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夫人听得安茹说了这事笑得倒在榻上。沈夫人笑够了才坐正身子,说道:“没想到姐夫去了书院,找的人居然还是杨瑞泽。不过这事想必是我姐没和我姐夫掰开了细说,这才出了这样的笑话。不过结果倒也不错。要我说杨家小子真不错,跟你又有年少的情谊。”
安茹点头说道:“杨大哥是不错,可是他家里情况不太好,特别是他娘”安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没少听来我茶铺子里歇脚的捕快们说杨捕头的夫人的坏话。杨家过得拮据,既不是家里人多,也不是杨捕头不给家里花哨,而是杨夫人常常补贴娘家弟弟。”
沈夫人笑着说到:“哎,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想着情情爱爱,倒是一股子精明劲,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日子还得靠自己过起来。不过我瞧了我姐夫给我送来的名册,杨家小子也算是最合适你的了。”
说着手里拿出了一卷纸来,安茹一瞧,原来是湖州城里优质适婚男青年名录,而且沈夫人已经都在边上做了勾选。安茹顿时来了兴致,一边看一边问。
“这个祝竹之为何打了叉,这边写着城北祝家,祖籍武进,文采斐然,湖州解试第一,家资丰厚。”
“嗯,看着是挺好,城北祝家是湖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中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又有良田山林不少,家境富裕。如今祝家的大宅子住着三房四十几口人,祝竹之是二房的嫡子。”
“额,三房就有四十几口人,人丁倒是很兴旺。”安茹顿时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
沈夫人一笑:“你倒是清楚了,祝家老大纳了三房妾室,老二纳了四房,老三不光家里放着三个妾,还留恋青楼酒舍。”
安茹点头:“这个叉画得好。”又指着旁边的沈平修问道:“这人是沈家的远亲,家境应该不错,又是松鹤书院常年的甲等,为何又打了叉呢?”
沈夫人回到:“沈平修的爹我认识。他爹读了大半辈子的书,连解试也没过,天资是差了些。通常富裕人家供读书也就供了,可他家也就平平,二十多岁才成亲,后头也一直读书考试,都是他妻子供着。沈平修读书的钱还是我们出的,沈家族老觉着他将来前途不错,族里便让我们出些银钱补贴。”
安茹说道:“杨大哥家里也供不起书院的费用,他都是靠着书院的奖励和抄书的工钱过日子。”
沈夫人点头道:“读不起松鹤书院实属正常,这沈平修拿着沈家族里给的补贴,过得日子不可谓不风流,我看湖州城里的酒楼茶坊花楼戏摊都有他的身影。逢年过节还回族里讨要过节的钱物,一家两个男子没一个管管家里的生计,全靠族里施舍。哪怕后头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儿,这般性格,日子也是过不好。”
安茹回到:“确实是。那这梁素的边上可是打了勾,您觉得他还不错?”
沈夫人颔首:“梁家世代为医,祖上曾是宫里的太医局令。梁家老太太和我母亲是旧时,小时候常去梁家做客。梁家有个不外传的家规,不纳妾。”
安茹问道:“是永远不纳妾吗?若是无子呢?”
沈夫人说:“梁家通常无子抱养。再说无子也不光是女子的问题,也有男子的问题,若是男子的问题纳妾也没有用。梁家自己就是医药世家,想必清楚这点。这条家规梁家不外说,但据我所知梁家男子三代均没纳妾室的。”
安茹道:“这梁家倒是特别。”
沈夫人说道:“听我娘说,梁家有个老祖宗就是被妾室害了,觉着妾室是乱家之源,拘着子孙不许纳妾。再说一般人家纳妾主要还是为了绵延子嗣,梁家世代行医,最擅长的就是不育之症。”
安茹恍然大悟,觉着梁家确实不错,不过又觉着还是杨瑞泽处处合心意,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老拿杨瑞泽和名册上的人比,还偷偷给杨瑞泽描补各种优点。
安茹又翻翻后头,有些是湖州或者钱塘、余杭一带的望族,有些是附近的富户,不过都和安茹不大合适。安茹心里晓得,自己年幼失母,虽然操持家里,得了个能干的名声,可很多高门望族不喜欢这样的媳妇,说起来就是没有母亲教导。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杨瑞泽都是最合适的人。
安茹刚回茶铺子就碰到满头大汗的杨瑞泽,赶忙端来凉饮给他。
杨瑞泽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说道:“这饮子味道还真凉,喝下去整个身子都凉下来,我倒是从未喝过。你刚弄的新鲜物?”
