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武宗之主宫枭来到经纶重楼,柳色新正和新进的师妹说话,起身笑迎道:“四师叔。”
“那古皇陵龙野玄黄凝成的金石,我看了许久,就等它满九千年极阳之数,给七杀锻成刀鞘,”宫枭脸色不善,气冲冲道:“我听七杀说,这块金石怎么没了?”
柳色新心里咯噔一下,师父尔炎凉将龙野玄黄拨给游鳞用,他虽然提过,但师父不快地交代道,“游鳞那雌剑伤主,以后必生问题,需用玄黄石制鞘封存镇压,宫枭若想起要这石头,你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定是师弟师妹对事务不熟,疏忽忘记了。”柳色新道歉,料四师叔不会真和小辈弟子动手,“先是给游师弟做剑鞘了,师叔再看看另外的好刀材”
柳色新脖子一窒,被壮硕力猛的宫枭揪起衣领,一下离地提起来。
“又是给游鳞那小儿?”宫枭怒道:“这小子确实有些天分,可我儿子七杀就不是洪炉大冶的弟子?武宗在外铲奸除恶、对内镇守门派,刀修流了多少血,战死过多少人,你们坐享平安,一切习以为常!我看你们这群油嘴滑舌的东西变了一群畜生白眼狼,忘了武宗地位!现在只会爬高踩低地看着那个漂亮小子!”
“师叔万万不要这么说!”柳色新恐惧摇手,周转赔笑道:“这回是小智士们的差错,掌门师伯也夸游师弟铸炼之术成熟,他又是金水之身,大利冶炼坚器,定然愿意给七杀师兄铸炼新刀鞘,那雌雄双剑自游师弟手里出世便有天相,四师叔不也叹过一句吗?”
宫枭更怒,狰狞道:“老三又到处打听算计什么?老子在演武台感叹一句,你们这里都知道了!”
柳色新还要劝和化解,宫枭黑沉脸,一把甩下柳色新,“这小子拿了我七杀的九千年金石,占了这么大便宜,让他铸刀鞘,我们武宗还要承他人情?”
“你们也不必打马虎眼把我推来转去!”宫枭指着惶恐失色的柳色新骂道:“一个经纶重楼算什么?整个门派的事,你那人精师父心里全部清楚,他要讨好掌门师兄,做出这些冠冕堂皇的不公平来,老子今日全部好好记着!你们经纶重楼、尔炎凉不要一日落到我手上!”
柳色新吓得不敢言语,宫枭杀气腾腾地走,门口传来一声‘啊’的叫声,一个女子撞到宫枭身上,正摔坐在地上揉屁股。
“四师兄”
宫枭一看是穆穆,怒火燃烧,满面不耐烦。
宫枭知道游鳞是穆穆带进洪炉大冶的弟子,此前门派中吕人啸、尔炎凉无子,他的七杀儿最为优秀,本觉得有望下任门主,到如今没人看他儿子,就是吕人啸的女儿康姝嘴里叫的、欢喜看的也是游鳞!
穆穆提着一个篮子,见到武宗四师兄露出微笑,从篮子拉出一个软丝布包的东西,开口要说什么,宫枭怒火熊熊,对自己儿子的委屈因为游鳞的存在而迁怒穆穆,扬手打翻她递来的丝布软包。
“我武宗事多,哪有时间跟你闲混!”宫枭骂骂咧咧,“明明对内对外流汗流血、劳苦功高,谁记得武宗?老子的武宗活该为洪炉大冶白白干到死?”
软包啪地落到地上,穆穆怔住去捡回来,宫枭已经一路大骂回武宗。
柳色新揉着掐肿的脖子出来帮穆穆拾东西,“小师叔,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重要吗?我再托人去武宗转给四师叔”
掌门师伯脾气大,这宫枭四师叔虽然也是暴烈脾气,但没惹到他时,比起掌门还是好说话的。
只是今日
总之别面对面触霉头去。
宫枭听到一阵小石头似的声音碰着响,穆穆已经拾回丝布小包,放回篮子里。
“都碎啦,算了。”穆穆揉揉眼睛,轻声问,“你师父在吗?”
柳色新道:“姝儿师妹过生日,师父去挑选彩戏师、往道门请好看又吉祥的灵兽灵禽来。”
穆穆微笑问,“姝儿生日也是这几日吗?”
“两三个月后。”柳色新掐指算了算,“掌门师伯十九年跟姝儿师妹分别,要大办特办,弥补父女亲情。”
小师叔静静笑了一阵,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些的丝布包,打着手工的结,此外还有两个小的。
“大的给尔师兄,小的给你还有高瞻,”小师叔柔和道:“你们操持经纶重楼,还帮尔师兄管门派,平日里辛苦了。”
柳色新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师叔还给我们礼物。”
穆穆只说:“幸好今日问出来姝儿要庆生,我也得好好准备姝儿的生日礼物。”
柳色新笑盈盈接过布包:“游师弟后面定会跟小师叔说起,错不过的。”
柳色新打开自己的小布包看,推还道:“小师叔平日份例够用吗?怎么还攒出些灵石给我们小辈?”
“它们成色能用,好看罢了。”穆穆不好意思地说,“讨些吉利你拿它去高瞻那里换些好膏药,抹抹脖子上的伤也好。”
她随即体谅地就退走,“你们都忙,我也不打扰了。”
也不要他送。
柳色新回到楼里,平息被宫宗主惊得麻烦混乱的脑子。
清醒了,忽然想起了穆穆送灵石的缘由。
柳色新恍然大悟,“今天这日子,是小师叔的生辰!”
