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娜被害案发生之后,许多家长胆战心惊,有条件的已经开始天天亲自接送小孩上下学,学校也通过广播和班会一遍遍加强安全教育。
“这段时间不太平,以后你带着妹妹一块去上学,别让她乱跑啊。”程海强洗了把脸,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水珠边对程景峰说。
“我知道。”程景峰说,“爸,你最近开车也得小心啊。”
“我五大三粗的怕什么,主要是你们这些小孩,”程海强叹了口气,“我们工作忙,没时间顾你们,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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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月5日,小寒。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之后上学都是半天,大家虽然坐在教室里,但是心早已经飞到了外面。“在学校又没事干,还不如直接放假呢!”小胖嘟囔道。
“写寒假作业啊,老师不是都留作业了吗!”程景峰搭话。
“你让我写作业,你自己在这玩?!”小胖看着低头在桌洞里玩俄罗斯方块机的程景峰,“你都玩这么长时间了,给我玩一会!”说着就要上手抢。
“等会儿还没死呢!别打扰我!”程景峰用胳膊肘把小胖怼开,他卯足劲按着方向键,终于又消掉一行,“马上要破纪录了!”
“铃铃铃~”放学铃响了,同时响起的还有程景峰的惨叫,“差一点就破纪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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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乐收拾好书包刚要走出教室,就看到堵在自己教室门口的程景峰和小胖,顿时心好累:“我自己能走回家!”
“什么时候你自己能飞回家我就不送你了。”程景峰反将一军。
没办法,林乐乐只好背着书包跟在两人后面。
看着程景峰和小胖在前面说说笑笑,林乐乐边走边想,要是娜娜在就好了,她还可以和娜娜讨论柯南破案的剧情。
很快,三个人就走到家楼下,程景峰对林乐乐说:“你赶紧回家吧,在家待着,不准出门啊!”
林乐乐看着程景峰和小胖问:“你们干嘛去!”
“我们去干嘛不用你管,你就在家好好写你的寒假作业就行了!”程景峰目送林乐乐上楼回家之后,就和小胖一溜烟跑了。
林乐乐回家之后,就把书包一扔。让她在家写作业?她要是能老实待在家就不叫林乐乐了。
你们不带我玩我就自己玩!林乐乐戴着毛茸茸的线帽和手套就又出了门。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林乐乐抓起地上的雪做成雪球,再使劲向远处抛去,雪球在空中就飞散开来,腾起一片雪雾。
林乐乐一路走一路抛雪球,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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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群放学之后无所事事的小孩聚在空地上准备玩游戏。
“红艳街的别过来玩啊!我跟红艳街的有仇!”李千泽站在一块石头上,两只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
“为啥啊?”“干嘛这样啊!”下面有小孩疑惑地问。
“红艳街的人抢俺们艳阳街的易拉罐,还跟俺们打架!就是有仇!”李千泽义愤填膺地说。
“哎呀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提以前的事干嘛,大家一块玩呗!”“就是!心眼咋这么小……”“对啊至不至于……”没想到这些小孩都不以为意,反而怪李千泽太计较。
“我……”李千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有人来了句,“等会,那咱们这么多人玩啥?”
“斗鸡!打沙包!弹玻璃球!”大家七嘴八舌,却始终统一不了意见。
“哎!后边这个厂房都没人啦,咱们玩捉迷藏多好呀!”这时,有个小孩兴奋地指着他们身后的空厂房喊道。
这些小孩身处的空地,就在程海强工作过的钢铁厂里。钢铁厂的面积很大,一排排厂房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如今钢铁厂已经废弃,里面值钱的东西能运走的运走,只剩下一些废钢条旧轮胎破砖块杂乱地堆在一起,看起来萧条无比。
“对呀玩捉迷藏!”“玩捉迷藏吧!”小孩子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一齐大喊,“捉迷藏!捉迷藏!捉迷藏……”
李千泽拗不过民意,最后只好无奈一挥手:“好吧那就捉迷藏!”
“太好啦!”大家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兴奋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停不住嘴,李千泽扯着嗓子喊:“想要藏起来的人举手!我数一下多少人,别到时候对不上数!”
