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真院中的弟子都认得云奉月,她一路走到内室都无人阻拦。她刻意放轻脚步,听着屋中的对话。
“师父,都过去了,您莫要多想,好好养病。”
是姜拂雪在说话,另一个声音太轻,她听不真切,只能听到呜咽之音。有脚步声往外走,云奉月便向前走,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宋沉缨见来者是她,问道:“姜少侠是来找荀长老吗他方才已经回去了。”
云奉月向宋沉缨行礼:“师公回去了吗那我能进去看看李前辈吗听我师公说她老人家已经醒了,我作为晚辈,理当前来拜见。”
“姜少侠有心了,我带你进去。”
云奉月进了李绛真的卧房,只有姜拂雪一人坐在床边。见她进来,姜拂雪面露喜色:“姜少侠,你来了。”
“晚辈拜见姜掌门,拜见李前辈。”
姜拂雪将她扶起来,领到床边给李绛真看:“师父,这位是荀长老的徒孙姜云,徒儿先前与您提到过。”
云奉月瞧着李绛真的眼睛,虽然睁着但死气沉沉,没有丝毫震慑力。她心中冷笑,这便是恶人自有天收吗若让她这样平淡的死去,便宜她了。
李绛真的眼瞳费力地瞪着,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却在看到的那一刻,身子重重颤抖起来。
“你……你……”她的双瞳放大,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叫声。
云奉月“无辜”地说道:“李前辈,晚辈名为姜~云。”
“姜……云!你,你……”李绛真情绪激动。
“晚辈乃沧元山弟子,荀中越是我师公。”
姜拂雪见李绛真有些不对,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李绛真没有回答她,却望向了后面的宋沉缨:“她真的……真的是沧元山……”
宋沉缨有些不解,回道:“是啊师父,我亲自去沧元山接的人,有什么不妥吗”
李绛真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将眼神放回到云奉月身上,盯着她那双眼睛。片刻之后她费力地说道:“你……你把面纱……摘下来。”
“师父!”
云奉月立时做出捂脸的手势,神情也跟着悲伤起来:“晚辈的脸受了伤,这才戴着面纱,请前辈体谅。”
姜拂雪不解李绛真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宋沉缨却有些明白过来,她上前开解道:“师父,您安心,姜少侠确是荀长老亲传徒孙,不是外人。因为脸上受了伤才已面纱遮面,她在沧元山也是如此。”
当年将云奉月送到玄鸾教之事只有宋沉缨知道,每年的解药也是宋沉缨命人去送,因此她立时便猜到了李绛真的怀疑。虽然她第一次见姜云也觉得她像姜拂雪,但她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定是多想了。
李绛真仍在盯着云奉月,并不死心。
云奉月委屈道:“看来我惹李前辈不悦了,抱歉,晚辈先告辞了。”
“姜少侠,我师父她病着,望你莫要在意。”
“姜少侠,家师并无恶意,望见谅。”
姜拂雪与宋沉缨轮番开释,云奉月回道:“是晚辈来的不巧,抱歉。”她向三人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屋子,直至出了院子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刚才是故意为之,想试试这个老太婆会不会有反应,虽然宋沉缨圆过去了,但必定已在李绛真心中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李绛真想让她摘下面纱,她会摘给她看,只不过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看过之后,便是李绛真殒命之时。
岛上花灯已明,缓步行于花间云奉月渐渐冷静下来,夜晚本是行人归家之时,而她却无家可归。自小生活的那个家,身边是阴谋和背叛。沧元山,是她隐瞒身份的暂时之所。白鹭洲,这里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娘亲却无法相认。
她突然羡慕起许多人,比如柳织嫣,虽然不讨喜,却在姜拂雪身边长大,享受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她喜欢郭肃贤便可不加掩饰、无所顾忌随心而为,无须在意身份。
云奉月觉得好无力,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倚靠别人,可以撑起自己的强大,原来是高估了自己。便如现在,她想有个人在身边陪着自己之时,却无一人可选。天地之大,无以为家;人世熙攘,无人可依;星汉璀璨,无一颗能照亮她心中的路。
她恨自己没有骨气,这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仍是穆倾风,想躲进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为何是他?为何还是他。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不知何时眼中溢出的泪水已将面纱打湿,身后的脚步声也未入她的耳中。
姜拂雪有些在意,所以安顿好李绛真她便出来了,一路问着弟子走到了此处,看到云奉月站在小路中间。
她轻唤一声:“姜姑娘。”
云奉月转过头,望向姜拂雪。
姜拂雪见她眼睛泛红,眼角还有泪痕,走上前给她抹去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云奉月再也不想克制,紧紧抱住姜拂雪,号啕大哭。
这是她的娘亲啊,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姜拂雪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心跟着一阵阵揪痛。
像是要把从小到大没有娘亲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云奉月就那样一直抱着姜拂雪哭了许久,直到眼泪渐渐不再落下。
母女二人的脉脉温情却未能持续太久,柳织嫣来寻姜拂雪,将一切看在眼中。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姜拂雪抱云奉月,那样的温柔。妒意冲上心头,她走上去硬生生将二人分开。
“织嫣!”姜拂雪有几分不悦。
柳织嫣指着云奉月怒斥道:“我们白鹭洲好吃好喝招待着你,你有什么好哭的?要哭自己回屋里哭,抱着别人的掌门哭成这样,毫无长幼尊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
“织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道歉!”姜拂雪这回真的生气了。
柳织嫣更是愤恨,从小到大姜拂雪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
“师父,我是你的徒弟,她只不过是个外人!”
