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荣枯。
冬又复春,春又复夏。
木叶53年,宇智波一族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开年的春季。
这是一件足以昭示宇智波野心勃勃的事情——经过某个高层的举荐,宇智波鼬加入了暗部,成为了第六分队的成员之一。
摸不清那位高层的满腹心思,又实在担心宇智波一族出事。
秉着这样的心思,柚叶硬生生地将原本五天的任务压缩到了三天,连夜赶回了村子,硬是靠着一口气直接闯进了第六分队休息室。
还没来得及报备的她猛地推开大门,就看见里面两人均齐刷刷地抬头看过来,纷纷露出了“你居然还能回来”的惊诧眼神。
柚叶:……
几秒后,她微微后退了一步,心虚地抬眼扫视了好几遍门口的门牌号。
明明也没走错啊!
天藏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前辈。”
“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这个队长了。”坐在沙发上的银发少年懒洋洋地翻过一页书,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调侃。
柚叶:“不敢不敢。”
她抬手接住了天藏抛过来的饮料,视线落在了卡卡西手中的书上,张口乱说:“卡卡西,你在看什么书,看起来有点像我家的那几本。”
知晓书本内容的天藏立刻对柚叶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笑容。
没想到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前辈家里也藏有这种奇怪的书吗……?
柚叶:?!
她扫了一眼天藏和卡卡西,觉得莫名其妙。
后者立刻直起身,虚虚地咳一声。
他“啪”得一声将书合上,若无其事道:“只是无关紧要的书……话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柚叶才懒得关心他那几本书。
她想起正事,便低声关切地问道:“宇智波鼬呢,我听说他加入了第六分队?”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卡卡西拉了拉面罩,调整了一下坐姿。
顿了顿,他接着说:“他都已经来了三天了。”
柚叶:……
一个十字架跳上了她的额头。
她凉凉地睨了一眼,“卡卡西,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不说话的样子。”
卡卡西:“……”
另一边的老实人天藏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好心地回答:“鼬君他今日休息,前辈找他有事吗?”
这样的回答让柚叶心中那些翻涌不断的烦乱情绪倏忽平缓了下来。
表面上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她压了压自己的心事,抬腿就往外走去,“没事,看起来应该没事。”
就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卡卡西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夕颜快要回来了……你不见见她吗?”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活泼的紫发少女,柚叶搭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她道:“不了,我还有事。”
在走出暗部大楼以后,柚叶在火影楼前停驻了片刻,决定去一趟中岛代的办公室。
而此刻,这个新晋顾问正在与其余几个掌权者一同开会。
——会议的内容自然是关于宇智波即将发动政变的事。
至于高层商讨的内容,柚叶对此并不知情。
等她过去的时候,这个严肃的会议已经到了尾声。
不用多久,她就看到中岛代脚步虚浮地跟在几位年长者的身后走了出来,神色疲惫至极。
他的余光很快瞥到了守在一旁的黑发少女,犹豫了一下才对她招了招手。
柚叶紧随其后,跟着上级一起回到了办公室里。
很快,她就发现,今天中岛代的情绪比以往都糟糕——
他想给她沏茶,却意外地把自己给烫伤了。
柚叶眼疾手快地捞起快要摔在地上的茶杯,避免了它四分五裂的命运,“请问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您怎么了?”
中岛代却只呆愣愣地看着她。
半晌后,他后知后觉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
“真的没事吗?”柚叶满腹狐疑,“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情曛朗润,落在少女姝丽的眉眼上,黑发如墨般被她高高地束在脑后,几缕垂至胸前。
她今年才刚刚成年,是如此鲜妍明丽。
——“真是难以忍受!宇智波一族的叛乱近在眼前,必须采取点措施用以压制了!”
——“说的没错,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威胁到村子的安全。”
——“用仇恨来强大自己的力量,这样的家族无论如何都无法留下吧!”
中岛代不忍再细思下去。
他微微阖上了眼,被掩藏在顾问服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尚且沉浸在窒息的回忆之中,耳畔却传来了少女略带小心翼翼的声音,“……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让您的祖父不愿意……”
不愿意再帮宇智波一族斡旋。
看着他的脸色,柚叶的心中万分忐忑。
中岛代深吸一口气,心中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回答:“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吗?”柚叶歪了歪头,神色微微放松下来,“老师刚刚的样子很可怕,我还以为出事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弯腰揉了揉宇智波的头发,“安心吧,不会让你出事的。”
“嗯,我知道,所以才很信任您啊,”柚叶弯了弯眼睛,“那我之前拜托您的事……”
中岛代点点头,“好。”
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少女沉吟片刻,又接着说:“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可以解决的话,请您一定要对我实话实说,我一个人也可以……”
话还未完,中岛代就不悦地揉揉眉心。
他张口打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还是说你要跟着一起……”
对面的黑发少女瞬间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她轻声道:“……我无法舍弃我的家族,如果到最后时刻,真的要在村子和家族之间做抉择的话……”
沉吟片刻后,她朝他深深拜了下去,郑重道:“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吧。”
“我会把我的眼睛还给我的家族……”
春日暖风挟裹着青草花木的气息而来,将她的话语吹得零散。
“把我的生命还给木叶。”
自/杀吗……?
