊我入宫,给了我今世唯二的另一份密旨,只要你说服或者是威逼你请回来的顾阁主帮你圆谎,说密旨是假的,或许贾家还有一线生机。”
事发突然,许多脉络都没有被理清楚,暗中的势力越发的汹涌,贾家族长除了陪顾枝枝那会儿演戏,现在可是真正的焦头烂耳。他呵斥并吩咐完自己无用的大儿子后,随即摔袖离开了正厅。
而被侍从扶着站起来的贾大公子这才从他爹的话中回过神来。
这是说密旨是天机阁那传出来的?
虽然将天机阁阁主请来一直到对方住下都很顺利,看着好似有点不对劲,但由于这位贾公子本就轻看女子,便也就没有过多细思。更别提他才刚被亲爹训斥了一顿,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让顾枝枝为他所用,自然也就不会往其他的方面想去。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廊下晚风瑟瑟,院里树影交错。
“秦王剑,外面怎么样?有人在巡查吗?”顾枝枝将房间里面找了个遍,在确定没有人进来的情况下关上了门窗,这才将秦王剑放出来。
【馆长,这座小院除了你就剩下一些侍女,倒是没有发现气息非同寻常的习武之人,也没有看到外边空地上有人巡逻。】
这是对自己太放心了?还是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放轻了这处的警惕呢?
随着顾枝枝的移动,秦王剑的探查范围也越来越广。一人一剑挪到墙边的时候,秦王剑的剑身忽然快速抖动,连带着剑柄也在顾枝枝的手中不稳的颤动。
【馆长,有一个人正在朝着你这里快速逼近,到到门口了。】
院子的大门是一扇圆形的拱门,此时一道人影踩着月辉踏了进来。顾枝枝听到秦王剑的话贴着墙抬头看了过去,正巧那人也在东张西望,两人就这个碰面碰了个正着。
“你!”顾枝枝都还没说什么呢,那人就原地跳了起来,直直的撞上了他头顶的拱门门顶。
“啊,嘶——”
一声惨叫传入耳边,顾枝枝抓着剑柄的手下意识就松了一点。这人看着有一点憨傻,好像并非来者不善。
“嘶嘶嘶”那人捂着脑袋,跳脚叫着往她这边走来,“顾阁主,我是好人!”
顾枝枝点点头,“看得出来。”
“你还好吗?”见那人久久没有下文,她还以为对方撞出事了,顺道关心了一下。
“我没事。”那人放下手端端正正站好,还把自己蒙在脸上的黑色脸巾给拉了下来,“殿下派我来将你带出我家,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殿下?我家?不会害你?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了,顾枝枝不得不一点一点去理解。
她抓着秦王剑侧了侧身子,“殿下是谁?”
“当然是真正的太子殿下慕嗯哼”忽地想起来师父的叮嘱,他连忙止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总之他现在花园里等你呢,你快跟我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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