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陈雄永远记得这句话,乃至他的后人在缅怀他的时候,总是经常提起:“老祖宗常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而这句话,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的开端,是开启他人生新篇章的仙音,当时他毅然决然、当机立断、坚决果断,选择了跟随,并将此作为一生的信念、毕生的恪守。”
以上只是陈雄以后的话语,跟随是跟随了,但是否毅然决然?
好吧,结果重要,当时的情绪,谁记得了呢?
回归正题,陈雄听到陆云的话,白天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再次浮现。
他知道陆云前面的话是在敲打他,透露了粮食多少,是免得陆云走后,他动抢粮的歪心思,毕竟少年们让他们饱餐一顿,不异于资敌。
而且钱财露白尚且好说,但对濒临饿毙的人来说,看到粮食,怎会善罢甘休?岂能善罢甘休?
从陆云刚刚毫不掩饰直直盯着他,那种侵略意味十足、又带有验证意思的眼神中,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们切换到陈雄的视角。
他在乱世中遇到了一个少年,一个几次接触下来感觉颇为非凡的少年,一个敢凭借日后可成龙的自信就来威胁、敲打他的少年。
是的,陆云胆敢现在说这样敲打他的话,就是借了未来的势,意思很明白:“粮食不多了,你别想抢,你若抢了,等我发达了,就回来要你的命。”
对乱世人而言,这是何等的自视甚高?
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少年,突然问你可愿意跟他一起走?
不走么?陆云说的是有道理的,不走是没希望活下去的,至少希望是渺茫的。
走么?凭什么跟他一起走?他很特别么?
是的,这是一个特别的少年,至少陈雄是这么认为的,那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呢?
乱世之中,人要怎么活下去?凭粮食、武力、智谋?是的,都是,但更重要的,是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敢于赌一把的拼劲。
“陆小哥,我这样子,还能做什么呢?”陈雄动了动腋下的拐棍,仿佛提醒陆云。
“做什么?跟着我呀。”陆云如是回答。
……
举手跟着陆云一起走的少年有四个,宋铁、余泽东、谢承业、还有一个学到“香草烧烤”的顾安福。
至于为什么邀请陈雄,陆云确实是突发奇想,但内心还有一句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需要一个成年人,去做一些小孩子做不了的事,那为什么不选陈雄呢?
残疾?这种小事,能让一个穿越者当做不招揽人的理由么?
陈雄没能听到陆云内心的话语,以至于一直有个心结,“为什么他敲打我一番,又要我跟他一起走呢?我若是走了,这样的敲打,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世间没有人会去解答你所有的疑问,一是不能,二是不愿。
……
清水河旁,陈雄指派了一个“有志之士”接任了他的“丐帮帮主”之位,然后带上了王老五,来到了土地庙,余下一片漠然的目光。
土地庙中,地窖的粮食已经全部搬到了土地公公的膝下,留下的少年们,依照陆云的教导,加固了大门、填补了后墙的几个大洞,期待着希望之光。
土地庙外,陆云五人,看到前来的陈雄,招了招手,一言未发,向东南走去,迎着微曦的晨光……
……
陆云觉得世界上再没什么地方比这黄土地更荒凉了,或许有人说沙漠戈壁有无人可抵达的绝境,但那是荒芜人烟,给不了你凄凉之感。
本是文明发祥地的黄土,沟壑纵横之间孕育着黄土地独特的文化,但是战争的阴影下,破落的荒原,能给你的触发是枯涩的。
西北风呼啸,沙地上少量的灌木草丛便很快枯萎,放眼望去,一片苍黄荒凉,毫无生机,令人望而生畏。
你想象不出来这片寂寞的旧土,会长出什么来。它会长出金黄色的庄稼、香甜的苹果、参天的大树吗?不需要你投入满地黄金,不需要你苦苦膜拜,只要你给它水,让它喝足了醒来,你撒下的种子,就会长出你要的东西。
是夜,枕着炒熟了的干粮,望着夜空中闪烁着冷冽光辉的寒星,周围寥寥的人影,在这旷阔的原野上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陆云的心境被冲击到了。
他本就是伤春悲秋的,尤其在这样的境地。人之一生,难舍的是故,故人故园故事,但穿越过来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叶之将离,其状萧瑟,其心也萧瑟,它眷念着树枝、眷念着熟悉的味道、眷念着以前的一切一切。
不可逆,是风口的枯叶。
叶之将离,因风起。
时兮、命兮?