好不容易数完之后,最终确定下来,5人组成找人队伍,剩下27个人作为躲藏者。李千泽是组织者,自然就在找人的队伍里。
“听我说!等会我们闭眼数数的时候你们就……啊!谁扔的!”李千泽话说到一半,后脑勺忽然被一个大雪球砸中,他揉着脑袋愤怒地回头,发现林乐乐正憋笑看他。
“哎!乐乐小妹妹!你咋一个人在这啊!”李千泽跳下石头,跑到林乐乐身边,“你哥呢?”
“我哥和小胖哥哥不知道干啥去了。”林乐乐手里握着雪球说,“你们在玩捉迷藏吗,我也要玩!”
“哎不行!”李千泽拦住林乐乐,“你哥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来玩的,你快回家吧!”
“我、就、要、玩!”林乐乐把手里的雪球一扔,盯着李千泽,一字一顿地说。
李千泽在林乐乐的眼神威胁下只好屈服:“……那你和我们一帮,一块找人吧。”
“找人没意思!我要藏起来!”林乐乐毫不让步。
“不行呀你哥都说了……”李千泽还想劝林乐乐和自己一块找人,可是林乐乐就是不听,李千泽只好弱弱提醒她,“那你可别跑远了,就在这附近躲着啊!”
“知道啦!”林乐乐蹦蹦跳跳跑到躲藏队伍里。
那时候林乐乐还不知道,这个捉迷藏游戏将会改变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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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们先数一百个数啊!数完就开始找!”李千泽说完,找人的小孩们闭上眼睛开始数数,其他孩子立刻分散开,一窝蜂冲进废弃的钢铁厂区内,喧闹过后,周围安静下来。
林乐乐一直往厂区深处狂奔,呼呼的风声就在耳边,她一鼓作气跑了好久,终于跑不动了。林乐乐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回头一望,平整的雪地上,只有她自己的一排小脚印。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目前只有自己经过,躲在这里肯定安全!林乐乐这么想着,抬头一看,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废弃厂房,她赶紧跑进厂房,准备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厂房里的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一些有用的钢条已经被工人拿走,还剩一些机器零件散在地上。长长的厂房墙上整整凿了三排窗户,窗玻璃几乎都碎得差不多了,午后阳光透过窗洞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块方形光斑。
林乐乐挥手赶了赶周围飞舞的灰尘,忽然发现厂房一角垒了一排小砖房,这可是躲藏的好地方啊!林乐乐开心地跑过去,走上通向砖房二层的钢板楼梯。
钢板楼梯随着林乐乐的脚步,在空荡的厂房内发出当当的声响。林乐乐进到砖房之后,光线瞬时暗下来。房间里摆着一些绿色铁皮柜,柜门都大敞着,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衣服,还有买菜的编织篮。中间是一个长条凳,上面搭着一件破烂的棉袄,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工人们存放个人物品的地方。
林乐乐蹲在地上,在一堆破衣服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铁皮手电筒。她心中暗喜,试着推动开关,手电筒发出暗黄的光亮,竟然还可以用!林乐乐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照,隐约看到其中一个铁皮柜上层深处放着一个饼干盒子。
林乐乐踩着长条凳,伸直胳膊,艰难地把那个饼干盒够了出来。她用地上的衣服擦了擦盒子上的灰,看着饼干盒上洋气的印花字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久前,林卫娟给林乐乐带过一个一模一样图案的饼干盒,说是张阿姨给的,叫什么“曲奇饼干”。一打开盒子,里面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各种可爱形状的小饼干放在白色的蛋糕纸里,林乐乐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林卫娟说好东西要一家人分享,林乐乐只好看着满满一盒饼干被平均分配,到她手里只剩下几块。林乐乐把一块饼干小心掰成几瓣,拿出一瓣含到嘴里舍不得咽下,直到饼干在嘴里泡软了才一点点抿进喉咙。
虽然程海强偷偷把分给自己的饼干又悄悄塞给林乐乐,林乐乐又拿自己储蓄罐里的所有钢镚把程景峰的那份饼干“买”过来,没过几天,盒子里的曲奇饼干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吃完了。看着空空的饼干盒子,林乐乐难过了好久。
这下好了,这里有整整一盒的曲奇饼干,都是她的啦!林乐乐满怀期待地打开饼干盒,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里面并没有香喷喷的饼干,而是几本小小的日记本,日记本的套皮上还用花体写着“世界风光”。
什么嘛,真是浪费感情!林乐乐撅着嘴,随手打开一本日记,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虽然字写得像小学生歪歪扭扭,但还是能看出来写的人很认真。第一页写着:
“1994年9月21日,天气阴
今天,我在小卖部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孩,她叫雅婷,刚来这里打工的。雅婷长得好好看,我看着她的眼睛就走不动道了。我本来想买红梅的,但是我还是让雅婷拿了包中华……”
噗,太搞笑了吧。林乐乐忽然对这几本日记感兴趣起来。砖房里四处透风温度很低,她拿起长条凳上的棉袄垫在铁皮柜里,自己钻进去,再把铁皮柜门掩上,就着手电筒的灯光,一页页翻看起来。
“1995年6月18日,天气晴
雅婷终于答应和我谈朋友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算起来我已经向她表白三次了,终于成功了!我真的好开心,以后我要好好干,挣好多钱,买个大房子,把妈和雅婷都接到新房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哈哈哈哈……”
林乐乐翻到第三本日记时看到这里,不禁乐出了声,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这个人终于把姑娘追到手了!
