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大师吃惊地看着邱子蚓，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方若沛睁眼看去，发现邱子蚓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不过也不能算是完好无损。
邱子蚓被桃木剑砍到的地方凹陷了一小块。
大师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憋得脸都红了。
他为了能一击制敌，几乎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可桃木剑竟然只是把邱子蚓的皮肤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邱子蚓显然还没回过神，不敢相信婆婆竟然真的找人来对付她，愣在原地没有反抗。
但即使是这样，大师也不能再近一步，桃木剑甚至被邱子蚓弹开，差点落到地上。
“怎么可能……”大师咬着牙道。
如果是普通的精怪，被桃木剑这么砍一下，没准已经倒在地上痛苦翻滚束手就擒了。
但邱子蚓却毫发无伤。
大师咬了咬牙，稳住心神继续向邱子蚓攻去。
可那些攻击落在邱子蚓身上，不是滑走就是弹开，根本伤不到邱子蚓。
“要不用……”方若沛突然止住了声音。
她想提醒大师用锐器砍邱子蚓，可看见邱子蚓绝望的目光，方若沛突然闭上了嘴。
大师几乎力竭，没听到方若沛刚才说了什么，仍在和邱子蚓打斗。
最后这场斗法以大师一不小心摔倒，压伤尾椎骨结束。
送大师去医院后，方若沛想要偷偷溜走。
她带人来驱邪，恐怕已经激怒了邱子蚓。
虽然现在邱子蚓还没做什么，但等回家之后……
方若沛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害怕得颤了一下。
“婆婆是不是冷了？”邱子蚓脱下她的薄外套，披在方若沛身上。
方若沛噤若寒蝉。
莫非邱子蚓看穿了她想要跑路的心思，披衣服是对她的警告？
邱子蚓的外套上沾染着浓郁的泥土气息，方若沛屏住呼吸，免得她的肺子被腌进味。
然而方若沛很快就因为氧供应不足，双腿发软向前栽去。
“婆婆！”邱子蚓为了接住婆婆，孱弱的身体差点被撞倒。
旁边的人看见邱子蚓用瘦削的双臂接住了婆婆，纷纷夸赞邱子蚓孝顺。
方若沛只是恍惚了一下，脚下踉跄摔到了邱子蚓怀里，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可听到其他人竟然对邱子蚓赞誉有加，方若沛急火攻心，嗓子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奇怪声响，头一歪，竟然昏死过去。
“婆婆！婆婆你没事吧？我这就扶你去检查。”邱子蚓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博得了路人的好感。
正好她们还没离开医院，邱子蚓扶着晕过去的方若沛去挂号。
候诊室里，大家继续夸奖孝顺的邱子蚓。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方若沛又被气昏了。
“让病人少生气，对身体不好。”医生检查之后，说道。
邱子蚓乖巧点头：“谢谢医生，我会照顾好婆婆的。”
方若沛眼睫微颤，缓缓醒了过来。
“你儿媳还挺孝顺的。”医生见方若沛醒了，顺嘴拉了个家常。
方若沛嘎嘣一声，又昏了过去。
这次方若沛昏得比较彻底，两个小时后才醒过来。
医生来检查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便放人回去了。
好在医生没再提什么孝顺不孝顺的事，不然方若沛就要在医院里过夜了。
“婆婆，我背你吧？”邱子蚓怕方若沛没有力气走路，自告奋勇道。
一想到邱子蚓身上的湿冷触感，方若沛急忙摇头，惊恐地看着邱子蚓。
可邱子蚓还以为婆婆是在客套，直接把婆婆背了起来，调整一下位置，向外走去。
婆婆又有点要昏。
但她今天已经昏了好多次了，意志得到充分地锻炼。
即使贴到了邱子蚓裸露在外的皮肤，方若沛也顽强地睁着眼睛——
这还不如晕过去呢。
好在车站就在医院门口，上车后方若沛就不用趴在邱子蚓身上，闻浓郁的土腥气了。
这个时间车上没什么人，方若沛也不用听那些不了解实情的人夸邱子蚓孝顺。
方若沛没有被进一步刺激，一路上都很平静。
“咔哒——”门自动合上了。
关门的声音虽然不大，方若沛听了却在心中炸开了雷。
“婆婆……”邱子蚓一点一点接近方若沛，吓得方若沛直往后退。
“你要做什么？！”方若沛将手挡在身前，又觉得这样露了怯，急忙放了下来。
“婆婆你在说什么呀？”邱子蚓歪了歪头，不明白方若沛为什么这么激动。
“一定是被感动到了，毕竟你可是背了她一路。”系统点点头，认真地分析道。
“没有背一路，在车上的时候没有背。”邱子蚓严谨地纠正道。
“这个不重要，总是你已经在婆婆心中争得了一席之地。”系统说道。
邱子蚓听到系统的话，嘴角抿了抿，羞涩地低下了头。
“啊，对了，我得赶紧把粥熬上。”说着，邱子蚓扶方若沛躺在床上，体贴地掖了被角。
方若沛像根木头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里是说不尽的哀愁。
