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霆少年没有在乡下呆太久,待爷爷身体情况略有好转,便被催着回京城销假上学。
花秾获赠一本《趣味物理学》并两句临别赠言做礼物,一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另一句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嗯,挺有内涵。
花大海跟江娇离婚的事情传开,并未掀起太大风波。吃瓜群众表示最近瓜太多太撑,勉强吃吃尝个味道算了。
时隔十年重开高考,热度空前。
不光是下乡知青们蠢蠢欲动,回城的心思再也压制不住,各种昏招损招频出,抛家弃子的丑闻层出不穷;
就连本地大批返乡知青乃至广大工人农民兄弟,也都兴起复习备考的心思,想趁这次高考报名几乎没有设置门槛的大好机会,冲刺一把,争取鲤鱼跃龙门。
“听说华阳他爹也要去高考了,还有晓青她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她小哥还有她姑家表哥,都报名了。”
莲花庄一大队侦查小分队队长黑蛋同志从外头侦查一圈回来,带来最新情报,扭头出去再探再报,压根闲不住。
花秾翻过一页书,悠闲地晃两下脚丫,不用上学上班的日子真好!
“有人在家吗?”院里传来问话,声音有点耳熟。
花秾哎一声答应,趴窗户一瞧,还真是个熟人,这不病友家属碎嘴于大娘嘛。
“哎哟花小大师,可算见着你了。我给你磕头,求求你快收了神通吧!”
于大娘三步两步闯进来,二话不说噗通跪下,冲炕上的花秾邦邦磕头。
“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花秾惊得连连后退,差点被炕被绊倒。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
于大娘拖过身边的蛇皮袋往外掏东西,嘴里唱戏似的干嚎:
“您法力高,铁口直断,说叫我吃苹果中毒就中毒,幸亏王大夫给我打了吊针,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啊。
小大师真知道错了,这是特意给您带的黄纸香烛,还有一个大猪头,不够我再给您钱。只求您能消消气,高抬贵手把对我家苹果做的法给撤了,老婆子以后再不敢了,求您饶命啊!”
花秾被老太太嚎得脑瓜子嗡嗡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可不是什么大师,不能乱说啊。你快起来,叫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于大娘一骨碌爬起来,点头哈腰附和:
“哎哎,您说的都对。那我家的苹果?”
花秾朝天翻个白眼,耐心解释:
“大夫不都给你把病治好了嘛,你之前就是简单的苹果籽中毒,以后吃的时候注意点,别一口气吃太多,也别嚼籽……”
话没说完,老大娘噗通又给跪下了,抬手作势要掌嘴:
“那不还是有毒吗,有毒的苹果咋卖钱?我这礼都送了,小大师你咋还记恨我呢,我扇我自己嘴巴子给你解气行不行?”
“快住手!”
花秾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望着死心眼的老大娘,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吓唬她:
“你要再这样胡闹,我可就真生气了,还不赶紧起来。”
“别别,我不闹,我都听小大师你的!”
于大娘这会儿机灵了,麻溜爬起来,躬身赔笑脸,盼着她一句准话。
花秾板起脸背起手,站炕上居高临下装得道高人:
“行了,看你心诚,也吃到苦头了,这事就翻篇了,你赶紧回去吧。东西拿走,叫人看见万一去举报我搞封建迷信,那你可就是来结仇的了。”
“那不能,我真是来道歉的。您不生气就好,千万记着把之前的法术撤了啊,我念你的好!”
于大娘如蒙大赦,喜笑颜开,收拾东西要走。
花秾松口气,心说还得用魔法打败魔法,不按对方的思路来,话都听不进去。
于大娘刚走两步又回来了:
“不对啊小大师,这礼都不收还能给办事?你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花秾无奈重新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子唬人:
“无功不受禄,之前的事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了,再收你的礼就又欠下因果,对我修行不利,听懂了吗。”
于大娘似懂非懂,期期艾艾还不肯走。
花秾只好开口问她:
“还有事?”
于大娘噌地凑过来,双手合十请求:
“小大师法术高明,能不能赐我一张平安符?我不白要,拿这些东西换!”
