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晴木说的,高甜正在肉眼可见地好转。虽然每天仍旧睡得多醒得少,但每次清醒都比上一次更有活力。仅仅过了三天,她已经可以去小木屋外走走了。
“骨折、脏器损伤……竟然都好了!”虽说不算精通,但好歹独身在外这么多年,殷常寿懂些基本医理。亲自检查了一番之后,他大为震撼。
灵气枯竭修为倒退的情况下,晴木方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巅峰时期岂不是真能令人死而复生?
感受到殷常寿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碰碰戳戳,即便只是检查没有丝毫越界,高甜脑子里还是噼里啪啦闪现出各种各样的粉红泡泡。她缩缩脖子,把脸埋在衣领中:“那个……晴木去哪里了啊?怎么这几天一直没见到她。”
的确,这三天里莲绯偶尔给他们送些必要的生活补给,放下东西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说。晴木更是面都没露。
殷常寿突然想到,房间里植物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却依旧蔫巴巴没有太大好转。这或许说明为高甜治疗后,晴木的身子也因此有所亏空。
但他没告诉高甜这些:“你的伤情比较严重,晴木仙君或许在尝试研究新的治疗方法。”说着,殷常寿下意识观察高甜的表情,却意外捕捉到了小姑娘脸上没藏好的红晕。他盯着那片绯红,嘴角荡漾开一抹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这样啊。”高甜没再多问。
这段时间殷常寿把他的猜测,以及和莲绯之间的对话悉数告诉了她。得知自己的伤可能是因为莲绯,高甜一时心乱如麻。因着晴木和莲绯的关系,她对晴木的印象也多了份不确定。
“晴木仙君说过,会给你一个该有的交代。”殷常寿轻轻捏了下高甜的脸,满意地看着她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有避开。
“嗯。”高甜眨眨眼睛,起身在包裹里翻了翻,抽出另一本殷常寿所著的话本,小步向木屋外跑去,“我去外面呆一会!”
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殷常寿哑然失笑。他给高甜留了些独自平复的时间,特意过了一刻钟才跟出去。
他看到,小姑娘坐在一棵树下聚精会神地读书。
养好伤后,他们就该考虑离开的事了。殷常寿不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去耘城最快的路程需要走一段水路。养伤已经耽搁许多天,从时间上看,他们大概率赶不上内海冰封前最后一波渡船。如此,若是不改变目的地就只能绕行。沿着海边先到横跨两岸的濒城。
他此前听闻,濒城居民为了一年四季渡海,在两岸离得最近处搭起了一座五里有余的跨海石桥。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但每次临出发都突然有了更想去的地方,濒城之行一直搁置。此番若能去看看这桥上风景,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这么一来,半个月海路变两个月陆路,怕是要苦了他家小姑娘。
正想着,殷常寿听见高甜的声音传来:“殷常寿殷常寿!”他抬头,看见高甜对他挥了挥手中的话本,表情犹豫又纠结,“这、这本书……”
“怎么了?”殷常寿在她旁边坐下,接过话本翻了两页。这本书世界观和黎州相同无二,是五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故事。殷常寿以为这本书没什么值得纠结的地方。
高甜却面色凝重:“你确定……它是虚构的吗?”
在这本书里,五皇子野心勃勃却贪婪好美色。哪怕是见了个稍有姿色的宫女,都要威逼利诱迫使人屈从,导致年纪不大后院就姬妾无数。除此之外他还爱好美酒,隔三差五就要差人从民间搜罗佳酿呈上。
利用这些特点,五皇子的哥哥三皇子找人酿制了不少好酒。再找个面相好但智商不高的民间女子,暗地里操作,使得这名女子“机缘巧合”成了酒庄的老板。最后暗地里牵线搭桥,让该女子去给五皇子献酒。
女子天真,还以为自己是走了大运。
酒庄本就是三皇子为了套路五皇子所建,里面的除了美酒,更有奇毒。他命人将一种特殊毒药抹在酒坛外围,这毒会一点一点挥发到空气中,被女子一天一天吸入体内。
但这种毒药的特殊性在于,直接将它吸入体内的人本身不会中毒,而是成了一块被毒素“腌入味”的“鲜肉”。而和“鲜肉”接触过多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献酒过程中,五皇子看到这女子便蠢蠢欲动,又是许诺荣华富贵又是假意海誓山盟。女子本就简单,不多时就信以为真和五皇子滚到了一起。
日复一日,五皇子在享乐的同时,气色却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病倒了,就再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他身中毒素异常特殊,太医院的人从未见过也就无从解毒。没等从民间找来的神医入宫,五皇子早就一命呜呼。
看到这,高甜想起了那日在桀城偶然听到的厨娘的对话,只觉得汗毛倒竖。立刻对这话本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莫非殷常寿是无意间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假借话本的由头公之于众?
