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双手撑在桌面,神色变幻,过了很久,她缓缓开口道:“如果他以后不成亲,如何延续子嗣,蓝氏嫡传岂不是要断绝血脉?”
青蘅君轻笑一声,说道:“没有曦臣,还有忘机,没有忘机还有蓝氏其他族人,蓝氏血脉真要灭绝了那还有蓝氏其他门生子弟,如果有一天姑蘇蓝氏不存在,那也正常。花开花谢春去秋来,这本是人世间的真理。子嗣血脉的延续,有命定之人重要吗?”
顾浅心弦波动:原来如此,所以蓝忘机和魏无羡可以结为道侣,因为对于姑蘇蓝氏来说,道侣本来就是极其重要的,能否延续血脉反而排在后面。而在书里,蓝涣一直没有道侣,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命定之人’吗?我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我是个‘异数’,所以吸引了蓝涣的目光,让他对我心生情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他这般痛苦。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且待明日说。
顾浅打定了主意,收拾好心情,平静地起身,朝青蘅君施礼:“师父,我们该去云室了。”
青蘅君看到顾浅的神情,微微一笑,起身先行。
等顾浅青蘅君到达云室,蓝涣蓝忘机蓝启仁已经在了。顾浅目不斜视,跟随青蘅君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低着头,身姿娴雅,似乎在神游物外,身边不远处坐着的蓝涣蓝忘机一点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蓝涣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过顾浅后就不再注视她,距离上一次她不告而别已经过了二十三天,今天他是被宗主令召集的。
蓝忘机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略有些憔悴的兄长,又看了一眼不知今夕何夕的师姐,又想到让自己心不静的魏婴,默默低下头,静静坐好。
不过今天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先到的人全部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多时,人到齐了。青蘅君面色平静,拿起手边的通行玉令点了点,整个云室的禁制已经全部启用,然后手指在案桌上敲了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看向他。青蘅君环顾了下四周,说道:“诸位同门应已知晓今夜召集大家聚集在云室是所为何事。灵犀,你来说说情况吧。”
顾浅低头致意,起身走到中间,拿出一个卷宗样的东西朝上一抛,那东西闪了闪,打开了,变成一副半透明的卷轴悬在半空,在云室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顾浅走开几步,抬头看向卷轴,清冷的声音在云室内响起:“一个时辰之前,我先后收到来自岐山的数位密探信报,岐山温氏已经点了一万金丹修士,一万低阶修士,往我们云深不知处而来。其中一万金丹修士,约在明日午时之前抵达云深,一万低阶修士将于十日后抵达。温氏的一万金丹修士由温若寒长子温旭带领,幼子温晁辅助,目前已知的顶尖修士有化冰真人,烈焰尊,惊涛剑,骑鹤散人,阳明剑尊,化丹手”
众人的目光盯着悬在半空的卷轴上,脸色随着顾浅的话语变得越来越白,甚至比他们额头的抹额还要白。
顾浅继续说道:“已知温旭将于后日巳时带领一万金丹修士对云深发起进攻,他们的目标是让蓝氏臣服,让云深成为岐山温氏的姑蘇监察寮,并且要带两位蓝氏嫡系公子去岐山听训。”
说到这里,顾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温晁还想带走我的化身顾小溪。另外温旭应该会采取一贯的手段,火烧仙府。”
听到顾浅说了这句话,蓝涣脸色一白,目光从卷轴移到了顾浅的脸上。
顾浅面色平静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卷轴上的主要内容,向青蘅君施礼后回到座位坐好。
蓝知行第一个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喝道:“温氏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失了先祖的尊严!曦臣和忘机,乃是我们姑蘇蓝氏最优秀的弟子和继承人,岂能送去做人质!灵犀乃是我蓝氏宗主嫡传弟子,影凰司司主,岂容温晁这等跳梁小丑侮辱!云深从先祖手里传承下来,已经足有八百年,岂能断送在我等手里!”
