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霍家老宅
泼墨般的夜色下,一辆红色跑车破开雨势快速驶进了银水湾的别墅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刺耳的急刹车更是挑拨人的神经,跑车在霍家门前停下,价格不菲的轮胎在地面上碾出两道急刹的轨迹。
车门被人快速打开,面色冷峻的男人抱着怀中隐隐发烫的少年步伐急促地朝霍家走去,而在他身后,还有六七辆价格不菲的跑车静静地停在别院中。
“明彰,昔白怎么样了?”
“好了,让明彰上去”
“盛郁呢?!叫他过来!”
“”
唐熠是被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吵醒的,女人尖利质问的声音还有属于男性上位者冷淡的斥责模糊成一片,混乱尖细的声音让唐熠大脑发胀,他费力地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头顶上光芒璀璨的法式水晶吊灯。
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顾煜桢,唐熠拧眉揉了揉额角,思绪回归,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算是一场闹剧,不久前一个少年找上了霍家,称自己才是霍家真正的孩子,而现在霍家的小少爷霍昔白只是恰好在出生的时候和他抱错了。
虽然霍家所有人都对这番说辞嗤之以鼻,但霍家的大少爷霍昔楼最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说服了父母,让人带着少年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个叫盛郁的少年竟然真的是霍家的血脉,而一直被霍家人如珠如宝养大的霍昔白才是来历不明的孩子。
霍母当即闹了起来,坚持要再做一次检测,肯定是机器出故障了,她疼了十九年的小儿子怎么可能会不是亲生的,可无论再做多少次鉴定,结果都是一样的。
霍昔白本人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受打击之下竟然直接从家里跑了出去,一直到深夜都没回来,霍昔楼实在没办法,就给他们这一圈和霍昔白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发了消息。
唐熠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休息,看了霍昔楼发过来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就出了门,在外面冒雨开车找了大半夜。
一群人几乎把整个a市的酒吧都翻遍了,最后又开始挨个排查酒店,就是精力再好也累得够呛,回到霍家靠在沙发上就这么睡着了,这会儿吵吵闹闹的估计是宫明彰他们找到人了。
被他推开的顾煜桢这会儿也醒了,打了个哈欠,凑过来问道:“小少爷找到了?”
唐熠轻阖着眼皮,懒散地应了声,示意他看楼上宫明彰的身影道:“刚抱上去。”
“总算是找着了,这小少爷闹这么一出,差点没把我累死。”顾煜桢扯了扯领口,随即眼神一瞥看到旁边的沙发上还靠着不少熟人,乐了:“贺二他们也在呢。”
“几乎都来了吧。”唐熠扫了眼道。
也是奇怪,这种事儿放在普通家庭都不一定愿意闹得人尽皆知,怎么霍家这回搞得所有人都掺和进来了。
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唐熠就觉得古怪,但没时间细想,现在看着这周围一圈的人,那种荒诞感就更强了,就好像他们是被人刻意聚在这里一样。
“都凌晨三点了,没事儿的话,咱应该能走了吧,我这大半夜出来,桑桑还在等我回去呢。”顾煜桢嘟嘟囔囔地道。
此时,二楼突然传出一阵争吵声,隐约掺杂着几声怒斥,楼上的房门被骤然打开。
霍家二少爷霍昔景脸色阴沉地扯着一个人下来,一直把人拖到门口,他才一把甩开那人的手臂。
被他拽了一路的少年身形不稳地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的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霍昔景打开门怒气冲冲地朝门外指道:“马上从我们家滚出去!霍家不欢迎你!”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身形单薄,体态修长匀称,只是看起来有些太瘦了,露在袖子外面的一截腕骨苍白伶仃,此刻微垂着头,半长的碎发凌乱地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刚入春,a市的天气还没回温,但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卫衣和单薄的牛仔裤,与他对面衣着光鲜亮丽,随便一条领带都要上万的霍昔景比起来,或许应该说是和整个霍家比起来,他的存在只能用格格不入来形容。
唐熠抬眼看去,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对方微微抖动的纤长睫毛和紧绷的下颚。
他是不是很冷?
唐熠皱着眉有些不太确定地想着。
“这就是那个真少爷?”顾煜桢压低了声音问道。
唐熠也没见过那位真少爷,但看这情形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霍昔景对他怎么是这种态度。
盛郁松开刚刚为了稳住身形而抓住门框的手,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霍昔景,自己血缘上的二哥,触及对方满眼的厌恶时,他眼神也冷了下来,道:“凭什么?”
