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海一句“我家我闺女最大”,不光得罪了来相亲的女方,甚至还得罪了媒人,立马从各大媒人相亲名单上划掉,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花秾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爹,便设身处地地为他打算起来。
她爹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总憋着哪行,这年代又不方便谈不结婚的恋爱,人家会告你耍流氓的。
“爹,要不我跟着爷奶过吧,也让他们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花秾想起昨晚爹亲手炖的猪肉白菜熬粉条,迫切想念起奶的那双巧手。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她还要长身体呢,不能总叫亲爹这样荼毒。除非给她找个厨艺不输亲奶的后妈。
花秾觉得,亲爹的皮囊还是很能打的,脾气性格都很不错,虽然学历不高也没多少事业心,但他很顾家,还护短,帮亲不帮理那种,真的很适合拿去当老公。
所谓护短,其实就是双标,内外有别。想必江娇女士对此深有感触,当真是爱你时你说啥是啥,离婚后你说你是啥?
如今在花大海眼里,她江娇那就是个死人,烧得透透的,永远不会诈尸。
他这样的态度并不会被人诟病,但依旧无法消除花大海是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头的事实。
拖油瓶花秾表示,她也可以不坑爹的,爷奶家的饭菜很香。
一听贴身小棉袄说要走,花大海立马急了:
“去啥去,哪里也不许去,你就在家住着!说了咱家你最大,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你要是不乐意家里进外人,爹就跟你爷奶说以后都不相亲了,爹就守着你过。”
花大海心里堵着一口气,一心想跟江娇别苗头。
江娇狠心扔下孩子,那他就把闺女宠上天去!江娇嫌弃他出轨别的野男人,那他就叫她看看他有多抢手!他才不是没人要的废物。
当初是他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白疼江娇十年,可闺女没疼错。为了闺女,他可以对抗全世界!
花秾并不很懂亲爹曲折的心思,但她很受用亲爹对她的紧张与在意。
“好啦好啦,住哪我也是你闺女呀,还是说,我住奶家你就不疼我了?不能够对吧。再说了,以后我总要住校的嘛,一年里最多只有寒假暑假回趟家,其余时候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过,多孤单啊,找个伴儿陪你,我在外面也能放心不是。”
花大海脸色渐渐泛白,从闺女去外地上学住校,再到她大学毕业后去大城市找好工作忙着挣钱,最后她还会被别人家的坏小子给骗回家去结婚生子,只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凄凄惨惨在家里等死……
“不行!”
花大海蓦然一声暴喝,吓了正满腹温情的花秾一跳。
“爹?”
花大海一把搂住闺女小小的身体,眼底满是恐惧。
“不行妮儿,爹不同意,你不能也丢下爹不管。爹啥都听你的,爹陪你去上学,毕业以后你去哪个厂子上班,爹就把咱家安在哪里,等你结婚爹帮你带孩子,就是你能不能别外嫁,咱招个上门女婿行不行?我看那个王小兵就很不错!”
王小兵?那个小叫花?
花秾激灵灵打个寒颤,严正声明:
“爹,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许搞包办婚姻那一套。”
花大海悲从中来,闺女果然还是想嫁出去!
“闺女,你不要爹了?”
花秾朝天翻个白眼。
成年人这么脆弱的吗?离婚都快仨月了,还没走出来?你说你做菜咸一顿淡一顿的做饭不是糊了就是夹生也就算了,咋还演上了?戏精!
“要你要你,你是我亲爹,我肯定会孝顺你的,放心吧。”
“那你写保证书!”
花大海一个闪现,将闺女放到书桌前,笔墨伺候。
花秾深深叹息,认命地拿起笔写:
本人花秾,保证这辈子都对我爹花大海好,不离不弃。保证人,花秾。1977年12月29日。
“按手印。”
花大海适时递上红颜料。早上他刚蒸了一锅大馒头,特地点了红点,就盼着能哄着闺女多吃两口,都饿瘦了。
花秾麻木地盖上红手印,看着她爹宝贝地将保证书捧走,破罐破摔地问:
“要不要拿相框裱起来挂墙上?”