看着她叩拜下去的那一刻,中岛代只觉得唇齿发苦。
失去橘太的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自己的学生身陷囹圄。
更何况,还是他最为之在意的学生。
“别这样,我会、我会尽力的,”他冲动地说:“宇智波也是村子的一部分。”
“我一定会……”中岛代刻意低沉下去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柚叶没有听清,“嗯?”
中岛代揉揉太阳穴,摇了摇头。
思忖片刻后,他又问:“宇智波的集会……他还喊你去吗?”
柚叶斟酌着回答:“大概很久没有让我去了,是觉得我会把情报泄露给您……吗?”
中岛代眯了眯眼,“是吗?那真是太……”
太天真了。
这种在监视下所策划的政变,是绝对不可能会成功的,就算放弃了柚叶的万花筒能力,把她隔除在外。
那么,如果真的要赶尽杀绝,究竟该如何保住她的命呢?
谈话到了这里,好像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中岛代疲惫地坐回到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柚叶知道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她起身告辞。
……
从火影大楼出来后,柚叶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往族地的方向走去。
碎金般的夕阳铺洒开来,落满了整个大地。
几个顽皮的孩子在街道上奔跑嬉闹,玩着幼稚的“忍者”游戏,这些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孩子,被养得天真又烂漫,远不知“忍者”这个职业的残酷。
柚叶站在屋檐上,望着他们怔怔地出神。
隐隐约约的喧嚣中,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将她从沉思中拉扯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柚叶循声转过身去,看见同族的卷发少年隔着马路,站在另一边的屋顶上冲她挥了挥手。
她笑起来,抬了抬下巴,“我在看他们玩游戏。”
止水澄澈的眼眸中也露出了笑意,打趣,“真好啊,孩子们的乐趣真是简单到不行啊。”
“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隔着马路,盘膝坐在屋顶,无言地看着孩子的幼稚游戏。
归家的倦鸟收敛起羽翼,从天际掠过,倏忽没入林间。
亘古不变的火影岩沐浴在璀璨的夕阳之中,俯瞰着整个村落。
在一片祥和安宁中,止水突然喊她的名字,“柚叶。”
柚叶循声看他,“嗯?”
“宇智波跟村子之间,柚叶是——”
远处遥遥地传来了母亲们呼唤孩子的喊声,顷刻间盖住了他轻微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柚叶笑着问,“我没听清。”
“我是说……”他眉眼含笑,朗声道:“柚叶是个很优秀的忍者。”
柚叶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想了想,才答:“不……我很失败,做得每一件事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明树,橘太,带土,四代目。
她的人生充满着遗憾与失败。
卷发少年摇摇头,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很努力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他清楚她为了家族所做的一切,绝非族人口中的“明哲保身”,或是“为自己找退路”。
柚叶微微睁大眼睛。
当她再看过去时,却发现对方抱着太刀,茫茫的视线越过自己眺望着远方。
天渐渐黑下来,孩子们循着家长的呼声,在互相道别后便踩着饭点回家了。
直到看着最后一个孩子也离开了,柚叶终于站起身。
余光捕捉到对面的人影,她朝他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薄暮之下,烟霞明暗。
在黑暗即将吞没光亮之时,止水似乎对她露出了一个很安静的微笑。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笑容呢?
——带着慰藉与决绝,似乎还蕴含着一丝淡淡的释然。
那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
第二件事情便是宇智波止水的自杀。
木叶53年,夏。
蝉鸣不歇,日光浓盛到令人觉得无比刺眼。
一份复印的遗书被卡卡西摆在了柚叶的面前,“刚刚发布的消息,宇智波止水……”
柚叶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耳畔同时传来了卡卡西的声音,“……自杀了。”
他疏离冷漠的声音与止水书写的黑字瞬间重合在一起。
——“我不想再出任务了。再这样下去,宇智波一族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柚叶木然地睁大了眼睛,霎时间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捏着遗书的指骨微微泛白,快要把脆弱的纸张捏破。
……骗人的吧?
