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朝对皇嗣的要求严苛,作为皇家书院的明德院需教授皇子们文韬武略,风雨无阻。是以自辰时入院起,皇子们就严阵以待接下来的课程,上午有颇具审美趣味的诗词歌赋与经世致用的策论,意为修身养性。午时休息一个时辰,自未时起便是下午的骑射课程,要么是在演武场上挽弓一较高下,要么是在马场上扬鞭纵马一争高低,意为强身锻体。每日直到酉时,课业方可结束。隔三差五有兵法音律课程。每五日休沐一次,皇子们可自行安排休沐日事宜,或出宫或休憩。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距澹台瑜入明德院进学已有两年,她如今十岁了。
在与诸位皇子的接触中,抛开不常打照面所以不甚了解的二皇子墨清泽不提,她对其他几位皇子有了深入的了解。
三皇子墨清湛看似纨绔,实则敦厚仁善,精于兵法骑射。五皇子墨清泊生性淡泊,长于诗书,倒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只要不开口,原因无它,他那一张利嘴时不时蹦出的话,能噎得对方无话可说,笨嘴拙舌的三皇子深受其害。
六皇子墨清涯,不知是露相非真人的缘故还是为何,她只觉中规中矩,文韬不如五皇子,武略不及三皇子,未兼二者之长,却补二者之短,好在文武双全。品性亦是中规中矩,堪称一句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
她不是偶尔从三皇子那借几本不知在哪搞到的传奇话本瞧瞧,就是和五皇子一起在骑射课程上浑水摸鱼,左右与这几位皇子在学堂相处甚恰。
彼时的澹台瑜不知道,这个正人君子远没有自己认知里的那般君子。
是日,跑马场。四周清一色的明黄玄龙旗当空猎猎作响,栅栏围起一片土地,空阔平整,间隔设几杆路障,用以考校骑术。
澹台瑜正抬头聆听禁军副统领张岱屿宣布今天下午考校的新规则。
“两人一组,在最短时辰内跑到终点夺得赤色旌旗者记三分,沿途路障亦插有旌旗,夺得一旗则记一分,分高者胜出……”
沿途设有五枚旌旗,要想胜出得两者兼顾,不可因小失大,也不能好高骛远。
想到这儿,澹台瑜眉头微蹙,骑术师傅张统领每次制定的考校规则还真是费尽心思。
不止是她,澹台瑾萧羽三位皇子也眉心微皱,思量着新规则后的深意。
为公允起见,尤擅骑术的墨清湛萧羽为一组,骑术不精的墨清泊与澹台瑜为一组,剩下墨清涯澹台瑾归入一组。
每次到骑射课程就是澹台瑜和墨清泊浑水摸鱼的时候。听完规则后,他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走向阴凉处置放的案几旁坐下。
“最后一道路障上的旌旗与终点的赤色旌旗归我,前四枚旌旗归你。”澹台瑜伸手拿了一颗案上的冰葡萄,正欲喂给自己吃。
“成交,到时候你只管纵马向前。”墨清泊说罢,眼见面前的人玉指纤纤,捏着一颗紫玉葡萄,因天气热,葡萄的表皮沁着细小的水珠。不知不觉间,平时与他一道偷懒的小姑娘好像长大了一点,吃个葡萄都有别样的美感。
他不自觉地端起一盏茶,轻啜一口,转移了目光。
只见萧羽和墨清湛已策马回到起点,前者以赤色旌旗与两枚旌旗共计五分取胜。
三皇子墨清湛垂头丧气,扬起马鞭凌空甩了个响花,忿忿道,“今日原是我大意了,改日定能赢你。”
萧羽拱手,“承让承让。”语调多了几分轻快。
一旁吃着葡萄也不忘损人的五皇子墨清泊哑然失笑,“技不如人,无需多言。”
“墨老五你凭什么说我技不如人,有本事咱俩比试比试。”
“谁搭话我说谁。”
“你……”
周围人对两兄弟斗嘴早已见怪不怪。澹台瑜轻轻招手,“萧羽哥哥,过来坐。”说着将冰镇葡萄往外推了推,“擦擦手,吃吧。”
旋即,另一组澹台瑾与六皇子墨清涯已蓄势待发。只见立在起点的宫人将手中的令旗一挥,连人带马一起奔腾而去。
一开始两人几乎难分难舍,一齐冲向第一道路障。墨清涯夹紧马腹突然发力,错开一个身位逼近路障,倏忽间拽住缰绳,骏马的前蹄高高抬起跨越横栏,同时他用双腿勾住马腹,侧身向下,长臂一伸,电光石火间已夺得一枚旌旗。
澹台瑾眼见第一枚旌旗已被墨清涯收入囊中,便趁机发力冲向下一道路障。
两人一路各有所获,平分秋色。最终以平局结束。
澹台瑜与墨清泊依照约定不紧不慢地完成了考核。
将近酉时,跑马场的暑气仍未消退,热气腾腾。
副统领张岱屿总结了今日的骑术考核,对澹台瑾和萧羽不吝赞美,直夸小小年纪有如此成绩,不愧将门之后。
语罢,澹台瑜只觉有一束目光直戳戳射向自己,抬眸睇了一眼视线来处,心平气和地选择忽略掉墨清泊眼里的嘲弄。
此刻的我不是将门之后,我不是。还说我,你不也在浑水摸鱼。
张岱屿似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官司,简单说了一句便散了学。
皇子们一道回各自的寝殿,澹台瑜三人自是出宫回府。
回府的马车早在宫门候着,澹台瑜和澹台瑾与萧羽在宫门口道别后便各自进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澹台瑾望着坐在对面偶尔掀起帘子一角瞟向窗外的澹台瑜,不知要不要开口。说自己似乎有意无意地针对墨清涯?说让她离那人远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再说澹台瑜原本就和墨清涯交往不多。如此说来,便是此地无银了。
“阿姐,我……”
“嗯?”澹台瑜转而望向他。
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弯,澹台瑾正欲另寻话头,不禁抬手拢了拢耳后的散发。
“别动。”澹台瑜起身坐到对面,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放在手心,“怎么弄伤了?”
澹台瑾这才注意到,手上剌了几道口子。“大概是拔旗时被横栏刮到了,不碍事。”
“你呀,多大的人了,剌了口子在手上都不知道,痛不痛?”只见她用手帕仔细地裹住手掌,“先包住,别再碰着浊物了,回府清理伤口后上点药。”
“不用,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
澹台瑜抬头睃一眼他,“回去我亲眼盯着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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