“回去将门规抄十遍。”
“凭什么!”柳织嫣气急,朝姜拂雪身边的云奉月招呼过去,云奉月还未及反应,姜拂雪先钳制住了柳织嫣。
姜拂雪训斥道:“织嫣,你越发没规矩了,我授你武功是让你与人争强好胜吗?长辈面前无矩,客人面前无礼,回去闭门思过三日。”
云奉月添油加醋:“柳姑娘好大的威风,我倒不知我何处惹恼了你,自我来到白鹭洲,你便对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柳织嫣扭动着手臂,却挣脱不开姜拂雪的束缚:“看你不顺眼要什么理由?”
“织嫣!”
云奉月不愿在姜拂雪面前与她的徒弟闹得太僵,今日她的情绪已失控太多,该收敛了。她向姜拂雪施礼:“姜掌门,抱歉,今日见到您与李前辈师徒情深,不禁想起了我的师父,出来这么久有点想她了,所以才会在您面前失态。与您的徒弟起了冲突是我的错,请您责罚。”
姜拂雪怒意平息下来:“是我教徒无方,与你无关。姜姑娘莫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定严加管教。”
“师父!”
“住口!你还嫌闹得不够吗是我把你惯坏了。”
云奉月无心看师徒之间的拉扯,与姜拂雪言明之后便离开了。姜拂雪见她走远,这才带着柳织嫣离开。
经过今日这一闹,云奉月明白柳织嫣为何对她生出敌意,不过是看她和姜拂雪亲近,吃醋罢了。她无意与柳织嫣为敌,这么多年是她陪在姜拂雪身边。但若柳织嫣仍要挑衅,她也不会手软。
第二日云奉月同送饭来的弟子一打听才知道,柳织嫣被姜拂雪关了三日禁闭,她可以有三日的清闲,与那郭肃贤混熟。
吃过早饭,云奉月故意等到日上三竿才出门,走到渡口之时,郭肃贤已架好鱼竿端坐在水边。她心思一动,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桃子,蹑手蹑脚去蹭郭肃贤的脸,郭肃贤一时紧张,身子一歪栽进了水里,右侧身子全湿透了。
云奉月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赶忙把他从水中拉起来,却止不住笑意,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郭少侠,一个桃子而已,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郭肃贤羞赧道:“是在下没有坐稳。”
“哈哈哈哈!”云奉月大笑:“你这人真好玩。”
“能博姑娘一笑,在下这一摔也不亏。”
云奉月收住了笑声:“鱼钓不成了,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着凉就不好了。”
郭肃贤抖抖衣服上的水珠:“无事,在下底子好,现在天气炎热,穿在身上一会儿就干了。”
“真的没事吗?”
“恩。”
二人重新坐好,云奉月把桃子递给他,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自己吃了起来。她将柳织嫣被姜拂雪关禁闭之事告诉了郭肃贤,又同他讲了昨夜与柳织嫣的冲突。二人一边聊着天,竟还钓到了两条鱼,云奉月瞧着郭肃贤的神情,没有她前两天见到的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得意一笑,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让他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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