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姝过了些时日,在洪炉大冶结识了要好的姐妹,也倍受师兄师弟们青眼照顾,性子日渐活泼开心起来,吕人啸看到女儿无忧的笑颜,也是欣慰地抚须笑起。
自游鳞去闭关铸剑后,康姝经常来素波亭找穆穆,问游鳞哥哥什么时候剑成出关,能够陪她。
穆穆回想游鳞临走前交代的,“不是七七四十九天,便是九九八十天,总是九的倍数。”
康姝忧心:“三叔说炼剑也可能失败炸炉,伤及性命!”
穆穆虽然担心,但安慰起小姑娘,也探问着说:“鳞儿在练功上面向来很顺利,你掌门爹爹担心吗?”
“昨日掌门爹爹去游哥哥闭关的铸剑峰去了!”
穆穆吃了一惊,掌门师兄都去,难道有什么异常?
康姝说出穆穆的心里话,“可我修为境界不够,什么也做不了,爹爹也不让我做这些事。”
穆穆叹了口气。
她抚慰康姝安心了,挥手与可爱漂亮的少女告别。
穆穆想,从康姝脸上看到凤翮夫人笑了,笑起来更美。
她想,康姝是不是很在意游鳞?
游鳞相貌好,人也温柔,向来很受女孩子喜欢。
康姝离开山谷,在绿竹飒飒的修身馆前舀心湖流来的水洗脸,水珠落下芙蓉似的粉面玉肌,眼瞳湿润有神,浓淡总相宜,越是清美俏丽。
这时面前出现一个冷漠的白衣人,康姝意外道:“三叔。”
尔炎凉玉扇敲着手掌,“你又去素波亭?”
康姝脸一红,“我、我去问游鳞哥哥什么时候出来。”
“那个小师叔百年来没有一点长进,练气境界尚还不如你,和她亲近有什么用?”尔炎凉厌烦道,“她若把软弱好哭的缺点传给你,有何益处?”
康姝愣了愣,没想到三叔瞧不起自己的师妹。
尔炎凉垂眼看康姝结成精致发辫的鲜红头发,声音柔和一些地向小辈解释,“你是凤翮的女儿,凤族血脉珍贵,不该亵渎荒废。”他说:“无用的人事,徒然浪费时间,不必去做。”
康姝低头,“我去过演武台,师兄们太喜欢看我了”
所有男修从演武台挤过来,刚才在台上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修,都会互相推搡着,露出鼻青脸肿而自以为帅气的笑容舔过来,尤其宫师兄,她在哪里都遇到他,处处要当救美英雄。
尔炎凉想到那是什么画面,目中流露恶心,“肤浅!”
“那便来我经纶重楼,我亲自教你学问六艺。”尔炎凉叹息,“和你母亲一样。”
康姝点点头,“谢谢三叔。”
尔炎凉背身负手,身后传来踩过草叶的脚步响,少女跟在他身后。
康姝无邪地笑:“三叔对我真好,不像外面的人说起三叔,都觉得您可怕。”
尔炎凉脚步顿了一下。
“我一点也不好。”他冷薄道:“这世上现在活着的,没有尔某看得上的人。”
康姝不安,“游鳞哥哥也是?”
尔炎凉哼了一声,折扇一收。
“这小子曾经还能入眼,可惜白玉有瑕,自身障蔽,谈什么儿女情长!”
尔炎凉正在挑剔,忽然铸剑青峰升起一道红光、一道蓝光,剑啸长鸣,破开天云。
那红蓝二光似有生命,红光刚猛如雷霆,炽亮明照得万物失色,蓝光悠柔如同流水,浸润绵长,熄却红光火热。
两道剑光相依相伴。
尔炎凉瞳孔一缩,“是两把剑?一雌一雄!”
接着铸剑峰传来吕掌门的大笑,哈哈笑声如呼来的大风,绿木摇摆,席卷整个洪炉大冶。
康姝高兴,“爹爹真开心,游鳞哥哥的剑铸成,要出来了!”
尔炎凉挥玉扇法器,载起康姝往铸剑峰去。
落到剑光照耀的山上时,尔炎凉蹙眉,忽然遮住少女双眼。
原来游鳞用剑心铸剑,炉火由身内而出,烧碎了衣服发冠,青红双剑正在他头顶盘旋。
吕人啸解下外衣披到少年身上,对尔炎凉道:“你把姝儿带过来干什么?”
尔炎凉淡淡,“她想,求我。”
吕人啸哈哈笑,“求你就能办成事?老三,我看你是羡慕我有女儿,你干脆找个妻子去!”
尔炎凉白眼,“全是抹了脂粉的母猪,软弱麻烦,牵缠碍眼。”
尔楼主顿了一下,好像怕伤了旁边小姑娘的心,“除了康姝。”
康姝捂住眼睛问:“游鳞哥哥,你没事吗?”
游鳞站起身,披散的长发掩印无匹的俊容,加之双剑炼成,修为大进,容貌越是清透含灵。
少年穿戴好衣物,取下双剑,蓝光红光消失,一把明亮如焰火,一把清幽如秋水。
游鳞背上雌雄双剑,跪下把掌门师父给他使用的金乌剑捧起,交还吕人啸。
“掌门师父,我有自己的兵器了,请收回金乌剑。”
吕人啸吃了一惊,“鳞儿,金乌神剑是世间阳神之极,洪炉大冶传世之物!”