其他也有好几位长老站了起来,说了差不多的话。
青蘅君敲了敲案桌,大家都静了下,看向他,他面色平静,朝大家点头致意:“各位长老请坐,莫忘了我们蓝氏家训‘临危不可乱,有怒不可显’,何况,这个情况我们早已经知晓。我们姑蘇蓝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就是等着这一天。”
听了青蘅君的话,大家都沉默下来。理智上大家都知道,他们应该按照之前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暂避锋芒,短尾求生,可是事到临头,谁又能轻松面对这个情况呢。
青蘅君给了点时间让大家冷静,然后接着说:“现在大家有什么切实的想法,请畅所欲言。”
顾浅道:“明日温氏众人长途御剑而来,灵力损耗极大,我们直接先打他们一个下马威吧。只有我们显露一定的实力,让岐山温氏不敢随意轻慢我们,我们才能和他们谈条件。”
蓝启仁道:“这,岂不是有违我蓝氏家训‘不可趁人之危’?不妥!”
蓝涣道:“叔父,家训‘不可趁人之危’指的是正常和人之间的交涉准则之一,但是现在温氏携势而来,是要压倒毁灭我们姑蘇蓝氏,岂能用正常情况对待?何况,如果我们不能明日趁对方灵力未复,身心疲惫的情况下发起进攻,难道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然后杀我们更多的蓝氏的子弟门生,烧我们云深不知处吗?”
顾浅冷然道:“和恶狗是没法讲仁义道德的,只能狠狠打上去,打得他们怕了,才有可能挣得一点生机。长老们莫不是以为,我们能和他们好好谈条件,让他们放弃那些要求?”
“这”蓝启仁等数位之前表示反对的长老都迟疑了。
蓝涣道:“从来讲仁义只能是对弱势一方讲,而不可能我们处于弱势的时候,还拱手把自己的优势送给对方,祈求对方对我们仁义!”
蓝忘机冰雪似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我们姑蘇蓝氏,从不畏惧强权,战就战!”
被几个小辈的热血和英勇刺得数位有些畏惧情绪的长老们脸上发烧,神色也渐渐坚定起来。
青蘅君道:“就这样办吧,灵犀说的对,温氏既然拿我们蓝氏开刀,这个事情是不能善了的。诸位是否以为我们好好对待他们,他们会放过我们蓝氏?”
“二叔,请您明日前往预备弟子处坐镇,温氏应该不会对一群孩子下手,但是必须有我们蓝氏的长老坐镇保护才行。启仁,你明日去杂役弟子处坐镇,都是金丹修士,杂役弟子们就不要出来白白送死了。”
蓝启仁听了一惊,连忙问道:“兄长,那宗门这里怎么办,谁来坐镇理事?”
青蘅君平静的说道:“我身为蓝氏宗主,这种情况,自然由我坐镇理事。”
说完,青蘅君毫不保留地释放了自己全部的威压,为了避免伤到人,威压一放即收。大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宗主的修为又精深了,哪怕面对温若寒,都有资本相抗衡。
蓝知行面露喜色,笑道:“宗主,你的修为又精深了,如此,明日的时候可以威慑温氏,让他们不能这么嚣张!”
其他好几位长老们也说着明日让宗主给温氏点颜色看看,让温氏放弃原先的条件等等。大家的士气全部都被激发了。
但是蓝启仁蓝涣蓝忘机顾浅以及几位长老反而露出担忧的神色。是啊,蓝宗主修为越高,温若寒对蓝氏的忌惮就越深,这次也许其他人可能可以没大事,但是青蘅君,必然是要出事的。特别是顾浅,她知道原来应有的走向是青蘅君重伤不治的。
顾浅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师父的命要保住,蓝涣肯定不能被带走,阿湛也不能被打断腿,至于藏书阁等,他们要烧就烧吧,反正已经有好几处备份的藏书阁了。
之后又商量了几句让大家退下,养精蓄锐,以应对明天的大战。
最后云室只留下青蘅君,蓝启仁,蓝涣,蓝忘机和顾浅五人。
五人一阵沉默,还是顾浅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师父,您的打算能否和我们说说?我的一些后续布置,需要知道您会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知晓如何执行。”
青蘅君低头笑了笑,起身,背着手,走到中间,抬头看向那依然悬在半空的卷轴,说道:“我会尽量让他们把重心放我身上,让他们满足于制服了我就等于制服了姑蘇蓝氏的念想。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人命,更好地保存我们的实力。”
蓝涣和蓝忘机都面露哀色,盯着青蘅君不说话,蓝启仁垂下了头,他们都说不出阻止的话。他们都知道,青蘅君身为蓝氏宗主,这么做,是他身为宗主的责任和担当,但是,这意味着什么结果,他们也都很清楚。
顾浅当然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可是她却绝不能坐视这个结果发生。顾浅起身,走到青蘅君身边,递给他一个小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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