不知不觉,林乐乐翻到最后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比起前面几本,里面的字迹明显凌乱好多,语气也慢慢变得颓丧,很快,林乐乐翻到最后有字的一页。最后一篇日记很短,只有两句话:
“1999年1月21日,天气小雪
雅婷和我说,她要结婚了,和厂长的儿子。我的心碎了,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我好像走不出来了,我的未来一片荒芜。”
纸页上还有一些被洇湿的痕迹,皱皱巴巴的。
林乐乐心情有点沉重,她没想到这原来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林乐乐慢慢把日记本合上,把所有日记本都整理好,放回到饼干盒里。
毕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还是给人家放好吧,说不定这些日记的主人还会回来,拿走这些回忆呢。林乐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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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乐把铁皮柜门推开,环顾四周,心里忽然一惊。
她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还有阳光照进来的,现在怎么全黑了呢?
林乐乐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忘我读日记的这段时间里,天早已变黑了。
林乐乐赶紧抱着手电筒跑到砖房的窗边,探头看去,窗外的月亮带着毛边,发出模糊的光,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在地上盖了厚厚一层。
林乐乐没有手表,但是看到这种情况,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待太久了。说好的捉迷藏呢?怎么没人找自己呢?会不会他们都已经回家忘了自己啊!林乐乐心里一片迷茫。
这时,手电筒忽然闪了几下,啪的一声,彻底灭了。
林乐乐懵了,四周一片黑,只有天上的月亮发出微弱的光。她赶紧闭上眼,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接着,林乐乐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在砖房里四处翻找,想找到电池或者其他的手电筒,可惜什么都没有。
身上越来越冷,林乐乐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咬了咬牙,裹紧棉衣,大步往厂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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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厂房之后,林乐乐才发现,自己当时只顾着跑,根本不记得来时的路。现在积雪的地面已经被吹得平平整整,找不到任何脚印的痕迹。
林乐乐硬着头皮在厂房间的巷子里穿梭,希望能走回原来捉迷藏的空地上,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加上耳边呼呼的风声,林乐乐心里焦躁不安。
林乐乐走了一会,忽然在大雪中看到两个人,一个是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孩子,穿着红色的大棉袄,在飞雪中特别显眼。
那是二毛!林乐乐认出那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孩是二毛,那件红棉袄是二毛奶奶给他做的,说是穿着喜庆,二毛在学校的时候一直穿着这件红棉袄。看到熟悉的伙伴,林乐乐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迎着风赶紧朝二毛跑去。
林乐乐看到二毛仰着头,似乎在对着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背对林乐乐,个子很高,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棉帽,两只手缩在大衣兜里。二毛个子矮,只能仰头看着男人大声喊:“叔叔,你也在玩捉迷藏吗?”二毛吸溜着鼻涕比划着,“可是大家没找到我,我也找不到大家了,你可以和我一起找吗……”
林乐乐突然停下脚步,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二毛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一把抓住二毛的衣领,同时另一只手迅速从衣兜里抽出来,林乐乐看到,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男人没有犹豫,一刀狠狠划开二毛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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