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边?”
“有人吗?”一声呼喊从不远处传过来。
澹台瑜停下马,仔细听着声响。目中所及全是青黄荒草和低低密密的灌木丛,并无一人。
“谁在那边?”枣红马迈开腿朝前走了几步。
循呼救声而去,待走近了只见平地有一大坑,在周围干草枯枝的掩映下不易被人察觉。
澹台瑜握紧了缰绳,枣红马在坑边驻足,随即来回踏步,大坑周围的灰土伴着枯草簌簌下落。她在鞍上侧了侧身子,俯视坑底。
顿时四目相对,一个身着竹青色骑装的半大少年正抬头望着来人。
……没有兔子精,这是竹子成的精。澹台瑜心想,莫不是竹子精来捉她?虽是这样想,还是开口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坑底的小小少年摸了摸沾了泥土的脸,道,“我不小心踩到了坑,掉了下来。我是清涯。你能拉我上去吗?”说完他便后悔了,来人是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看着就五六岁的模样,力气必是不够。
澹台瑜只当他是同自己一样避开侍卫的贪玩少爷,心下了然——不是竹精。复担心起她那打兔子的弟弟,心思又飘到澹台瑾那里去了,脱口而出,“你爬不上来么?”
……
澹台瑜看着坑,见这大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便自问自答,“想来也是,那我帮你。”
“你可以吗?”少年的声音充满疑惑,“要么我再等一会儿,你去找人来。”
十月的天,一到酉时就擦了黑。澹台瑜担心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功夫,道,“待我找人回来你莫不是早被山里的野狼野狗叼了去。”
这么一说,坑底的少年倒是生出了些许害怕。“你有绳子吗?”
澹台瑜环顾四周,见那枯藤缠绕老树,于是有了眉目。
“别怕,等我。”
少年便在坑底继续等着,听见声响后抬头看见小女孩正拿着枯藤站在坑边。
“卸下你的腰带扔上来。”澹台瑜声音干净利落,不容置疑。
少年闻声不作他想,取下骑装腰际做装饰用的玉带,团成一团扔了上去。
坑底只听得见布条打结的声响,不一会儿几条枯藤掉了下来。上面传来一声,“抓紧了。”
少年将枯藤缠在手腕,继而抓紧。忽而感到有一道向上的力将他拽起,他便借力蹬在坑壁,点了两脚。
终于,少年再次见到了坑外的景色。他看见腰带被眼前的小女孩绑在了马腿上,以连接枯藤,枣红矮种马被小女孩骑着向前跑了一大截。而小女孩正回头看向他。
这个小竹精,长得还挺好看。
“清涯多谢小姐相救。”名为清涯的少年这才好好看清了眼前的小姑娘:她红衣红马,一张粉妆玉砌的小脸明明稚气得很,眉眼间却流露着几分张扬不羁。看她穿着质地上好的骑装,想必也是此次秋猎随行而来的高门贵女。“救命之恩,不以为报,请问姑娘是哪家小姐,来日清涯必登门拜谢。”
“我叫……”没待澹台瑜回答,耳畔便是逐云的喊声,“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逐云和拎着兔子的澹台瑾听到这边有声响,已策马而来。
“念念!”澹台瑾在远处一眼就看见红衣猎猎的澹台瑜,余光扫过地上正站着的清涯,冲澹台瑜挥了挥手上的兔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看,抓到兔子了。”
澹台瑜没注意到阿瑾对她的称呼,目光被他手中兔子吸引,道,“还担心你会被兔子精抓走,阿瑾真厉害。”
清涯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念念。”看向来人,小男孩年龄不大,看着与救他的小姑娘一般大小,身着苍蓝骑装,在黝黑骏马上颇有几分飒爽英姿的味道。
澹台瑜简要说明了情况,便邀清涯与他们一行同回驻地,逐云的坐骑是高头大马,便与他同骑一马。
清涯骑在逐云的马上,走在澹台瑜澹台瑾的后面,与他们差几步,正好将两人的身影全部映入眼帘。只见两人并辔齐行,一红一蓝,言笑晏晏,颇有青梅竹马之感。
“念念?像是父母双亲才会唤的小字,自是亲昵。”清涯默默在心里道。背后是一直端正身形握着缰绳的逐云,一路无话。
澹台瑾似是感到后背有目光屡屡打量自己,状若不经,继续与澹台瑜说话,“回去用兔子毛做个兔毛毡帽,再缝上兔子尾巴,才是好玩。欸,我抓这兔子费劲了好大功夫,用箭担心鲜血弄污了毛。”
“那你怎么抓住的呀?”澹台瑜追着问。
“嘿嘿,不告诉你。”说罢扬鞭策马。
“澹台瑾你站住!”
只留马蹄声哒哒。
逐云与清涯到了驻地,那两人早就没影了。
逐云道,“公子可还能行走?要么属下送公子回去?”
清涯便道了谢,颔首道,“无事,已到了地方,怎好再劳烦先生,我尚可自行归去。”
告别逐云后,清涯回到王帐。贴身侍从剑阳看到清涯满身柴草,不禁失态,“殿下,您这是……”忙一边叫人备了热水新衣,一边上前检查殿下是否受伤。端详了一圈,一颗心终是放下了,还好只是手蹭破了油皮。
“摔了一跤,无碍。”
沐浴过后,剑阳伺候着主子更衣,继续絮叨,“太后老祖宗要是知道,可得心疼死您嘞,奴才可是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你不说,太后怎会知晓?”
“太后老祖宗耳聪目明,哪能瞒得住?殿下欸,您……”
这被唤作殿下的小少年便是当今的六皇子墨清涯,自小教养在太后身边。
墨清涯睨了剑阳一眼。剑阳便没再多言,他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别的皇子受了委屈有母妃宠着,可着劲儿造作,而六皇子从小就不愿向太后告状。这次必是着了那几位皇子的道,几位殿下又笃定六皇子的性子会不了了之,每次都是想着法子捉弄他。想到这儿,剑阳都红了眼眶。唉,殿下真是好人多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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