“凭什么?”霍昔景给气笑了,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厚脸皮,这么讨厌的人。
霍昔景正想和他好好掰扯掰扯,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你做了什么,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霍夫人缓步走到盛郁面前,不复往日的端方优雅,话语间带着难掩的厌弃。
很难想象,这份难掩的厌恶是对着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盛郁抬眼看向霍母,眸底暗沉翻涌,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眼角眉梢透着恶意的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母,像是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揭穿那个冒牌货的身份?
可盛郁自觉已经手下留情了,至少他没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这还是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
盛郁轻嗤一声,挑眉看向旁边正对自己义愤填膺的霍昔景,讥讽道:“又不是我带他去的夜店,他自己出事也赖我?”
“昔白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是不是你!”霍夫人怒道。
盛郁看向她,唇角仍旧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无声地冷了下来。
“盛郁,我告诉你,给昔白一切的人是我们,就算没有他,我们也不会给你!你要怨就怨我们,和他无关!”
“像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根本就不配踏进霍家的门。”
随着霍母一句重过一句的话,盛郁眼神渐沉,似乎在酝酿着无形的风暴,可在他抬头的瞬间又消失无踪。
盛郁看向对面打扮雍容华贵的霍母,眼尾微挑,恶劣地勾起嘴角:“哦,可我为什么要怨他?他不过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盛郁似乎天生就不知道怎么服软,明明他才是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却被人当做垃圾一样厌弃,别人让他痛,他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他知道霍母最听不了什么。
可他无所谓,他也并不觉得“野种”这个词过分,他自己就当了十几年的野种。
“你住口!”
野种这两个字意料之中的,狠狠刺痛了霍母,她神色一变,险些被气得喘不上气,看到盛郁还是一脸毫不知悔改的恶劣神情,想起现在还躺在楼上脸色苍白的小儿子,心中怒火更盛,扬手就朝盛郁脸侧甩去,这一变故让大厅里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盛郁的脸上,因为怒意,霍母这一耳光的力度完全没有收敛,盛郁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瞬间被抽得血红。
大厅里顿时静谧得听不见半点声响,就连站在一侧的霍昔景都惊呆了,他还从没见过母亲这么生气的样子。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又或许过了几分钟,盛郁终于动了动,刚刚那些或讥讽、或嘲弄的笑意似乎都在瞬息间褪去,他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只是很慢地抬起头看向霍母,神色漠然。
这一巴掌打得极用力,霍母的指尖都在轻颤,见盛郁看过来,触及他脸侧的红肿,霍母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状,盛郁突然很轻地低笑一声:“您看,其实您没必要问我,您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霍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之前一直没发话的霍父从楼上下来打断了她:“行了!还嫌闹得不够吗!”
比起霍母对盛郁的厌恶与排斥,霍父的态度就显得格外冷漠,似乎这个刚认回来的亲儿子只是一个陌生人,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而他的话更是直接给盛郁定了罪,不给对方一点辩驳的机会。
顾煜桢坐在旁边对这戏剧性的发展简直是看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身侧的唐熠,就发现后者正眉头紧锁,显然和自己是差不多的感受。
唐熠看着少年脸颊上显目的红痕,指尖微蜷,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挺不好受的,他当初在国外最混的那段时间,家里老头子都没舍得打他,更别提他妈了。
在唐熠的观念里,就算眼前这个盛郁真的做了什么事,好歹也是亲生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一个耳光,也未免太让人难堪了,真要教训,大可以等他们都走了再说,没必要把人自尊碾碎踩在脚下。
更何况唐熠视线上移,落在少年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虽然对方刚刚的言辞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能养出他这样浑身是刺的性格,显而易见,他的成长环境不会太好。
原本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贺深等人此时也被这阵动静吵醒了,一群在外面拽得二五八万的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尴尬。
虽然他们的家族跟霍家都算是交情不浅,他们这帮子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但是陡然撞破这种家族秘辛,总归是不自在的,再加上这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还是和他们关系不错的霍昔白,这就更尴尬了。
还好这个时候霍昔楼走了过来,倒是替他们解了围,一帮人忙不迭地就告辞离开了。
唐熠双手插兜,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唐熠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大厅,视线中那个单薄的背影,透着与身形截然相反的强势,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即使是与位高权重的霍家掌权人对峙,也毫不避让。
唐熠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在顾煜桢回头喊自己之前重新迈开步伐。
顾煜桢好奇道:“你刚刚看什么呢?”
唐熠:“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顾煜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纠结,继续往下说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假装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唐熠推开还想凑过来的顾煜桢,转身朝自己停在院外的跑车走去,之前下了好一阵的雨,现在倒是停了,旁边停着的几辆跑车陆陆续续驶了出去,庭院瞬间就空了大半。
唐熠拧动车钥匙,也准备发动引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动作,打开车门下车,在前备箱找了半天,最后又提了个盒子回来,车门再次被关上,唐熠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一边,缓缓倒入椅背,黑曜石般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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