安茹笑着说道:“是啊,今年不是特别热么,还没到端午呢,就这毒辣日头。我就用茶末子、薄荷、六月霜这些配了凉饮。这会儿卖得可好。”
杨瑞泽笑着说道:“还是你活络。对了,我父亲准备来你家拜访,你问问你爹,哪日得空?”
安茹红了红脸,笑着跑去后院找爹。没一会安汀桂就到前头来,杨瑞泽站得毕恭毕敬,笑着说着:“安伯父,我父亲想来府上拜访,您看哪日方便?我看着铺子里还挺忙的。”
安汀桂瞧着杨瑞泽长得又好,说话有理有节的,听说已经过了解试,还是书院甲等的学生,心里头各种喜欢,原先要找人家理论的那股子气早散到九霄云外,这会儿是左右都喜欢,一边忙不迭地回着:“行行,我明日就在家等着。铺子的事情哪有小茹的事大。”
第二日一早,杨家父子拎着礼盒来到安家。
安汀桂老早在花厅里等着了,周叔才把人引进来,就冲到了门口,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杨捕头笑着坐下说道:“今日来就是商谈我们这儿女的婚事。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多少年前我去我姐家就认识你安老爷了。没想到如今竟有这样的缘分。”
安汀桂笑着应到:“是啊。我还记得当时你在姐家里小住,时不时来我家吃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家小子真不错啊,听说已经过了解试。”
杨捕头拍了拍杨瑞泽的肩膀说着:“还行。安家的姑娘也是能干,这么多铺子都管得紧紧有条。”
双方你夸我,我夸你,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躲在后头的安岚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安彤:“小弟,两家商谈亲事就是这么一直互夸吗?这要夸到什么时候?我姐三岁会自己吃饭的事情都夸过了。”
安彤虽说比安岚老成许多,但也没见过这阵仗,含含糊糊道:“或许这是规矩?”
安茹则一脸黑线地站在后头,心里急着,这杨瑞泽也不帮着引下话题,这两个大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谈亲事。
“安伯父,您觉着这婚事可还行?我们杨家资一般,不过聘礼会按着湖州城里市面上的规矩来,绝不让安家失了面子,这您放心。我明年就去钱塘府里头考省试,到时候小茹便和我一同去钱塘。若是去京城殿试,我就带着小茹去京城。”
安汀桂一惊,原本以为杨瑞泽后面去考试必定把小茹留在湖州,正想提及这事,敲打敲打杨家父子关于杨夫人的事情。没料到,杨瑞泽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说带着小茹走,压根没想把她留下伺候老人。这下安汀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搓着手说道:“这,不大合适吧,这你家父母不得有人照顾”
杨捕头立刻接到:“哎,瑞儿在外读书更重要,这事儿放心,说起来就是小茹照顾瑞儿饮食起居。我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呆不了几日,他娘身子也硬朗。先紧着瑞儿读书要紧,这事瑞儿他娘也是乐意的。”
如此一听,安汀桂立刻拉着杨捕头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们小茹自小能干。”两个大男人这会算是讲妥了,两人都放松下来,杨捕头说道:“那您挑个日子,我找官媒过来,把定贴换了,也请人算个好日子来下聘礼。”
安汀桂应下道:“我看这个月初八就不错,你看如何?”
两家都满意极了,躲在后头的安家姐弟也是喜上眉梢,安彤觉得又高兴又难过,看着懵懂而不明白的安岚,悠悠地说道:“哎,我还说大姐就在湖州城里,没想到以后可是去京城了。”
安岚一听就急了,“阿姐,你不要去京城,我会想你。”
安茹笑着摸摸安岚的头,又点了点安彤,说道:“这还没影的事情拿来吓唬小妹。”
安彤说道:“明年过了省试必定是留在钱塘府里了吧,那里大儒名师延集,若要去京城殿试,肯定还得跟着大儒才行。”
安茹点头:“钱塘到湖州不过二日的路程。我想着若是我去了钱塘,我想我们一家子也搬去钱塘府,将来小弟读书考学也方便。小妹你别听阿弟吓唬你,等我哪日真的要去京城了,你大概也是已经出嫁呢。”
初八那日,杨家的媒人过来换定帖,两家又商量好了下聘礼和成亲的日子,算是把这件大事给敲定了。杨瑞泽看着忙忙碌碌的两个父亲,心里头觉得暖融融的,回头望向静静坐在边上的安茹,两人对视一笑,就像当初在马车里见到时那样,只是互相的眼睛里都闪着快乐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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