邱子蚓伸手试了试方若沛额头的温度，这才急匆匆地钻进厨房，叮叮咣咣准备晚饭。
“今天就做蔬菜汤吧！”邱子蚓抱着发蔫的青菜，露出了孝顺的笑容。
方若沛反反复复擦着自己的额头，几乎快要把那一块皮肤蹭秃噜皮。
浓郁的土腥味似乎已经和这里的一切融为一体，成为了这个家的一部分。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一直被邱子蚓缠着，在充满泥土气息的黑暗世界中艰难生存，方若沛的泪水落了下来，星星点点沾湿枕头。
但没过几天，方若沛就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大师联系她了。
“上次没能把妖孽带走，还害得你被那妖孽控制……”大师心中愧疚至极，便给方若沛推荐了一位驱魔师。
“是恶魔的味道。”进屋后，驱魔师抽了抽鼻子。
他穿着及地的黑狍子，将身体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张脸。
过于宽大的帽兜下，两个眼睛左右转动着，似乎是在追踪恶魔的气息。
但驱魔师的身体和头部却一点也没动，披在身上的布料安静地垂着，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诡异极了。
方若沛有点害怕，但想到大师推荐时对驱魔师的夸赞，她决定给驱魔师更多的信任。
“恶魔在这里，也不在这里。”驱魔师手里掐着银质项链还有小水壶，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方若沛不明白驱魔师在说什么，但她不敢问，怕打断驱魔师的思路。
驱魔师在房间里游荡，时不时停下脚步，转起眼珠子，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方若沛频频看向时钟，心情越来越焦躁。
恐怕过不了多久，出去买菜的邱子蚓就要回来了。
想到邱子蚓特意去偏僻的小店给她买蔫菜叶子，方若沛的眼眶又有点湿润——这绝不是因为感动。
“邪恶，黑暗，深藏地下……”驱魔师举起银质项链，通过吊坠上的小孔观察着邱子蚓的房间门，“恶魔降临人世，占据了人类的身体，但它想要的不止于此。”
方若沛连连用力点头。
驱魔师说得都对！
“我能感受到这房间里充满了黑暗气息，足以将无辜的人类扯入深渊……”驱魔师的嗓子里发出奇怪的气音，手也哆嗦起来，有规律地动着。
气息变得古怪起来，一种类似于烧焦羽毛的气味取代了土腥味儿。
方若沛掩住了口鼻。
她觉得这种奇怪的味道比土腥味还要恶心。
驱魔师开始作法，进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
晃动时，方若沛看见了驱魔师的眼睛。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翻了上去，露出大片的眼白。
若有若无的鸟叫声在脑海里回荡，方若沛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晕过去了。
好在驱魔师很快就停了下来，奇怪的气味和声音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
“好了，只要你不进入到这间屋子，就不会被恶魔抓走。”驱魔师似乎耗费了不少体力，脊背都弯曲下来，比刚见面时足足矮了一头。
“多谢。”但方若沛更关心怎么才能让邱子蚓滚蛋这个问题，“那么怎样才能彻底将恶魔赶走呢？”
“用圣水。”驱魔师将小水壶高高举起。
邱子蚓一进门，就看见有个全身黑不溜秋的奇怪人类在方若沛身旁比比划划。
“就是她！”方若沛看到邱子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内心被恐惧浸透。
但她相信驱魔师一定可以解决掉邱子蚓。
“恶魔，我命令你离开这里……”驱魔师用手撑开银质项链，对准邱子蚓，像是要套住邱子蚓似的，“离开，回到黑暗世界中……”
“婆婆，我不想离开这里！”邱子蚓本以为她和婆婆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可婆婆竟然还想着要赶她走？！
方若沛扭开头，不想多看邱子蚓一眼。
蚯蚓已经成了她噩梦的常见主题，方若沛多看一眼都会害怕。
“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驱魔师拧开了圣水的瓶盖，一手缠着银质项链，一手高高举起圣水，迈着僵硬的步伐接近邱子蚓。
“婆婆？婆婆你说句话啊……”邱子蚓委屈地看着方若沛，“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我可以改的，婆婆别赶我走……”
“你是蚯蚓，蚯蚓不该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方若沛说完移开视线，不打算再和邱子蚓说些什么。
邱子蚓听见方若沛的话，绝望地低下了头，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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