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推开了自家小院的大门,从胡同口走过来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头晕乎乎的,太阳穴一下下跳着疼,一张张黑白的影像冲进脑袋里,整个人像是和真实世界脱节,她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中。
段婉手里端着一瓶刚打回来的酱油,环视着院子里堆着的煤块和烧火的劈柴,一下子如梦初醒。
之后,轰隆一声,耳边像是炸雷,刚刚脑海里乱哄哄的片段都被衔接起来,突然清醒。
段婉在清醒中又有些恍惚,她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
正恍惚着,段婉背后被人猛拍一下,她吓了一哆嗦,手里的酱油瓶差点被打翻。她瞪圆了眼睛,诧异地望着刚刚“袭击”她的人。
站在段婉面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棉猴儿,顶着一副鸡窝似的烫发,他还自我感觉不错地拨弄一下头发,笑眯眯地问她买了什么好吃的。
段婉傻兮兮地看着男孩半天不知怎么回答,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色,陌生可又觉得熟悉,像一些零散的珠子,穿不到一起去。
再次环顾四周努力回忆,这景象仿佛她儿时的记忆,她小的时候也住过类似的小院。
难道穿越了???
段婉惊出了冷汗,惊悚着发问:“今年是哪年?”
面前的男孩豪不客气地给了段婉一个大脖溜子,特正式地回答她:“被你妈骂傻了?兔年,1987年啊。”
段婉长呼出一口气,想起来了!!!
这街道,这胡同,这气息,一直都没有变过。而段婉已经不是几分钟前的段婉了。
段婉在这一瞬间,灵魂仿佛经过了洗涤,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都被硬塞进她的脑海里。眼前的世界清晰了,她的灵魂被塞进了一本看过的年代文小说里,女主与她同名,她是真的穿越了。
此时的“段婉”十六岁,父母勉强同意刚上高中。眼前的男孩是他一个院子的邻居陈韬,和她同岁。
段婉还记得几分钟前,她正乘着私人飞机飞往墨尔本,助理帮她挑选晚宴上要带的珠宝。
四十岁才出头,段婉就管理着几家上市公司,处处都显示着优越及他人的羡慕。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气流……
段婉觉得周身冰凉,脑袋更疼了。她跌坐在身旁的木椅子里,两手发颤,两脚发抖。
曾经的段婉死后穿书了,穿过来的肉身比起死了这状况,似乎也强不到哪里去。
段婉记得小说里的自己,从小就被父母轻视,原因是她是女孩,赔钱货。好不容易念上高中,高一就被迫辍学,上了几年班,又被迫嫁给了家庭条件较好的窝囊丈夫。
嫁入丈夫家后,逆来顺受惯了的原主段婉被婆婆百般刁,老公又是妈宝男,什么事都听他妈妈的。
原主不争气的肚子又生了个“赔钱货”后,在婆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了。
九十年代末,原主段婉的窝囊丈夫成了下岗大军中的一员。下岗后丈夫一蹶不振,终日喝酒解愁,对妻女不管不顾,脾气也越来越坏。
原主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不得不做起小买卖——走街串巷卖雪糕。
那年夏天酷热难当,原主为了多挣点钱给女儿交补习费,守着一泡沫箱子的雪糕,中暑在街头,不幸死去……
段婉一想到原主在小说中的结局,忍不住悲从中来,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她气得大骂一声,去你大爷的!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上一世的段婉,好歹也是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好不容易重新“活下来”,怎么能就这么窝囊死呢?
无论这本书的结局怎样,她必须得努力摆脱小说中“段婉”的命运,好好的活一场。
她不能听从父母的谬论,凭什么女儿就是“赔钱货”?她要上大学,书不能读到一半就辍学。
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想嫁才嫁,绝对不能稀里糊涂地嫁过去给人当“老妈子”。
她必须改变这一切,既然人生已经重启,就不能让小说的文字左右了自己的人生!
段婉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酱油瓶子就往家里跑。跑进家里逼仄的小屋时,段婉一下子傻眼了,家里的面积还不如她上一世家的厕所大。
房子像是地下室,正屋里也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户透光,大白天的屋子里也显得黑漆漆的。房梁上用电线绑着一只白炽灯泡悬挂下来,此刻它没“工作”正慵懒地晃荡着。
家里的墙壁黑黄,还打着几张显眼的旧报纸补丁,刷着红油漆的水泥地面基本分辨不出颜色了,屋子里还时不时传来怪异的气味。
段婉刚刚的一腔热血瞬间被打击得快要凝固,她呆望着眼前的情景,在心里呐喊着,这屋子真的能住人吗???
她正靠在门板上欲哭无泪,膝盖却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一咧嘴,差点没跌倒。
段婉缓神一看,靠着原主记忆的帮助,她认得眼前的人——原主的亲弟段国栋。
段国栋个子不高,身上却是圆圆的,活脱一口“地缸。”
见姐姐失魂落魄的回来,段国栋抢过段婉手里的酱油瓶子,瞪着眼睛恶声恶气地对着她大喊:“喂,打瓶酱油这么半天,跑哪儿躲懒去了?”