花秾敬谢不敏,婉言谢绝:
“我修为不到家,不会画符。也罢,看你心诚,多赠你一言,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切记,切记!去吧。”
于大娘眼睛一亮,这回终于心满意足地背着蛇皮袋走了。
花秾端着高人架子目送她走远,生怕又被她杀个回马枪。
“福妮那是谁呀,来你家干啥,身上一股血腥气,难闻。”
黑蛋拿手在鼻子前头扇着,好奇地询问一句。
花秾这才放松下来,生无可恋地喝蜂蜜水润喉。
“佛曰,不可说。”
好么,眨眼间从道门转入佛门了,当真是灵活机动,按需迷信。
黑蛋搔搔脑门,不求甚解地盘腿上炕,神秘兮兮说起最新消息:
“哎,我刚听说,你妈也报上名要去高考了。你爹咋想的,这么大方?你妈都不要你们了,还成全她这样大的好事?你们也太窝囊了吧。要换成是我,坚决不能够!不打击报复就算我大度了。”
花秾看他嫉恶如仇的样子,想起自家苦大仇深的亲爹,叹口气解释: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爹人品好重感情,哪怕做不成夫妻也盼着我妈能过得好。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嘛,哪能扭头就忘,那做人也太凉薄了些。”
事实上,花大海跟她说的原话是:
你妈虽然对不起我,但总归生养了你一场,以后你还得给她养老还生恩,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爹可舍不得别人说你一点不好。但你也不必费心讨好巴结她,等她老了以后每月给点养老钱就得了。
爹只希望从此以后跟你妈桥归桥路归路,她能吃口饱饭别瘫痪在床上等人伺候就行,不然还得连累闺女你出钱出力,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花秾听完表示,很感人。
前任盼着你不要穷困潦倒衣食无着,不要大病不起瘫痪在床连累儿孙,真的太难得了。
但这些话却不足为外人道。
黑蛋不明觉厉不敢苟同:
“反正换成是我,绝对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负心娘们过得好,不然就是老天爷瞎了眼。”
花秾只但笑不语。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高考前夕。
云霆算着日子,寻个借口请假偷偷买了火车票,乔装打扮一番不远千里赶来莲花庄,熟门熟路地摸进知青点,躲在隐蔽处伺机而动。
天色将晚,知青们聚在院子里,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手不释卷进行最后的冲刺复习。
“开饭啦!”
今天轮到江雪梅几个做饭,为了求个好意头,特意煮了一大锅面条,祈祷明天的考试能顺顺利利,一顺到底。
“江娇你别急,面条才出锅烫得很,我帮你过一遍凉水,你在屋里先等等的啊。”
江娇离婚后还回知青点跟江雪梅合住,成日里深居简出,避着不肯见人。
江雪梅体谅她的心情,能帮她做的事情便全包了,每顿饭全都热心地送进屋去陪她吃,今天也不例外。
扬声告诉屋里看书的江娇一声,江雪梅先帮江娇盛了一碗面过下冷水搁到窗台上晾着,防止被人误端了去。江娇这回交了伙食费,因而知青们也没了意见。
前两天下了场大雪,知青们沉迷看书复习,忘记盖柴禾,雪一化全给打湿了。
湿了的柴禾不好烧,总冒烟,厨房里一做饭就呛得呆不住,不得不开窗通风,冷飕飕的冻人。
知青们各自端走自己的面碗,去另一边打上酸豆角肉沫的卤子,心急地端回屋里点上灯边看书边吃。
云霆瞅准时机,摸到窗户边,悄悄打开一个小纸包,将里头的巴豆粉抖落进那碗面条里,迅速拿筷子搅拌两下,闪身躲了回去。
他得亲自看人吃下去才安心。
江雪梅给所有人打完饭,这才给自己盛上一碗,连同江娇那碗一起端回屋,招呼人吃饭。
“江娇快吃吧,我特意多给你打了一勺卤子,拌着凉面条温度刚好。”
“谢谢你雪梅。”
江娇放下课本,拿起筷子将面条跟卤子搅拌均匀,夹起两根沾满浓郁赤色酱汁的面条,秀气地吃起来。
窗外人影一闪,云霆捂着一个小男孩的嘴,腿下一蹬,轻巧地带人翻过院墙,迅速溜走。
暮色幽幽,星子闪烁,万家灯火。
云霆将小孩儿拉到无人处,低声逼问:
“你往那面碗里放了什么,谁叫你干的?”
小男孩蓬头垢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伸出一只手举到他面前:
“别装了,我看见你也往里头放东西了,不会也是巴豆粉吧?封口费,赶紧的!”
云霆挑眉,当真摸出一毛钱给他。
小男孩挺讲信用,收了钱就给情报:
“我也是收钱办事。那女的得罪了人,有人叫我下巴豆整她,叫她明天考不好试。江湖规矩,不能出卖事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权当今天没遇见你,你也没看见我,拜拜了您呐!”
小男孩说完撒丫子颠了,飞快融进黑夜里不见了踪影。
云霆往上拉拉口罩压压帽檐,回头警惕地望一眼四周,夜色里的村庄宁静安详。
云霆朝爷爷住的方向多看一眼,毅然转身,摸黑返回去赶火车。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顺利坐上返程的火车,云霆还在不停思索。
还有谁记恨江娇?不会真是花家人指使人干的吧?从药物来源上说,花秾太奶奶常年卧病在床,消化不良家中大概率会备着巴豆粉,很能说得过去。
可他清清楚楚看见,后头那小兔崽子先后往面碗里头又撒了六包药粉!花家算上才八岁的花秾小姑娘,还有她家瘫痪在床的七十岁太奶奶,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个人,多余的那份又是谁的?
江娇这人缘也真够差劲的,结下这么多仇人。
七份巴豆粉下肚,明天的考试她是别想好了,后面几天也消停歇着吧。想考大学回城?做梦比较快。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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