尔炎凉眯起眼睛。
“这是我自己心血所铸的剑,与我心意相通。”游鳞摇头,“孰谓玉宝,匪我所珍。”
吕人啸大笑起来,“你要青出于蓝?好志气!”
吕人啸分外疼爱这个天才苗子,笑道:“不过金乌神剑”
他胸口一凉,尔炎凉的玉扇柄按在他胸口。
“盈满则亏,”尔炎凉道,“师兄,按游鳞说的做吧。这两把剑与游鳞心意相通,应该比金乌剑更称手。”
尔炎凉露出淡笑:“鳞儿,上一个不在意金乌剑的,你知道是谁?”
是伊惠风,他在掌门继任大典时听到小穆穆哭泣,便丢了剑抱穆穆去。
“那人兵解于道邪大战。”尔炎凉说,“鳞儿,你夸下这等海口,能比他强么?”
少年露出阳光的笑容,“为什么要比谁强?”
尔炎凉愣住。
康姝叫:“游哥哥,你的手在流血”
游鳞恍然低头,看自己左手手心一道深利的切口,入肉直破筋膜。
剑修铸剑皆合主人性命,更有定论预兆。吕人啸立时严肃拿起游鳞的手看,见到鲜血淋漓,这伤应当痛入骨髓。
吕人啸沉下脸道:“这剑难道含凶?”
尔炎凉蹙眉,“哪把剑?”
“我炼雌剑的时候,好像有个心念差了。”游鳞捂头回忆,“它将我割刺了一下。”
康姝眼睛发红,自己也觉刺痛:“骨头都见到了。”
尔炎凉注视游鳞一阵,忽然冷笑:“蠢货。”
尔楼主拂袖而去,一同提走了康姝。
“三叔,我学了医术,要看游哥哥伤口”
吕人啸意外,“老三,怎么”
活该,蠢货。
抓着康姝离开铸剑峰,尔炎凉心中大骂。
游鳞,皆由你一时心瞎眼盲,自寻贪妄!
吕掌门在铸剑峰看看茫然的游鳞,说:“你三师叔说话虽然有时古怪,但向来有原因。”
游鳞一笑。
吕人啸关心:“炼雌剑时,你是什么心念弄岔了?”
游鳞不语。
吕掌门思索,稳妥道:“徒儿,要是不肯说缘由,就收了雌剑,不要出鞘。”
游鳞温柔抚摸雌剑,“鳞儿也是这么想,炼出雌剑,并不为用它染污见血。”
吕掌门高兴地要列出双剑在门中上下庆贺,游鳞借口疲累需要休息,携双剑飞去素波亭的山谷。
见一个女子遥遥望向铸剑山峰的方向,那里蓝光红光正在消散,浮起灿烂的晚霞。
游鳞知道她在担忧自己,心头温暖,按剑落下,抱住双剑奔去。
穆穆惊喜,“鳞儿。”
游鳞开心的让她看雌雄双剑,穆穆不住惊叹。
少年意气风发的说:“师父碎了一把大师伯铸的旧剑,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看,我这把剑,也不错吧?”
穆穆羞了脸,“什么‘偷偷’拿出来看”
游鳞眨眨眼,“我的五感比师父强。”
他顿了顿,又莫名冒出了一句:“虽有姝颜,谁与发华。”
接着少年拥住雌雄双剑,热切地问,“我与师父就在洪炉大冶生活,白头到老,好不好?”
穆穆想,你应该是要飞升成仙的,若讲在人间白头老死,那只是修道不济的我吧。
穆穆摇头,“傻孩子,师父比你年纪大百岁多,比你先走。”
游鳞皱眉,“师父走了,我也走。”
穆穆生气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这话!”
游鳞鼻子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春晖树叶气息,和炼雌剑时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少年的眼珠转了转,复又眉开眼笑地亲近说话。
“这把雄剑叫‘钟亲’。”
穆穆也笑,顺着说:“‘钟亲’是什么意思?”
游鳞脸有些红。笑而不语。
他将雌剑放到穆穆手里,“师父,你给这把剑取名字,它是我心血所成,常伴师父、保护师父。”
穆穆愣了愣,有些失神。
保护我啊。
是啊,洪炉大冶永远在保护我啊。
她想起尔炎凉那句刻薄的话。
‘你就接着靠男人吧。’
靠师父、靠大师兄、靠师兄们,靠现在很出息的徒弟。
“不、不了,”她觉得面上发冷,立时把雌剑给游鳞,难堪地推拒,“鳞儿,这是你心血所化,我如果用她,你不也知晓吗?”
游鳞认真的说,“这样师父在何处,遇到困难,鳞儿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太难堪了。
穆穆嘴唇有些哆嗦,转头捂住失控的表情。
身后的少年还在靠近,“师父怎么了?不舒服?”
“刚才喝水太急,呛住了。”穆穆假咳几声,身后的美少年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看师父平日里粗心大意,就是需要鳞儿照顾。”
不要你照顾,不要了
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呀辈分最长,能力最差,别人笑得还不够吗?
她前时因为尝试女师门道法而平静了一阵子的内心,什么退去了,又起了从前的烦恼与哭意。
游鳞看着穆穆不动了的背影,慢慢放下了想送的雌剑。
游鳞轻声说:“师父,真的不要它吗?”
穆穆背转身收拾表情,涩声说:“我不擅剑术,这么好的剑用不上的,也不出门派,没有危险。”
穆穆听到金铁被收束回去的声音。
把眼泪憋回去,转回头看,见到游鳞俊秀的脸庞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并不想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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