段国栋比段婉小三岁,今年十三,可他的语气完全像是个大爷,在家里对姐姐大呼小叫已经习惯了,小说里,原主没少被段国栋欺负。
段婉可不是个软柿子!这么多年,除了父母,还没人敢这么大声和她嚷嚷呢。
她拧着段国栋的耳朵,怒目瞪着他:“小崽子,你喊什么喊,有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
段国栋有点发懵,平时只有他欺负他姐的份儿。他是儿子,家里唯一的宝贝疙瘩。在父母的管束下,姐姐连和他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说拽耳朵了。
段国栋疼得直咧嘴,呆立了一会儿,随后像是被打折了肋骨,夸张地坐在地上,两只脚乱蹬大声地嚎叫:“妈,妈,我姐她打我!”
平时对儿子心肝宝贝惯了的刘玉芬听到段国栋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厨房拎起炉钩子,不问青红皂白,对着段婉的后背就是一钩子,“死丫头,胆子肥了是不?你凭什么欺负小宝?”
突然又被“袭击”,段婉疼得咧嘴,她真想哭啊,开局就是困难模式。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先后被打了两次,今后的日子想象一下就够头疼的了。
段婉没反驳,现在她还摸不清状况,原主妈妈刘玉芬身材高大又胖得很,胳膊比她腿都粗,脾气又暴躁,硬刚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免不得又遭一顿打。
时机未到,段婉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
段国栋见段婉没了刚才的气势,得意地坐在地上,冲着段婉摇头晃脑的,他笑得讪讪的,让段婉生厌。
趁着刘玉芬没留意,段婉伸出食指对段国栋的额头点了点,又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段国栋身子一僵,笑容凝固在嘴边。
这要是在平时,段国栋才不会这么算了呢,怎么也要站起来打骂姐姐出出气。可是今天段婉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神里透露着狠厉,让段国栋胆怯的不敢再造次。
段婉懒得搭理段国栋,她走到水池边准备洗脸,刚走近水池,段婉再次受到打击。
水池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滴滴哒哒下面接着一个塑料桶。塑料桶没有放平,水滴偶尔会嘀嗒到地面上,地上常年积水的坑洼处长出了绿苔,一群苍蝇正兴奋地围着污水坑四处飞舞。段婉蹙眉,转头又看见旁边的厨房灶台上沾着厚厚的一层油渍,大蟑螂正带着它的孩子们排队观光。
段婉一阵恶心,她这人向来洁癖,去饭店吃饭都要自己带碗筷的主儿,她无法想象自己能不能在这种坏境下生存下去。
怎么可以——这么脏呢???
段婉挽起袖子准备改变一下生存环境,被她爸段大富从身后叫住:“姑娘,过来吃饭!”
段婉记得小说里“段婉”的爸爸对她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也偏心儿子,但起码对女儿没有太刻薄。
段婉迎合了一声,转头看向看自己的“准爸爸”,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瘦的看似一个小老头,与胖乎乎的刘玉芬和段国栋真不像是一家人。
他脸上都没有几两肉,颧骨高高凸起,脸色黑黄,眼睛凸显得异常得大,看着怪渗人的。
段婉随着段大富来到桌前,段国栋已经上桌了,正向嘴里扔着油炸花生米。
段婉扫了一眼饭桌,别人的碗里都是空空的,花生米是特别为段国栋准备的,看来这个“小皇帝”在家里的待遇比她爸段大富还高。
段婉随便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屁股还没粘上,就被段国栋用手里的筷子敲在脑袋上,“这是我爸的位置,你坐那边去。”
段婉随着段国栋筷子指的方向望去,她的板凳是三条腿的,瘸腿的一条用几块破砖头垫着,稍不留意,板凳上的人就会栽倒。
太欺负人了!
如果不是当着段大富的面,段婉恨不得把段国栋碗里的花生米全给他倒嘴里去。
真的是买不起新板凳了吗?原主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待遇还不如一只狗?
初来乍到,现在争取家庭“地位”只会自讨苦吃。段婉压住脾气,她活了四十多年,又从商多年,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没多说什么,乖乖地坐在自己的“残椅”上等待开饭。
没一会儿,刘玉芬端着三盘菜上桌,并把一盘排骨摆到了段国栋面前。
刘玉芬坐在段婉身边,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反常地冲着段婉奸笑,和刚刚拿炉钩子打她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无事献殷勤,段婉猜到了端倪,没等着刘玉芬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挑明:“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刘玉芬见段婉主动,笑得更加殷勤,对着段大富一个劲儿地表扬段婉:“咱家婉儿就是懂事!什么都不用我们操心……”
刘玉芬和段大富两口子人一唱一和地“尬演”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对段婉说:“婉儿,你也知道,这些年钱不好挣,你爸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你那个高中就别念了,念了也没什么用。女孩子大了都要嫁人的。你先找个班上着,也能帮衬一下家里……”
早就猜到准没好事!
段婉听着脑瓜子嗡嗡的,段大富的情况她是清楚的。国企技术工人,八级钳工,除了车间主任他的工资最高。刘玉芬虽然不上班,但那个年代,学费书本费都不多,供养两个学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让段婉辍学,主要原因并非家里拿不起钱,舍不得给女孩花钱才是真的。
该妥协的妥协,跌破底线的事,段婉是绝对不会妥协。
她把嘴里的馒头咬的咯嘣脆,打断了刘玉芬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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