同样不可逆的,是思绪的留念。
时空转变,不变的是眉头与心头的距离。
……
永远不要沉浸于苦痛、悲伤之中,否则人生将终身沉沦。
陆云翻坐而起,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古书,打开,借着月光,《皇极经世经》五个草书映入眼帘。
“太极包含万象,以为有而未见,以为无而固存。……天地之象已具乎浑沦之中,太极之全体也。”
字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就不认识了,不是不认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这么深奥的么?接着往下看。
“天行有常,上古之人,得其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曰一、曰阳,曰二、曰阴,曰三、曰五行、天干、地支。”
“可分元、会、运、世,以史鉴之,可明晰数理,知为道也。”
……
匆匆翻了几页,陆云约莫有些看明白了,这是一本编年体史书。
史书?
我堂堂一个穿越怪,世道的主角,算命老头就给了我一本史书?什么意思?要我去做司马迁?挨一刀就可以当公务员?
陆云某处一紧,感觉凉飕飕的。
“小六子,走了一天了,还不睡呢?在看啥子嘞。”宋铁也没睡着,看着坐起的陆云,出声问道。
“哦,路上捡的一本史书,你要看么?”
陆云看着手中的古籍,感觉浑身不得劲,一种命运弃儿之感挥之不去,就差捶胸顿足、怒问苍天了,听到宋铁的问话,顺手就把书扔了过去。
“史书?害,别、别……”宋铁仿佛看到了烫手的烙铁,还未待书落下,抓起身边的一个土疙瘩,准确将书击落回了陆云手中。
“瞅你看的那么津津有味,我还以为是小说话本呢,史书有什么看头,等过会我上大号的时候,给我擦屁股算球。”
瞅了瞅手中黄不拉几且略显柔软的破书,陆云有点赞同宋铁的话了。
“要不是看在小老头是修行者的份上,我就……”悄悄蹂躏了几下《皇极经世经》以发泄不满,嘟囔了一句,又将其贴身收好了。
“你在说啥嘞?”
宋铁没听到陆云的嘟囔,问道:“你说哈,明明到西宁有五天的路,你为什么就带四天的干粮?还有哈,我们不在了,小鬼头他们能守得住粮食么?你说万一粮食吃完了,洪县城门还没开,怎么办?”
宋铁的大嗓门,连炮珠一样的发问,把大家都吵起来了,窸窸窣窣坐起,揉着睡眼看向他们两个。
小鬼头是留下来的少年的头儿,真名陆云不知道,是和宋铁同一个蒙学的同学,宋铁有点担心他们。
“铁哥,其实……。”谢承业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陆云,见陆云微微颔首,继而道:“其实地窖有两层。”
“什么?什么叫地窖有两层?”宋铁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就是地窖有两层,下面的粮食比上面的还要多不少,我们一直用的是上面那层的。”
陆云接过谢承业的话,说道。他怕宋铁拎不清,冲上去揍谢承业。
“你也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小东子,你知道不知道?小福子?”
宋铁突然瞪目龇牙,用他的大嗓门朝着余泽东和顾安福喊道。
余泽东和顾安福直愣愣的摇了摇头。
“好了,他们不知道,承业只告诉了我。”陆云接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笨蛋,你们也不知道。”
宋铁闻言,忽地拍了拍胸口,指了指余泽东和顾安福,好似如果大家笨,就不是真的笨。
陆云知道宋铁怒的不是被愚弄,而是怕被孤立。
“地窖第二层还有个密道,入口就在土地公公屁股后面。啧,承业,你说你家当时设计这个密道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每次都从那进去……”
谢承业苦笑一番,并未多言,只是摊了摊手,不知道是表示他不知情,还是表示对密道出口的无奈。
“啊,我知道了,小六哥,高啊,高啊,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厉害,厉害!”顾安福突然一拍大腿,连连叫好。
“怎么了,小六子怎么厉害了?”宋铁和余泽东不明就里,疑惑的看向顾安福。
“有密道是好事啊,这样小鬼头他们就不会饿死了。密道又不是小六子挖的,厉害个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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