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吧,一定会有月亮吧。叶倾城望着窗外。夜空中,乌黑的浓云低垂地好似要掉下来一样,马上就要下雨了。
娘亲已经睡了,她今天身体更虚弱了,连说话都没有说几句,一天基本上都在睡,不然就是自己给娘亲叫醒喂药。可是今天她连药都不肯喝了,只是摆摆手让叶倾城放在一边。
叶倾城回头看向已经睡了的娘亲,娘亲的脸苍白如雪,不凑近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呼吸的起伏更是微小。
“这被子太厚了,胡管家,帮我把被子换一席更薄的。”叶三娘睡梦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微弱,只有一旁的叶倾城听到了,她的眼睛都没有睁开,不知道是梦话还是什么,但实际行动告诉叶倾城,她确实不想盖被子,她踢开了被子。
叶倾城小心地帮娘亲给盖上了被子,她今晚要在这里守一个晚上,靠在娘亲的床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冒出大半火红,娘亲又把被子给踢开了。
叶倾城走出门,胡管家就守在门口,他劝说着叶倾城:“你娘这个人,性格倔得像头牛,我们做奴才的不好说话,你也要为你娘亲着想,还是得吃药,还是得看大夫啊。现在叶家门外面都是郎中大夫,天还没有亮他们就等在那里了,好歹见两个吧,生病了就得看大夫。”
“娘亲说她不想再看大夫了,他们开的药也是不想再喝了,太苦了,也不管用,那药喝进去,就流进血管里,现在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血了,身子里全是药。”叶倾城遵循娘亲的选择,不会再让娘亲再看郎中或者喝药了,最近几天,娘亲都是把药偷偷倒了,她的床头的地方一股药的苦味。
但这不意味着叶倾城要放弃对娘亲的救治,只不过要换种方法。
当小先生陈悲春告诉她那个续命偏方的时候,她觉得可以一试,巫术这一类的事情,她虽然不懂,但是自小也听他人讲了不少这类故事,多是灵验的。至于代价,为了救娘亲,一点寿命的代价自己还是受得起的,叶倾城一直认为自己是命长的那类人。
可是一定要有月亮,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窗外,小院子的地面是湿漉漉的,昨天晚上下了场大雨,雨打到窗台滴滴答答,自己睡得太沉没有被吵醒。
太阳炽热,已经慢慢爬上天穹,叶倾城觉得虽然自己睡了大半宿,却依旧这么累,算了,还是继续睡吧,毕竟晚上还要出去抓萤火虫。
萤火,真的可以续命吗?
叶倾城不去想这些,只是此刻眼前的月亮悬在暗蓝色的夜空正中心,她身后是叶家的几位奴仆,趁着夜色,她早早把娘亲哄睡,带着这些人出来抓萤火虫。
一定要有月亮,一定要活的,一定要在明天中午午时之前送到老婆子家,一定要等自己一起。陈悲春是这么交代自己的,所以叶倾城才会在画溪镇的西边等着。
等陈悲春来时,他的身后还带着几个人。
叶倾城只认识其中几个,都是陈悲春的朋友,比较让人想不到的是,陈悲春那个弟弟陈喜秋没有跟来,反倒是那个黄赖子来了。
其实黄赖子来也是有原因的,他一般是不会掺和这种事情的,但是陈悲春给的实在多了,而且,今晚他去茶楼,那群女人居然说这次不接待他,让他下次再来,哪有茶楼晚上不做生意的,况且这么早,怎么睡得着呢。
人到齐了,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个罐子,外加一个网兜。
一只抓捕萤火虫的队伍,趁着夜色走进画溪镇西边无名的群山,月光白亮,群山像是覆上一层雪。
与此同时,叶三娘醒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叫唤着叶倾城的名字,久久无人回应。她艰难地爬下床,想出房间看看发生了什么,打开门,却正好撞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进院子。
“你是谁?你是谁?老胡,人呢?快来人啊。”叶三娘的声音微弱,呼救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她退回房间,可房门此刻如此厚重,叶三娘突然有些推不动房门。
那个陌生男人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叶三娘安静,然后微笑着走进了房间。
————
叶倾城一行人走到了山坡,才隐约感觉到后面有一队人跟着她们。
不像是猎户,山里确实住了许多猎户,但不会成群结队。这个时间,平常人家也不会来山里,叶倾城正疑惑着,后面人也似乎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加快了脚步,两伙人的距离又近了。