面对他不解的目光,高甜便把那日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殷常寿听完表情一凝,仿佛陷入思虑。他将话本合上,低下头默不作声。
“殷常寿……你怎么了?”高甜看出他表情不对,却不知个中缘由,又担心自己嘴笨多说多错,只能眼巴巴望着他。
当下季节的温度愈发寒冷,偶尔来几股小风拂过树木,留下飒飒叶动。高甜将落在肩上的嫩绿树叶取下,在指间揉了揉,眼睛却静静望向殷常寿。
天色转阴,风儿里再填几分凉意。
高甜被冻得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终于,殷常寿稍稍回神,自然地脱下外衫把高甜裹了个结实。
“你到底怎么了呢殷常寿?和我说说吧……”高甜的手从宽大外衫底下伸出来,揪着殷常寿的袖子摇了摇,眼底溢满担忧。
刚摇了两下,她那只手就被殷常寿一把握住。
“如果我是妖物呢?小甜糕。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番话,高甜第一个想法是——他要把“男妖精”这称呼坐实了?
甩甩脑袋,把这些有的没的暂时忘掉。高甜发现殷常寿的眼神又变了,成了之前见过的那副集不安、受伤于一体,又格外认真的样子。
她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声不确定地问:“你是妖?”
“如果我说是呢?”殷常寿反问。
高甜把手缩回外衫底下,抱着膝盖仔细想了想。她眉毛皱起来又舒展开,似是有什么疑惑,呆呆地歪歪头:“你是殷常寿啊……”
“所以?”殷常寿不解。
“所以什么?”高甜比他更加不解,“人或者妖又有什么分别?你只是殷常寿而已啊。”哦,而且在她眼里他早就是男妖精了。
殷常寿表情微怔,难得有些无话可说。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看他毫无反应,高甜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殷常寿摇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又陷入了另外的思绪。除了疑惑和某种高甜看不懂的情绪,他神情里的不安和受伤倒是少了。
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高甜小声道:“师尊说过:‘妖和未开神智的动物,其区别却在一个“人性”。从而可以看出,人比妖只是天生幸运,生来就有这份“人性”而已。而此外的善恶曲直心性好坏,人与妖向来平等。’殷常寿,在我眼里不管你是人是妖,都比全天下所有生物都要善良、可靠、温柔、风趣……”
高甜的发言被突然放在她头顶的一只手打断,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再顺手帮她整理好。
殷常寿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眼睛里挤满了闪闪发光的笑意。
“呐……你愿意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吗?”高甜问,随后急忙补充道,“也不是非要逼着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聊聊好吗?也许把事情说出来比闷在心里好受些。”
“小甜糕……”
“嗯?”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诶?”高甜瞪大眼睛,看着殷常寿表情瞬间多云转晴,瞬间没有了刚刚那份破碎感。一时间她竟有些怀疑,那不安的模样难道是男妖精装出来的?
可接下来,殷常寿垂眸,像讲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叙述起来:“从我五岁开始,父母就暗地里不时请捉妖人来为我驱邪。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始终认为我身上是有些诡秘之物在的。高家倒也曾接受过我父亲的委托……嗯,你那个时候应该刚会走路吧,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具体情况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包括高家人在内,有些真本事的捉妖人都说我身上并没有妖物留下的痕迹。”
“诶?”高甜打量着他,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即便如此,我父母仍是不信,后来还开始请几个得道高僧来家里诵经。可这些都没有丝毫作用。他们就这么和我‘体内的妖邪’僵持了几年。后来他们大概是认命了,从此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可怜又无用的小动物。”
殷家伯父伯母不像是这样的人啊。高甜神色也凝重起来,但也只能弱弱道:“怎么会这样呢……”
殷常寿却给了她一个神秘莫测的眼神:“因为,我有预知能力。在梦里,或者不经意的怔忡间,我总能随机看到一些不为人知,但确实发生过的事啊。”他用不似说谎的语气说着开玩笑一般的话。
原来男妖精之前说的……不是话本先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啊。
高甜怔怔看向殷常寿手里的话本,呼吸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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