花大海眼睛一亮,击节赞叹:
“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找人弄。”
“等一下!”
花秾深恨自己多嘴,这是要亲手制造黑历史再来个大社死吗?
“爹你把东西藏好了,千万别叫人知道。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有多不孝顺,才被亲爹逼着写保证书,要不别人怎么不用写,对吧?”
花秾绞尽脑汁编出借口,没想到花大海还真就信了。
“你说得对,这玩意儿太打眼,容易叫人想歪。妮儿我跟你说啊,外头坏人可多了,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来,不可不防。”
花大海拿到闺女签字画押的保证书,就跟得了救命仙丹一样,啥烦心事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小心折起那张圣旨装好,一扫往日颓唐,神采奕奕问:
“妮儿,你晌午饭想吃啥,爹给你做!”
花秾瞅一眼窗外□□点钟的太阳,提醒:
“刚吃完早饭,还不饿。”
花大海一腔父爱无处释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那就再等等。要不我再去逮只耗子给你玩?”
花秾耐心纠正:
“我要老鼠不是用来玩的,是要做药物实验。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花大海瞪起眼睛反驳:
“我咋就不懂了,就跟神农尝百草一个道理对不?爹知道你偷悄悄拜了牛棚那头的老王当老师,跟他学中医认草药,是他教你拿耗子做实验的吧?还挺会教。要是他敢撺掇你尝草药,我早找他算账了,是药三分毒,我可不能叫我家妮儿冒半点风险。”
“没有拜师。”花秾无奈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认真澄清。
花大海以为闺女担心家里有意见,连忙表态:
“闺女你别管外头咋说,爹告诉你,其实牛棚那头好些有真本事的人,只是时运不济落难了罢了。你打小聪明,被人家瞧中想教你本事,你该学就学,艺多不压身,爹支持你!”
花秾望着她爹诚恳的表情,心里滑过一抹暖流,尝试着解释。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学不来中医。要我认个草药背个药方还行,辨症问诊实在太难了,光一个把脉我就学不会,哪敢给人看病,总不能一直当学徒帮师傅抓药吧?一辈子都出不了师,那不得把老师活活气死。”
“那咱就不学?”花大海无条件宠闺女,态度变得跟墙头草一样快。“那还逮不逮耗子了?”
花秾怅然叹气:
“暂时不用了。我本来也只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克服一下硬件上的缺失,实验出点东西出来,可惜……是我想当然了。”
她擅长的药理实验,离不开精密仪器,山寨版的就跟儿戏一样,压根没法得出精确结论。哪怕是想粗略验证这一时空的药性与她所学是否一致,也行不通。
花大海艰难地理解了一下,还是不太明白闺女不开心的点在哪里。
但这难不住他。
“不想玩老鼠就算了,爹带你上乡里逛供销社,给你买鸡蛋糕吃好不好?爹骑自行车带你,顺便去卫生院看看大夫。”
“好吧。”
事业受挫的花秾也乐意出去走走,找找灵感。
“逛供销社去喽!”
花大海见闺女重新露出笑脸,也跟着高兴,给闺女换上过年穿的好衣裳,抱着出去跟哥们借自行车。
“你们要去乡里看大夫?那别借自行车了,去坐拖拉机吧。昨天咱大队拖拉机出去拉石子,半道上坏了一下子,摇了半个多钟头才摇响,把卫新明心疼坏了,报到老支书那头说要检修。”
于国富消息灵通,指点明路。
“可他那个半瓶水哪会修啥拖拉机啊,折腾一宿,把机器拆得七零八落差点装不回去。没办法,只好又报到大队部,说要弄到乡里农机站找技术员帮忙修。怕拖拉机半道上又出毛病,还特意找了十几个壮劳力跟着去,预备着下地推着走。
大海你和福妮也跟着去呗,她个小丫头能有多沉,蹭个车坐没事的。”
花秾眨巴眨巴眼,心里一动。
修拖拉机?说不定她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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