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岔路口是上好的逃跑地点,但若是能在被赶上路前逃跑也不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筱悠死死地守在窗边,观察周围的动向。叔婶进来数落过她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大约是忙着陪来“验货”的客人去看另外两个女孩子了。
窗外的世界空旷而寂寥,可筱悠却觉得那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窒息感。她的老家多是低矮的平房,尤其是那些用来存放杂物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嵌在山坳上,犹如一个个方方正正的蘑菇。有时候,筱悠会觉得那些平房就不是供人使用的地方,更像是用来饲养家畜的窝,把什么活物关在里面后,随主人心情来决定里面的生灵命运如何。两个守卫的星灵子在平房之间穿梭,阴魂不散的鬼魅般,每路过一个都要看上两眼。
筱悠遏制住在心口萦绕的郁闷感,调整了一下站姿,在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的同时,还能观察到那星灵子们的情况。两个汉子约莫三十岁出头,虎背熊腰,是练武的好把式,可他们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凛然正气,只有无穷无尽的贪念,将五官扭曲。
筱悠收回目光,认真思考起各种出逃方案的可行性。光从体格上讲,她一个人未必能对付两个强壮的星灵子,还要带着两个人一起逃,简直是白日做梦,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见到两人的机会。最好的办法还是在尽量避免正面交锋的情况下,逃得远远的。筱悠懊恼地扒拉了几下地上的石子,想到了自己的那三个队友,自己没来得及给她们留下任何讯息,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急成了什么样,但转念一想,她又想希望三人别来这个魔窟找自己,她们都不是武修型星灵子,万一自己敌不过村众们,累得她们身陷囹圄就糟了。
思前想后,筱悠觉得还是在路上逃跑的方式最妥当,但在这之前,她要先稳住那些将她困住的人,不要让他们起疑心。到了晚饭的点,婶子再度降临柴房,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只不过是身后多了两个魁梧的星灵子。
“哟嚯,醒了啊,醒了就赶紧给我吃东西,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惹夫家不高兴。”
婶子把一块干饼扔到地上,等筱悠自己捡来吃,等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筱悠手脚都被绑住了。
“真倒霉,还要我伺候你。”
为了防止筱悠逃跑,婶子只能蹲下捡起那张饼,一点点撕开,递到筱悠嘴边摁进去。
“你们把我绑回来!是想干什么?”
筱悠“呸”地吐出那口饼,怒目圆睁,态度强硬。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适当的反抗是必不可少的,一动不动地直接认命,反而更让人起疑。
婶子也不跟她客气,把饼摔到地上踩了两脚,完了还扇了筱悠一耳光。
“死丫头还敢嘴硬。你们两个,给她点颜色瞧瞧,就用老的那招,不许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成咧,顾二婶,您放心,咱们星灵子的本事还是很过关的,保准让她哭天喊地,你指东她再也不敢往西。”
得了许可的两个男人走上来,脸上带着猥琐的笑。筱悠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迅速平复自己的恐惧情绪,做好了随时召唤物器,与他们搏命的准备,
“小丫头,刚毕业吧,知不知道文辅型星灵子有一招能把人打进无间炼狱啊。”
身材相对没有强壮的那个伸出食指,在筱悠脑门点了一下。筱悠刚想明白他这招是什么,整个人就坠入了无边炼狱中。
那是一个只有熔岩和焦土的地方,炙热的温度烫得人无法呼吸。想要逃,森森鬼魅铺天盖地地袭来,每一个手里都有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接连不断地往人身上捅,每捅一下嘴里都振振有词。
“你不遵守女儿家的戒律,这是报应。”
“你不听从家长的话,这是报应。”
“你不服从夫家,这是报应。”
待身上被捅得千疮百孔后,鬼魅们变出锁链,将人绑在炼狱里最高的一座石山,石山滚烫,受缚之人每一刻都在受折磨,且无法逃出生天,只有她的内心稍微展现出了一点顺从的意愿,炼狱才会施舍一点清风拂过她的额头。
筱悠双目紧闭,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以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幻境里。幻术攻击是文辅型星灵子常用的作战手段。在校期间,马老师带她们做过破解幻术的训练,且她们班上也有以幻术为武器的人,个中门路不说精通,至少是粗懂的。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那幻术便是软弱无力的废棋。