怎么办?叶倾城看向陈悲春,现在的她还是蒙着面的,像个大盗,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出来了。
后面那伙人越来越近,到脚跟前才发现,是陈潭和他的几个仆从。陈潭远远就认出了陈悲春,其实早在陈悲春用自己的工钱在画溪镇招兵买马的时候,陈潭就知道陈悲春今晚要上山。
叶倾城依然蒙着面,她不确定陈潭是否能认出她,她们在茶楼的土墙面前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她注意到陈潭手里握着一根草,已然是有些枯黄。
“叶小姐,好巧啊,你这么晚上山是为何啊?”陈潭开门见山说。
“你居然认得出我?”叶倾城自以为自己的伪装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丝合缝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这样既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能防山间的一些蚊虫。但没有想到即使是只露出一双眼睛,陈潭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叶小姐的容貌,见了一面恐怕世上不论是谁都会记住的。”陈潭说。
叶倾城知道这是陈潭再夸自己漂亮,但是自己对于这位陈公子印象还是没有那么好,只是礼貌地回应说:“谢谢了,陈公子。”
陈悲春挡在叶倾城和陈潭之间说:“但是你说错了,瞎子就不会记住她长什么样。”
“所以这就是瞎子的悲哀,你说是吧,陈悲春。”陈潭看向陈悲春,一股子争锋相对的味道。
“啊是是是,对瞎子,还是陈公子更有见解啊,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陈悲春说完就凑到了叶倾城的身边,对她说悄悄话,“这个陈潭,不用理他,你越是要搭他的话,他的纠缠反而没完没了。”
叶倾城点点头,陈潭在画溪镇的名声她也是听说过的,好色是出名的,还有他的奶奶是个盲人。
当哑巴就好了,叶倾城心里默默记着。陈潭依旧在后面说着,明显是希望和叶倾城搭上话,不过他说的话都被陈悲春给抢先回答了。
“叶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这么晚上山是为何啊?”陈潭问。
“关你什么事。”陈悲春回答说。
“叶小姐,你们每个人都带着罐子,莫不是去挖草药?”陈潭问。
“关你什么事。”陈悲春回答说。
“叶小姐,你是去挖叶三娘的药方吗?”陈潭问。
“关你什么事。”陈悲春回答说。
“叶小姐,你知不知道陈悲春和他弟弟都是流氓啊?偷偷跑进芙蕖塘的那种。”陈潭这一次特意提高了声量。
“关你屁事,不是的,倾城你不要信啊。”陈悲春也提高了声音。
叶倾城和她家的奴仆走在前面,渐渐和陈潭一伙人拉开了距离,但是陈潭的问题和陈悲春的回答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好在队伍的最前头偷偷地笑。而陈悲春招来的一群人因为陈悲春和陈潭的纠缠,反而勾肩搭背,成了兄弟。
“不跟你闹了,你们是去山上抓萤火虫的吧,叶三娘病的这么重,郎中给她开的药方里面有萤火虫吗?”陈潭说。
“你怎么知道的?”陈悲春看着陈潭,陈潭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一个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黄赖子和陈潭的一个奴仆勾肩搭背,正哥俩好着呢。
“黄赖子真是什么事情都藏不住,那你们来这里干嘛?”陈悲春也好奇着,陈潭一个公子哥,这个时间不在家里睡觉,大半夜来这山里喂蚊子。
陈潭嘿嘿一笑,说:“关你屁事。”
“切!”陈悲春不屑地呛了一声,随后带着自己的人追赶叶倾城去了。
陈潭也在奴仆耳边轻语:“跟上去。”
一群人到最后还是没有分开,最后汇合成一股人,没有再分彼此。
他们走了有半个时辰,身后的画溪镇已经模糊成一点一点的灯火,像是一盆冬日即将熄灭的炭火。现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叶倾城的面前是一片草甸,宽大的草甸像是给大地铺上的一层被褥,平整如镜,葱郁如林,星星点点的荧光落在上面,风吹过来,一道道荧光有如海潮般起伏。五尺高的奴仆走进去,草埋到了腰际,他们挥舞起捕萤网,萤火虫纷纷飞起,像是在海里激起一朵荧光的浪花。
“接下来就拜托大家了。”叶倾城回头,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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