一个会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对待自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良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真的吗?”
银发少年垂下眼,严肃地回答:“是真的,投水而亡,还请节哀。”
顿了顿,他又补充:“啊,是宇智波鼬的口供。”
在那一瞬间,柚叶的面容变得苍白无比。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数道重影在眼前交叠摇晃。
撕裂的钝痛按捺不住地在肺腑之间翻涌滚动,柚叶无声无息地咽下了喉咙中泛起的甜腥之气。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终于在浑身冰冷中找回了一点知觉。
一室缄默。有人给她递了杯水,却被她轻轻拂开。
恍惚间,时间拉得很长。
但好似又只过了一瞬,柚叶就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于混沌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紧接着,她镇静地写完了报告,又十分镇静地向上级告了假。
正值酷暑盛夏,聒噪的蝉鸣声在树丛间此起彼伏。
柚叶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颠三倒四地回忆着从前的事情。
当路过一家丸子店,柚叶想到止水送给她的三色丸子。
那是木叶47年的夏季。
“嗯!我听说某人好像要赔偿丸子哦,”卷发少年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那么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路过一树繁花,她想起止水和鼬送给她的成年礼。
那是木叶53年的新年。
是夜,纷扬大雪如白蝶翩飞在漆黑的夜空中。
刚回家的柚叶就看见在拐角处暖黄的灯光下有两个影影幢幢的人影,彼此靠近又分开。
还没来得及多加思索,她的手就已经条件反射般地紧了忍具包中的苦无。
下一秒,两道影子便齐刷刷地从拐角处探出头来,“晚上好,前辈。”
是止水和鼬。
柚叶:……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
柚叶放下了苦无,有些无语,“晚上好,但是已经快凌晨了。”
余光扫到他们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她疑惑道:“你们这是才刚刚回来?”
两个少年相视一眼,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柚叶被他们搞得满头雾水。
她更加困惑了,捏了捏口袋中的任务清单,“你们找我有事吗?我等下还有安排,不能陪你们玩。”
“只耽搁几分钟。”止水说着,从斗篷里掏出两朵花,郑重地递了过来。
温暖的灯光下,墨绿叶片衬得花瓣鲜艳欲滴,在冰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鲜妍。
是刚刚被人从枝头折下的椿花。
柚叶怔愣一番以后,觉得惊恐万分。
不太懂送花人的含义,她扯了扯嘴角,内心无比煎熬:“这是……做什么?”
止水回答:“本来是想好好准备一下,但是因为我们临时有了任务……所以只来得及送这个,前辈应该不会在意吧。”
柚叶:?
什么?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抱歉……我不会收的,我我我并不喜欢你。”
“噗——”
察觉到她的误会,对面的卷发少年愣了一瞬,随即弯腰笑了起来,连带着肩膀也开始微微抖动。
柚叶:!?
一个十字架熟练地跳上她的额头。
柚叶狠狠地瞪了止水一眼,却收到了来自对方更放肆的嘲笑。
鼬看得忍俊不禁,好心解释:“不是的,只是我们想到今天……”
话音未完,止水就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前辈不会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吧?”
……自己的生日?
柚叶露出了困惑迷茫的神色,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过生日了。
好像也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生日快乐”。
就连带土也不曾有过,甚至连明树也极少提起。
止水扬了扬眉,“什么啊,怎么会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呢?”
酸涩感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思忖片刻后,柚叶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大概是因为新年和生日叠在一起,所以才会不记得的吧。”
“是是。”
大雪落下,在寒风中顺着暖色柔光四处飘洒。
止水指了指她手中的花,煞有其事地介绍:“一朵是我送的,另一朵是小鼬送的。”
“看起来不是都一样吗?”柚叶小声嘟囔。
“因为是同一株上面摘的……”他摆摆手,“这不重要。前辈应该今天成年吧,生日快乐。”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奔涌不息的南贺川。
那是木叶46年的春末。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很危险的行为,会让人很担忧的。”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请不要这般随意地对待自己的生命了。”
他的微笑在暖阳中被无限拉长——
漫长而又凌乱不堪的往昔在此处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兀地按住了暂停键。
他还没有成年。
他还很年轻。
口中充斥着铁锈味,柚叶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扑通跪倒在地。
她的双眼毫无焦距地望着暗潮汹涌的水面,阳光从桑梓树中穿过,被分割成无数块铺洒在其上。
波光粼粼,看上去似乎很温暖。
但她曾在那里沉浮挣扎过,知晓暗流的湍急与凄寒。
而现在,那个将她拉出生死之界的人,却永远停留在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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