筱悠整副身子都蜷缩在地上,冷汗濡湿衣衫,垂下的发挡住了她的表情,在另外三人看不到的时候,她偷偷松了口气。
她承受住了,没有迷失在丑恶人心构筑起来的修罗地狱里。她是风属性的星灵子,生来就是驭风高手,若炼狱里没有风,那她就自己制造风,将鬼魅吹散,将熔岩吹到凉透。眼前的风景转瞬变了颜色,在清风的轻浮下,熔岩火山变成了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色。筱悠在幻境里召来她的武器,劈开锁链,重获自由。
星灵子心灵获得了解放,身体却还是像块木头般,一动不动。虽说神智已恢复,但为了迷惑对方,她必须装出一副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样子。
从那些罪大恶极方才的对话里推断,经由他们手底下出去的姑娘不止一个,每一个从他们手底出去的姑娘,都要经历一番地狱幻境,为的就是让她们完全顺从,不敢再做多余抵抗。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在迈向真正的地狱前,她们的灵魂就要先在幻境里被撕裂熔炼。伪装成鬼魅的恶徒们咬下她们身上的肉,饱饮血液,啃食骨头,将她们都灵魂彻底掏空捏碎,再把一具伤痕累累的躯壳扔进深渊。被驯服的,只能把眼泪留给无人清醒的长夜,不能驯服的将带着仅存的期冀,头破血流地去追逐渺如零星的光辉明天。她们一无所有,没有武器,没有元灵护体,唯有从身体里破出的婴孩啼哭能暂时让她们获得“赦免”。
在筱悠扯着嗓子发出足够凄惨的嘶吼后,男人终于放过了她,精神饱受了一轮摧残的星灵子伏在地上剧烈喘气,额头挂满又细又密的汗珠,睁大的双眸被恐惧的情绪所侵染,那情绪凝结过后又四散开来,最终化作呆滞的神色,整个人就像一具完全失去自我的木偶,这也正是三人所期盼的理想效果。
“干得不错!不亏我花钱雇你们去绑她回来。”
二婶子双手叉腰,洋洋得意。那两个星灵子挺直腰杆,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不过这还不行,她是星灵子,为了以防万一,还得进行下一道工序。”
[还有?]
筱悠心下一惊,暗自掐了一把自己以保持冷静。
婶子和两个男人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门,不一会儿,他们就又都回来了,身子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汤药。
“你们两个,去控制住她,别让她浪费药。”
再三确定自己此刻反抗也达不到目的后,筱悠索性保持着已被驯服的样子,不做任何反抗,看看三人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粗暴地让她翻了个面,让她平躺在地上,一人负责一头,压制住她的四肢。婶子端着药,慢悠悠地走过来,两脚一跨,坐在了她身上。胃部被人挤压的不适感刺激得筱悠几欲呕吐,奈何当下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稍微转换了一下视线,对上了婶子的那双阴鸷的双眼。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去看这位对她残暴至极的婶子。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像将整个世界都踩在了脚下,被生活磨磋了数年的中年女人此刻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她的嘴角挂着一抹令人胆战心惊的的笑,但是筱悠在盯着那张笑脸时一个晃神,竟从那笑里读出了几分苦涩。
与筱悠相对的,婶子丝毫不解其心意,只是按部就班地,硬生生把药灌进了筱悠的嘴里,五指掐住筱悠的下巴,指甲陷入肉里。
筱悠难受得弓起了腰。
她平躺着,药汁不能顺畅地流入胃部,在喉管食道滑来滑去,腥臭和苦味渗透到每一处,在嘴里久久挥散不去,好容易进了胃,那儿又被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挤压着,些许汤药被挤得回流,催生出阵阵恶心感。成功待在胃里的那些,顺着血液在身体里四处蔓延,一点一点,将元灵层层包裹,无力流动。
是抑制星灵子发动元灵的药。
[这可麻烦了……]
被灌完药的筱悠心如死灰,双眼无神,盯着上方的结了蛛网的横梁,自嘲地想道。
元灵被压制,逃跑计划的施行难度就更上一层楼。
药碗空了以后,婶子这才安心了些,拽过筱悠的领口将人甩回柴火堆上,捡起那个脏兮兮的饼,撕碎塞进对方嘴里。
那饼上混着沙和土,凡心智正常者看了都觉难以下咽。为了不节外生枝,筱悠忍辱负重,低眉顺眼地吞下了饼渣,粗糙的泥沙磨砺着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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