但是门派上下一派平静,没人注意。
柳色新去心湖旁向尔炎凉汇报宫枭不平,见到师父陪同掌门师伯,而年轻有为的美少年正侍立在掌门和尔师叔身旁,观着心湖上蒸腾起云雾、做出奇丽景象的彩戏师。
一边几个道士扬着拂尘和阴阳环引来高贵而纯色的朱雀白虎,美丽祥和地走卧在心湖边。
吕人啸问游鳞:“这一对小白虎怎样?最小的那个温和亲人,若给姝儿做灵宠坐骑”
游鳞说好,吕人啸便点头为康姝安排进生日。
尔炎凉袖手少语,但看他一只手挥摆折扇,显露出几分闲适安闲。
尔炎凉察出他来,目光一转,淡声说:“何事?”
吕掌门和亲传爱徒正近前于戏班和珍禽异兽,讨论着康姝的生日安排。
柳色新先报好事,把穆穆的丝包灵石给尔炎凉。
尔炎凉哼一声,挥手道:“这些微末灵力于我无用,给你拿去。”
柳色新默默看一眼白虎前游鳞的背影,心道,穆穆过往收你为徒,对你也好,你总该记得她的生日
听徒弟转述宫枭的威胁怒骂,尔炎凉才皱眉动容,道:“这老四从前消停几年,近日来又不肯省事了!”
柳色新说:“也还因为七杀师兄最近和游师弟斗得狠了,七杀师兄几次邀不出康姝师妹,见到游鳞和康姝师妹有说有笑出去,他红了眼,当场就找游鳞切磋打起来。游鳞师弟只用剑鞘跟他打,没有动兵刃,宫七杀自己却受了伤。”
尔炎凉讥哼一声,“越是急燥,越是出丑!”
柳色新忧心委婉道:“师父,四师叔也不听人说话,他的火气若不消去,武宗又要闹起事来。宫师叔没有掌门师伯大气海量。”
“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尔炎凉扶额厌烦道:“给康姝选定彩戏师,我就去武宗。”
柳色新又在师父这里被骂得狗血淋头,掐算着今天时运不利,唉声叹气地回经纶重楼。
摸到袖子里手做的丝布包时,柳色新的表情停了停。
他是很会说话体察别人心思的人,所以平时和小师叔打交道得多。
看过康姝师妹隆重用心的生日筹备,柳色新想到小师叔那副柔软无争的和气模样,到底良心有些不安,拿起她本来给师父的这些灵石,送去药庐给高瞻。
柳色新好心道:“师弟,换了这些灵石,给小师叔备些好药。”
高瞻嗯一声。
“今日是小师叔生日,”柳色新苦恼,“师父和师伯他们都没想起来,咱们是小辈,也没好意思请小师叔吃顿饭。”
高瞻不通人情道:“不过生日又不会死。”
“小师叔心地软,不会有怨言叫我们难做,”柳色新哀叹一声:“你不觉得挺可怜吗?”
高瞻往人偶身上练扎针,心不在焉道:“身体康健,有何可怜?”
去百草园取了些灵草灵食,穆穆装满了篮子回山谷,经过心湖时,被热闹的彩戏排练吸引了目光,远远的驻足看了一阵。
她想起伊惠风给自己过生日时,也是这样大办特办,叫上其他师兄们一同为她祝生,宠爱极了。
穆穆笑了笑,心道,谁都有少女的时候,我那时候真是幸运极了,大师兄很上心我的事,对我更好。
不过谁也留不住,终究成为过往,她也已经是长辈了。
路上遇见康姝寻掌门父亲和游鳞哥哥,穆穆知道他们要给康姝生日惊喜,便笑着说不清楚,让康姝把给掌门师兄的丝包带去。
“今天什么日子啊?”康姝好奇,“小师叔,我有许多这样灵石。”
穆穆不好意思,“我做师妹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当师兄的爹爹照顾我。”
少女无忧无虑地走了,穆穆想起旧人的温暖,一颗泪珠从眼角转下。
她揉着眼睛慢慢走回山谷,听到游鳞清朗阳光的声音,“今日是师父的生日,师父怎么哭了?”
游鳞脸上带着责怪和不甘,“又想伊师伯了,是不是?有鳞儿来陪你!”
穆穆笑起来,消了眼泪,牵住少年的手回去,“是了,鳞儿年年陪我,鳞儿很有心的。”
她温柔道:“我做些好的,今天好好吃一顿。”
游鳞笑起来,“我与师父一起做饭。”
游鳞拿出一个妆金饰玉的锦盒,穆穆并不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但是今天收来第一份生日礼物,拿到那个盒子,就很感动了。
她把盒子收进屋里,少年换了一身常服,在厨房和她炖煮灵食,说说笑笑。
“年年”她揉面粉,听到少年念念有词。
“说什么呀?”
游鳞含笑:“年年岁岁,和师父过生日。”
穆穆眼眶湿润,低头揉干湿痕,抿起嘴笑。
年年岁岁,能和鳞儿过生日。
上天其实待她很不薄了。
游鳞说:“师父,我们今夜去人间吧,京城有一家戏班唱《长生殿》我很久就订票了。”
夜色降临,玉盘高悬,少年笑眯眯地牵住她的手,期待的说:“人间烟火气,最是有生机。”
明月在何许?挥手上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天路迢遥,怎生飞渡?
上皇,不必忧心。待贫道将手中拂子,掷作仙桥,引到月宫便了。
看彩虹一道随步显,直与银河霄汉连,香雾蒙蒙不辨。
听何处奏钧天,想近着桂丛边。
只为前盟未了,苦忆残缘,惟将旧盟痴抱坚。
幸荷天孙鉴怜,许令断缘重续。今夕之会,诚非偶然也。
羡你死抱痴情犹太坚,又笑你生守前盟几变迁。总空花幻影当前,总空花幻影当前,扫凡尘一齐上天。
情一片,幻出人在烟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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